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往昔去去，绣衣回梦

    大堂的明烛烧尽，没有下人敢来添灯，月光趁机唤回你的一点清明。

    甘宁的额头抵住你的额头，语气是经历完一番性事时候的温存和眷恋，这可不像他。

    “醒了？可是梦见了什么？”

    “你。”

    “我？”甘宁指着自己，“有意思，说来听听。”

    那是甘宁初到绣衣楼的事情，那时的绣衣楼还是朝廷机构，与广陵王府泾渭分明。

    你本想把甘宁赶去做闲人，任由他去江上做一个锦帆贼替你收集消息，他却咬破了手指，硬生生改成了“蛾”。

    “我不是闲人，我每天都很忙的。”甘宁这么对你说。

    是，他是每天都很忙，抓元龙的鱼，揪儁乂的花，砸周瑜的琴，涂司马懿的帐。

    打得过的就往死里打，打不过的就跪下求饶。

    无论他是赢是输，你都得跑一趟处理他的烂摊子。

    张飞冷漠的脸上偶尔会露出怜悯的表情，“他，比张郃难带。”

    绣衣楼的众人闹起来，要你把甘宁赶出去，你心里还打着广陵水师的算盘，总找借口推辞过去。直到伯言把讨贼檄文推到你面前，你迫不得已给甘宁找了第一次任务证明自己。

    甘宁第一次出任务，不忘气一下张辽。

    他将张辽送给你的衣服全部挂在了自己船帆上，回来时已经是船上的墩布。

    张辽得知甘宁回来后，一路杀过去，与甘宁缠斗。贼头的短刀与张辽的长刺翻飞如梭，船上的水贼无一敢向前。

    你带着儁乂来阻止，儁乂长枪一卷，抖开枪上幡旗，逼退一刀一刺。

    张辽见你来了，将长刺并入身后。

    “算了，张将军，几件衣服罢了。”你叹了口气，斜眸子瞥了一眼甘宁。

    他拿刀的手微微松着，应该伤在手上。

    “几件衣服？我辛辛苦苦缝出来的花样！你就说是几件衣服？！”张辽怒视着你，鼻子上的怒纹沿着眼睛上的纹身，他是真的生了气。

    并不是你偏袒甘宁，而是甘宁刚做完任务回来，有好多事情还没过问，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张辽年长，再气也不会和年轻人计较多久……幸好是张辽，若是换了旁人，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

    甘宁见你护他，便爬到你的脚边，伸手握住了你的脚踝。

    “广陵王，这次就算我错了，好不好？小狗狗给您赔罪了……”

    张辽眼神一厉，抬脚就踩。

    这下速度快到连张郃都没出手，甘宁的手背就被张辽尖尖的鞋跟钉在了地上。

    血涌如注，甘宁呆了一秒，立即咧了一个狰狞的笑。

    “张文远！我cao你妈！”

    甘宁腾得一下弹起来，抽出刀来就要追上去。

    好在这次张郃有了准备，手中长枪一下子钩住了甘宁的脖颈。

    “殿下……”甘宁又看向你，似乎是等你给他出去。

    “打晕他，带回去。”你对张郃说。

    甘宁是被疼醒的，臂上一下一下地拉扯，像极了野狗在啃食他的尸体。

    他想起身，却被张郃的枪给抵住了脖子。

    “抱歉，甘将军，不要动了，殿下在为你疗伤。”张郃道。

    甘宁侧过脑袋看你。

    你手里捏着针线，在缝他左臂都一条口子。

    甘宁惹全了绣衣楼里的医师，除了你，没人能控制住自己在给他疗伤的时候下点毒。

    “缝这么难看，我老妈没教你这些么？”

    你见甘宁醒了没有胡闹，便抬眼看向张郃：“小张将军，你先出去吧。”

    张郃愣了愣，似乎是不愿走：“可是……”

    “就在门口待一会儿，有事儿我会叫你。”你笑道。

    张郃这下点了点头，乖乖地站在门口。

    屋内一时安静，甘宁知道你要问什么，躺好了等着你问。

    “失败了？”你收了笑容。

    “怎么办？广陵王想怎么罚我？”甘宁听你说起他的心事，支起了身体，半个身子探出床来看着你。

    “原因？”你问。

    甘宁的眼睛垂下了一瞬，继而又抬了起来：“因为好玩——广陵王，趁我受伤再打一次怎么样？一定打不过你了……”

    “啪！”

    你甩过去一巴掌。

    力道极大，甘宁的鼻下立即滴了血珠子，他的头歪到一边，微微发怔。

    “你他妈敢扇老子耳光？！”

    “啪！”

