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愿望
第一百五十章 愿望
夏油杰的预感并没有错，只不过试图挑起事端的并不是艾比夫人，而是匆匆赶来阻拦艾比和天元见面的，所谓咒术界高层们。 “天元大人身体抱恙，无法见客，你们速速离开。”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脸上满是沟沟壑壑，面露不善地站在通往东京咒术高等专科学校的山脚下，拦住了艾比一行人的去路。 老人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挡的眼睛下方露出一条眼白，这让他的眼神十分凶恶，而向下撇的嘴角完全就是把对艾比的厌恶写在了脸上。如果夏油杰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老头似乎是禅院家的某位长老，忝居咒术师情报组织「窗」中的二把手。 看来窗也不是那么废物嘛，短短几个小时就收到了风声，若是精力能多放在勘查咒灵出没现场上，还能减少派遣能力不足的咒术师去袱除强大咒灵造成的人员损伤。夏油杰冷笑一声，暗紫的眼睛微微眯起，立场明确地站在艾比身后，冷冷地斜睨这个拦路虎。 在禅院健太郎眼中，能够让天元大人亲自派人去请的艾比·揍敌客不但是个「非咒术师」，还是个风一吹就倒的女人，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天元大人派出自己的亲信去请。若不是这样，那些比禅院健太郎资历更深的老头们也不会派这位平日窝在京都禅院祖宅，除了养花养草就是和年轻貌美的侍女厮混的老头走这么一趟。 可艾比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个老头子鄙夷的目光，更确切一点说，她的余光里似乎都没有装进这个身型矮小的老头。 身高一米七出头的艾比踩着高跟凉鞋，薄纱长裙裹在曼妙的身躯上，风姿绰约。先不提晚秋这么穿会不会冷，至少她的个头已经奔着一米八去了。完全没有停顿，艾比直接掠过了禅院健太郎，就好像他根本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样。 “你给我停下！” “该死，我叫你停下听到没有，你们快给我拦住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下贱女人居然也敢sao扰天元大人，快给我就地格杀！” 这位名字十分有年代感的老者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其实也是咒术师。养尊处优的生活磨平了他对危险的敏感度，否则他绝不会管不住自己肮脏的嘴，把原本不屑于和他一般计较的艾比惹怒。 禅院健太郎带过来的禅院家豢养的咒术师一窝蜂地涌上，卯足了劲要在这位禅院家有相当话事权的老人面前表现一番。可还没等他们使出任何术式，就发现自己的视线旋转得厉害，怎么最后还看到了秋日无云的蓝天？ “你，你你——” 禅院健太郎年轻时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否则也不能在近乎丛林法则的禅院家混出头，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连这个女人有什么动作都没有看清，只见她挥了挥手，那些年轻人们就已经全部头颅落地，徒留下几具无头的身体还带着惯性，一边喷涌着猩红的喷泉，一边向前冲去。 站在艾比身边刚召唤出一只咒灵准备展开战斗的夏油杰也有些愕然。 他没想到艾尼亚口中美丽温柔，心地善良，对她宠爱有加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角色。恍惚间似乎还听到艾比一边微微抽动鼻翼，一边嫌弃地含糊了句什么「咒术师的血也没什么区别嘛……」 震惊的夏油杰几度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万千纷扰的杂念最后只剩下「阿姨真是对五条悟仁慈，否则咒术界的最强怕是要换人」。 “你，你怎么敢！” 禅院健太郎显然被吓蒙了，用鸡爪一样枯瘦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艾比，撕扯着喉咙想要再谩骂几句，但艾比已然不耐烦起来。 “嘘——” 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前，艾比那张美丽的脸一旦褪去温柔的笑容有一种非人的妖异感，背对着阳光站立，她身后的光圈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黑色。 不可直呼其名的存在终究是改变了她的rou体，让她变得不可随意直视，更别提她现在还身兼一个世界的重担。 一个简单的眼神相对，禅院健太郎就神智恍惚起来。 只见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老头双手无法控制地抬起，一手掐住自己的下颌让嘴无法合上，而另一只手则狠狠地捏住那条暗红黏滑的舌头，用正常人绝对无法对自己下手的力度，死命地往外拽，直到那条腥臭布满舌苔的舌头被活生生地扯下来。 大量的鲜血从禅院健太郎的嘴里涌出，他的气管里发出嗬嗬的响声，但失去舌头后他既无法说话也无法吞咽，汹涌溢出的血液最后填满了他的气管，这位老者最后的死因竟不是疼痛而是窒息。 “啊，这下总算清静了。” 一手制造了这个惨案，艾比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扭过头对夏油杰露出了一个略带神经质的甜美笑容，清脆的笑声和少女无二，让没有派上半点用场的特级咒术师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身旁这位女人在远离艾尼亚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撕去了慈母的外皮，在他面前毫不顾忌地展现自己的残忍与冷酷无情。 “阿姨说得对，刚刚实在是太吵了，让人耳朵疼。” 夏油杰硬着头皮附和，他才不要傻子一样地跳出来指责艾比为什么要这么血腥残忍，既然已经选择了站在艾尼亚这一边，那她的母亲的立场也将是他的立场。 “啊咧，杰也不喜欢吵闹啊，那我们可真是太有缘啦。” 艾比十分高兴地拍了拍夏油杰的小臂，看到这样残忍的场面也能忍住不吭声说明青年的内核与揍敌客并不矛盾，好好培养一下应该能和艾尼亚相处得不错，甚至还能帮忙开拓在这个世界的市场。 “伊路米就总是不能理解我，但遇到聒噪的人我的火气真就是压不住啊，艾尼亚宝贝儿就能懂我……” “诶？你们不继续带路了吗？” 艾比像找到知音一样和夏油杰聊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截才发现那几位天元的下属有些不安地站在那一摊血rou前，踌躇不前。 “还是说，你们觉得没有处理干净，会是个麻烦？” “我……这……” 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吓傻了吧？ 作为代表天元大人行走在外的下属，这些人从来没有被慢待过，甚至连袱除咒灵的任务都没有做过几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把血淋淋的场面扔到他们脸上，一个个都腿软得厉害。 