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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称呼过武遂无数次“大将军”、“武将军”。但这些称呼,和“将军”是不同的。他唤他“将军”,是因为他像那些战死的武家军、像那些被虐杀的、逃脱着的武氏后人一样,将他看做成了自己应当绝对忠诚的威武大将军。林立原脑子里的记忆有些紊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悲痛和惶恐。将军他……是被他们亲手杀死了吗?他想这样问的。他大概理解了那些武氏后人的想法,他们想重新迎回他们的大将军。但每每话问到一半,他却再也问不下去了。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他害怕被告知将军是因他而彻底湮灭。事实上,这也是意识海被攻击的一个副作用了。也许,现在的他,根本就分不清他自己是林立原,还是武家军、武氏一族的一员。他的脑海里一片混沌,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方才脑子里的疼痛和画面给绞断。辛玉衍睨着林立原面容上的神情,当即就看出了林立原的情况。她松开了握住林立原手臂的手,改用双手的掌心分别捂住林立原两侧的太阳xue。在太阳xue被她捂住的那一瞬间,林立原只感觉脑袋里一暖,似有温暖的涓涓细流从自己的太阳xue里钻入,流进了自己的意识海内,脑子里的那一团乱麻渐渐就被解开了,神思也跟着渐渐恢复了清明。“呼——”他原本有些目眦欲裂的眼睛重新松弛有神了起来,喟叹了一声,颇有些精疲力尽、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瞧也没瞧倒在眼前半米不到的半截缸,费力地转了个身子,改为用手肘支撑在地面,半躺着坐在了地上。“武遂是武遂,半截缸是半截缸。”辛玉衍见林立原只兀自躺坐着,沉默不言,猜想他还是纠结着那半截缸的身份,收回了双手过后,难得的做了一次解释。她绕过半截缸的身体,到了林立原的面前,盘腿坐下,动作行云流水。“人死了以后,灵魂是灵魂,身体是身体。这半截缸的身体里没有了武遂的亡魂,不受武遂自己cao纵,又怎么算得上是武遂?”辛玉衍这么说着,既是劝慰,也是在陈述事实。事实上,不仅仅是林立原,这哪怕是在她自己的那个世界,也有很多的修道者弄错二者之间的概念。一个人生前,人们赞他伟绩丰功,赞的是那个cao纵着身体的灵魂。等那个人死后,他的魂体和rou身分离之后,便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存在了。如果是那个人自己想要报仇,他自可去修炼成为恶鬼,如果是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纵使他的遗体成为了僵尸,那也与他本人无关。这是鬼和尸的区别。“那个半截缸并不是由武遂的亡魂cao纵的,它是魔物,是自己产生了意识。即便它所cao控着的身体,是武遂的遗骸,但那是同武遂全然不同的存在。”也即是说,他们所消灭的,仅仅是一个魔物,而不是由武遂转化成的魔物。这个概念并不难以理解,林立原听了过后,便也没有了太多的纠结。他只抿着嘴沉吟了一会儿,有些想问和直播屏幕上不断刷过的弹幕相同的问题——那武将军呢?武将军的灵魂去哪儿了?诚然,就和观看着直播的观众们一样,他是希望将军能够轮回转世,有个锦绣来生的。但与观众们不同的是,他的脑海里虽然这么想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直接问出来。任何事,不是非得要问出一个答案的。有关于武将军亡魂的去处,他自己就是玄门的嫡传弟子,只要略略想想,大概也就能猜得出,武将军的亡魂,不是去轮回转世了,便是在rou身被制成半截缸的时候,如同那些所有被献祭的武氏后人一样,被还没有彻底制作成功的半截缸给吞噬了。不管真正的结局是哪一种,他问了,也不过只是问了一个既定的事实,他是无法改变的。假如一切遂愿,他自然会觉得心里轻松许多,但若是一切不如人意,他也只不过是徒徒给自己和观众们添加更多的惆怅和遗憾罢了。他们终归是希望将军能够投胎的,留着这样一个悬念,让大家都留有一个期盼的余地,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心里打定了主意,林立原最终也没有把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再次提起。为了永绝后患,辛玉衍和林立原两个,一个用灵力、一个用符咒,分别把那黑缸、大土坑上的尸骨和半截缸的身体上的阴气、煞气、怨气统统给驱散开了之后,再由辛玉衍亲手把那黑缸砸在地面上砸了个粉碎,这才从墓室里重新走了出来。迈上阶梯,重新从地下回到地面上的祠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钟左右了。彼时,夜幕已然十分浓重,叫人看不见太远,但莫名的,刚从墓室里走出来的林立原,却有一种“重见天日”的轻松感。老实说,在上山以前,山上绕起了白雾,辛玉衍说着“有东西不想让我们上去”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事实上,千年以来,和玄门没落成正比的,是随着玄门的没落,山野间妖魔鬼怪也跟着迅速减少。尤其是近几百年,除了民间一些不足以作为证据存在的传闻之外,玄门弟子已经许久都没有接过门内任务去斩妖除魔了。想到这里,由于精疲力尽而被辛玉衍搀扶着的林立原,忍不住偏过头去打量了辛玉衍一眼——他是知道这女娃娃术法卜算方面很厉害了。但什么人能在精通玄学术法的同时,还精修武功身法呢?饶是他们青云观的人也兼修内外术法,但也到底还是要讲究一个“术业有专攻”的。老实说,他没想过这衍丫头身上的功夫也不比她卜算上的功夫浅。他在山底下非得跟上来,一是斩妖除魔本就是他的职责,另一就是对着这衍丫头,能护着点就还是尽力护着点。倒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是衍丫头的作用最大,还反把他给从半截缸的手里救了下来。“你在看什么?”站在祠堂连接着地下墓室的阶梯前,辛玉衍感受到林立原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太久了,便只好问出了声。“没什么。”林立原转正了脑袋脑袋,顺道收回了目光。见他否认,辛玉衍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她的目光遥遥地穿过了祠堂的大门,打量了一下夜色,正想搀着林立原继续往前走,走出祠堂,却在回首时,无意间又看到了那一块那没有刻字的空白木牌。“我过去一下。”辛玉衍松开了搀住林立原的手,在林立原和观众们茫然的注视下,走到了那祭台前,伸手把那木牌握在了手里。她从发间取下唯一的一根银簪,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