    又是一巴掌。

    甘宁朝你龇出来的狗牙都收了回去，他的眉头舒展，在你要落下第三个巴掌的时候主动靠近了你的手，用脸蹭着你的手心。

    委屈巴巴的模样，你都要以为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的任务失败而感到伤心了。

    “好好养伤，养好了再去领罚。”

    你的手从甘宁脸上抽离，转身离去。

    结果果然不出你所料。

    甘宁在你走出的第二步就要偷袭你，掀开被子就要用身上的布帛锁你的喉。

    可是……

    “哐当”一声。

    他摔下床，惊愕地盯着连在脖子上的细细的链子，链子的另一端，连着浇筑地上的锁扣。

    “张辽将军还在生气，不想和殿下说话，就托属下把新的衣服送来了。”张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木盘。

    木盘里板板正正地摆着一件衣服，针脚如同往日一样细密整齐。这副架势，似乎是要把新衣服都给补上才肯与你说话了。

    “甘兴霸呢？老实下来了吗？”你问，把衣服推到了一边，

    张郃在你身边跪下，给你研墨。

    “对不起，殿下……属下看管不利，他……把您缝的线拆了，还在您的床榻上……”张郃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你也能想到，在你床上撒尿这种事儿，甘宁早就想干了。

    “另外，甘将军这次任务失败，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遇到了凌公子。”张郃说。

    你手里的笔一抖，对了，凌统。

    “凌统……”你有些头疼，绣衣楼那时和那边有一笔生意要做，傅……司马懿再三嘱咐过你近期不要得罪凌家。你只顾着让甘宁去证明自己，却忘了他身上还跟着凌家的眼睛。

    你收留甘宁进绣衣楼，凌公绩恐怕已经把你当仇人了。

    不得罪凌家，就要让他们知道绣衣楼对甘宁不过是利用。

    “这样吧。”你放下了笔。

    张郃歪了歪头，认真地听你的命令。

    “傅融不是给飞云做了一个新的狗棚吗？委屈一下飞云，那个狗棚暂时让甘兴霸住几天。”你道。

    言外之意，就是把甘宁锁在院子里，至于往来之人如何对待他。

    无所谓了，他不是也乐意当只狗么。

    能让凌家的人爽一爽就是了。

    “我cao你妈的广陵王！老子要杀了你！”

    “格老子滴！你最好祈祷别落到老子手上！你老子要cao烂你的屄！先jian后杀，透死你个浪荡娘们！”

    “狗日的亲王！傻逼广陵王！”

    甘宁一开始被你锁在那个狗棚的时候挣扎得非常厉害，一双刀锋一样的眼睛掩盖不住腾出来的杀气，几乎要将你撕成碎片。

    可真看着自己被锁在狗链子上的时候他又跪了下来，抱着你的腿求饶。

    “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求你了不要这样，好不好嘛，广陵王～广陵王～——”

    他看着你拔腿无情，跪在地上愣愣的神情还真像只狗。

    甘宁被拴在后院当狗的几日里，绣衣楼诸君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你在书房梳理文书，时不时就能听见甘宁痛苦的惨叫和咒骂。

    当然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低下头来求饶。

    因为他太饿了。

    你把甘拴在后院，并没有下令让人去喂他。

    链子所及之处的杂草给他吞吃了个干净，墙角的蜘蛛、爬虫也全进了他的嘴里。

    他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像对着月亮长嚎，骂你、或者求你。

    伍丹于心不忍偷偷给甘宁塞糖，甘宁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伸手刮着舌头连说有毒、恶心，他宁愿吃屎。

    又过了几天，甘宁开始模仿绣球或者飞云的叫声，这样就能吸引来颜良或者其他人来给他喂饭。

    偶然一次，你听颜良汇报任务时，也被这叫声骗了去。

    甘宁靠在墙上定定地看着来人的脚步，发觉是你立即抬了头。

    他双颊凹陷，被折磨得很惨。

    “广陵王……”他的嗓子哑得像西凉的风沙，“你还敢来……”

    颜良看了你一眼，犹豫着把鸟食放在甘宁面前。

    甘宁一看见盘子落地立即飞扑上来，抱着盘子大口大口地啃着，头发垂下挡住了他的脸和眼睛，也挡住了他死死护住食盆的手臂。

    你冷冷地看着他进食。

    甘宁吃得太快，有几粒撒在了你的脚上他一把抓住你的脚，伸出舌头来竟然要去舔。

    你抬脚便踹。

    甘宁皆是嬉皮笑脸地受着，嘴里迎合着“打得好！打得好呀！”

    有道是：

    君要奴做散金闲，矫化晦蛾扑明焰。

    赐奴几遭阎罗殿，死到头来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