第一百二十四章 及冠日

    七月末，平南王集结兵马在雍州发起战事，战火迅速蔓延，举朝皆惊，兵部请奏官家旨意，官家命润王前去。

    二皇子却在此时上奏道是愿意亲自带兵前去雍州剿杀反贼，他本因前头那坊间击鼓鸣冤之事惹了官家怪罪，名曰此去是戴罪立功，官家应下后，一众兵马从玄武门浩浩汤汤地出发了。

    这一日恰是赵且的弱冠之日，赵家门第高，跟国公府是一脉，赵大将军虽已身陨，遗孀刘氏还身有诰命，其他叔伯也是朝廷官员，故而这席面办的足够隆重，请了不少人。

    男女席宴分开，男席处，桌前珍馐佳肴，婢子在后侍奉倒茶，贺兰木坐在左后位，透过水青的帘子往女席上看去，可那边的帘是织锦所制，挡的严严实实，但他太想看看她......

    身边的常宏将手耷拉在他肩上，道：“贺兰兄，听闻你已经在医和院任医官了？恭喜恭喜！”

    贺兰木低声嗯，撇开常宏的手。

    常宏看他有心事，贱兮兮地笑道：“这是怎么了？同哥哥说说。你去各府行医，有无哪家小姐是瞧得上眼的，哥哥给你说煤去！”

    贺兰木不作声，席内一众人忽的都站了起来，常宏也跟着机灵地站起来，连带着拉木起来，轻声道：“国公爷来了！”

    贺兰木瞧见珠帘被门前两个婢子撩起，进来一位身姿挺拔，面庞英俊的青年男子，他身着品蓝蝠纹袍衫，淡淡笑着，略点了点头就落座。

    众人坐下后，常宏在木耳边低语：“国公爷真给面儿，还是来了！不管祖上有什么嫌隙，总归都姓赵的一脉，连着亲的！”

    贺兰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不知为何又往那人身上瞅一眼，见他凛然端坐，气质压人，在他的眼神望过来时，木已将视线移开。

    ***

    青梨是跟这常夫人一道来的，常夫人得刘氏的请帖，对着青梨亲热不少，总是那两句：“五小姐行事样样妥帖，云娘比你年长几岁，竟连半分都学不到...”或有意无意地打听她和赵且：“小姐不想找个人家在汴京定下？这回了饶州，地方小，人才也少啊！赵公子今日及冠...”

    “阿梨，过来，我有要紧事！”

    贺兰秋的声音打断二人的交谈，青梨跟常夫人道了声失陪走至贺兰秋身边，听她道：“总算逃了魔爪罢！我瞧你脸色都要发霉了。”

    青梨笑着道：“还是阿姊懂我。”

    贺兰秋笑笑，忽叹了口气。青梨奇怪，发问后听她答道：“润王也去了雍州，这几日我是见不到了...”

    青梨差点眼前一黑，想她那日在窗纱孔中看到的yin乱一幕，还有那陆祉的断臂之说，心道这少女情怀不能久留，只好狠一咬牙道：“未跟阿姊说，那日醉仙楼，我在三楼瞧见了他。”

    贺兰秋惊叫一声，惹得坐在女席的人看过来，王安倩坐在二人所站之地的右侧，转过头给贺兰秋略翻了翻眼白。

    贺兰秋未搭理她，声音低低却很激动：“润王也去那种地方！天爷，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唉，阿梨，我现在是一点都不觉他英俊了…”

    她两手撑着下巴靠至一旁栏杆上，幽幽叹着气，十分伤怀似的。

    青梨见状劝道：“怎能这么说呢？那崔家的五公子瞧着比润王俊俏不知多少，行事还厚道得体，又整日来寻阿姊...”

    贺兰秋脸色一变，道：“他？不可能！”

    “为何？”

    贺兰秋竹筒倒豆子般将对他的各种不满说出：“长的跟唱戏的一般。白腻腻的，细皮嫩rou，半点武术都不会，我最讨厌这种柔弱的男子。偏弱就弱，还不让人说！说了就翻脸，一点肚量都没有。”

    青梨嘴角抽搐，问道：“这话阿姊对崔公子说过了？”

    贺兰秋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纠结会儿还是告诉青梨：“他昨日估计吃错了药，冲来了阿翁府里，我以为他拿我月中带崔小妹去醉仙楼去告状，连忙追着他求他保密，不想他充耳不闻，跑到阿翁跟前。我拿帕堵他嘴儿，被阿翁叫人拉开.....谁知他是....”

    “求亲！？”青梨有些激动，紧问道：“然后呢？”

    “他就是在戏耍报复我！我伸手去打他，被阿翁的人押下去。他们说了好久的话，我在门口急的要命，好担心阿翁老糊涂被他给骗了，若应下，你阿姊我这辈子就完了！他这坏了心的，不过吵两句嘴，就要将我娶回去好折磨死我！”

    贺兰秋说的口干舌燥，自手侧喝了盏茶水，继续道：“幸亏阿翁还算清醒，要他先来问过我的意见。他拉着我到庭廊树下，我咬牙骂他真真是睚眦必报，他默默一会儿，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都是些酸腐诗文，我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末了问我愿不愿意嫁他？”

    青梨又是无奈又是笑，“阿姊怎么说的？”

    贺兰秋昂着头道：“本来我也不想太打击他这弱身板，只道跟他属相不对，他属鸡，我属狗，鸡犬不宁！是万万不能待在一处的。”

    “我说完就要走，他追着我要我说真话，我烦的不行，便将真话说了。谁知他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出了府，你说他这人怪不怪？”

    青梨想象贺兰秋说完真话后崔行州的神情，不由咯咯笑道：“如今该伤怀的是崔公子才对！”

    贺兰秋脸色略有些不自在，哼了声道：“不提他了。”她转过头指了指男席，道：“木也来了，等会儿叫他送你回去....哼，这赵且还挺记仇，没邀谢公子来！”

    青梨昨儿得了谢京韵的消息，陆祉被二皇子提拔，跟着一块儿去了雍州。平南王是先帝淑妃所生，立储时与官家争斗过，官家早就心存芥蒂，按陆祉这人的能耐，这会儿定会趁着这乱势将平南王的势力连根拔起。等他回京时，恐怕就是官阶俸禄加身。二皇子得了甜头，以为自己cao纵局势，不想自己实则是枚棋子被他人玩转在手心。

    青梨脑海中晃过陆祉那副润玉面孔，任谁瞧都不会觉得他内里是恶煞附身。

    “小姐们落座罢！”有个嬷嬷的声音传来。

    二人在这栏前说了好久的话，倒忘了坐回席上。

    青梨转过身去，却觉一道视线在女席正中朝她投了过来，她看过去，妇人身着暗红连襟束裙，气质温和，眉眼柔顺。常夫人不知何时坐到她身侧去，嘴上在说些什么。

    青梨心知这位就是刘氏，朝她略福了福身便坐下。

    常夫人收回视线，继续朝刘氏道：“夫人瞧瞧，我说的没错罢，这五小姐确实是不错的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