但艾比做惯了这些，比这更血呼啦渣地都见得多，她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这些咒术师无法见到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地上的尸体和渗透进土地里的血液就全部化作灰烬，被随后来到的山风一吹，这些人连最后存在过的证明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这下总可以了吧？” “可，可以了……” 领头的男人再不敢有任何异议，生怕自己下一秒也会跟着一起灰飞烟灭，战战兢兢地经过艾比和夏油杰，绕到前面继续带起路来。 而艾比除了清除掉这些踪迹外，还意有所指地看向山林道两侧的某一个方向，扯出一个十分灿烂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要试图监视我。」 这是她要传达的意思，而使用咒术窥探这一侧的咒术师也确实被这个突然看过来的笑容给吓得不轻。除了六眼外还从来没有人可以发现他的视线，可如今一个没有咒力的女人在表演了一场无比血腥的杀鸡给猴看外，还指着他这只猴，用眼神问他「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我看清楚了……” 千里之外，密切关注这里的「窗」的办公室里，一个瘦弱的男人陷入了无限循环的喃喃自语中，不管他的同事怎么和他说话都无法沟通，以他为基准展开的监视行动就此告吹。 “快，快联系冥冥！她要多少钱都可以！” …… 那些试图阻挠的人是怎么乱成一团的艾比自然不在乎，她处理完小插曲外，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富有霓虹本土特色的大红鸟居和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石刻。而一直提心吊胆的夏油杰也发现艾比只要不惹怒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见识广博又十分风趣，和她聊天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杰也没有比艾尼亚大几岁，但看着怎么就稳重多了呢？你都不知道为了让那个孩子不要这么跳脱，我和她爸爸都快cao碎了心。” 话虽如此，谈及艾尼亚时艾比的嘴角却有压不住的笑。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夫人对女儿倾注了全部的母爱，不管艾尼亚做得如何都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这是一件好事，阿姨。”夏油杰谦逊地垂下眼睫，在脸上形成一处阴影，“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总是会更烂漫一些，难道阿姨舍得用苦难去打磨她吗？” “艾尼亚宝贝儿这一次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艾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我和她爸爸保护不了的地方，有你在她身边守护我其实挺放心的。” “我？阿姨您一定是在取笑我吧？”夏油杰十分诧异，连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悟那么优秀的人您都没瞧上，怎么会放心我呢？” “正是因为五条悟太优秀了，所以他们两个人才不会长久。”艾比看着近在眼前的东京咒术高专的大门，叹了口气，“阿姨不是不通情理，否则捏死五条悟真的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我只是不愿意让艾尼亚在感情上受到伤害。” “rou体上的伤害可以很容易恢复，但心伤了，可能很多年都走不出来。” 夏油杰一时语塞，所以您是觉得艾尼亚和他在一起就只有他会受伤，艾尼亚不会有事对吗？偏颇自己小孩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喂！ “不会的阿姨，艾尼亚……”夏油杰梗了几秒才能继续说下去，“她很坚强，最爱的人也永远只会是她自己，所以她不会受伤的。” “是不是觉得阿姨很自私？只顾着自己女儿？” 艾比笑着看了他一眼，夏油杰耳根一红，忙不迭摇头否认。 “但是你要知道，艾尼亚未来是要继承揍敌客的，那是一个比五条家还要庞大数百倍的巨兽，产业遍布整个世界。爱情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顶多算得上生活的调剂品，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为她打算的贤内助，而不是想要独占她，控制她的丈夫。” 残酷的现实摆在了夏油杰面前，两个人巨大的身份差距已经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 除非夏油杰可以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地像太宰治那样跟在艾尼亚身后，成为她的影子（太宰治：这就是最优解），为她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否则他所渴求的终究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没关系，他早就料到了。 反正他也没有那么投入。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所以当艾比把这一切语重心长地摊开了和夏油杰说时，他竟然接受良好地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同： “艾尼亚自然值得最好的，可她的性格只能顺着毛摸，而悟总是喜欢由着性子来，所以两个人难免总是会掐架。” “至于我，阿姨放心，如果艾尼亚下次再来这个世界，我一定还会扫榻相迎，艾尼亚尽可以把我这里当成第二个家。” 或许是因为夏油杰已经亲手把父母亲缘斩断，他对艾比所展露的这种无条件的母爱反而接受良好，并没有什么「我也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的想法，很自然就应了下来。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艾比看着弯曲消失在山林间的粗糙石径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你所应承的，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不知道是不是艾比之前那毫不留情的抹杀太过震撼，一路走到山顶竟然也没有再遇到第二波前来阻拦的人。夏油杰站在曾经的母校门口，心中感慨万千，转过头问艾比。 “真的吗？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你先说说看。” “我希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