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再见安德烈

    当晚贺霖来了酒店，萧筱实在是不好意思拆散新婚夫妇，就把魏可可推了出去，让小两口住一间房，自己单独一间。但等人走了，萧筱又难免觉得一个人很冷清，就想着去酒店楼下的酒吧喝一杯，助眠。

    刚刚坐上吧台，就侧头看见了自己的前男友安德烈。

    七个多月的时间，安德烈似乎一点也没有变，不管是鼻梁还是嘴角，都完全符合萧筱会一见钟情的模样。显然对方也没想过，会在A国遇见她，一向冷淡的神情也出现了些许错愕。

    很难想象，曾经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的人，再次见面会局促又陌生。男人先一步起身，伸出手：

    “好久不见。”

    萧筱不是很想握，但不握，又好像只有她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纠结了一会儿，女孩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Andrew。”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安德烈又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菠萝汁，推到了女孩面前：

    “Cheers。”

    萧筱并不喜欢喝菠萝汁，无非是因为蜜桃汁卖完了，她就只能拿了一瓶菠萝汁，放进两人公寓的冰箱里。

    但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喜恶，更不善于拒绝。再不喜欢的菜，如果父母夹到碗里，她也要乖乖吃掉，因为那是给予她的关心与爱。所以当安德烈开始每次回家都带一瓶菠萝汁时，她也会默默喝完，说谢谢。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Cheers。”

    柔润朱红的唇瓣只是轻轻触碰到果汁的边缘，就把杯子放了下去。

    “你不是最喜欢菠萝汁了吗，平常都一口气喝掉。”

    男人似乎在回忆，难得笑了笑：

    “也对，都来酒吧了，那来一杯菠萝底调的鸡尾酒怎么样？”

    我不喜欢菠萝，一口气喝掉的原因是因为不喜欢喝，就像喝中药，才不会一点一点细细品尝。

    可萧筱还是不争气，没有说出拒绝。

    她看着眼前橘黄色的鸡尾酒，却突然想起了那枚摔落的戒指。里面没有任何的刻印，没有名字，没有日期，就连尺码也不合适，就像自己面前这杯菠萝汁，碰一下已经是礼貌。

    又想起昨夜的悄悄话，魏可可说起贺霖晚上偷偷量她手指，她只好闭眼装作没被吵醒的故事。她听着心意相通的故事，垂眼看向那枚她始终没有摘下的钻石戒指，正好嵌在她左手的中指上。

    吧台前的女孩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难喝，苦涩，一点也不甜，但她还是继续抿下一口又一口。少了那份喜欢，原来味觉和心情都会很难受，就连脑袋也跟着一起受煎熬。

    “喜欢？”

    安德烈又点了一杯，萧筱又喝了一杯，多么细心贴心的前男友，多么浪漫的异国重逢，都是菠萝汁的味道。

    原来伪装喜欢，真的很难。

    “一直想要跟你道歉，却发现被你拉黑了。”

    “抱歉，当时我的状态也很糟糕，口不择言。”

    萧筱盯着安德烈的嘴唇，却什么也听不见。

    “后来Hannah跟我抱怨那些事，说我太急，只顾自己，我才发现我也有问题。”

    女孩撑着脸，看着男人张合的嘴唇，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平展的直线，而应该是向上的，始终含笑的。她的双眼逐渐失神，带上了不自知的依恋。

    “我和Hannah分手后，试图联系你，但你的手机号一直是空号。我从其他人那儿才知道，你回国了。”

    “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

    酒吧的音乐浪漫舒缓，灯光缱绻暧昧，安德烈想起了最初在一起的日子，他开车带着女孩去海边看夕阳，女孩赤脚，单手拉着裙摆在海边踢水。那时，他是想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他主动提出同居的邀请，他还记得女孩洋溢的笑容，明亮的眼睛。

    可与想象中的不同，同居的生活逐渐让他疲惫。他不是没有发现女孩会提前醒来，在浴室里倒腾很久又躺回来。他只当是女孩害羞又爱美，却没想到那只是开始。哪怕做了很多次，她也不让他开灯。后入的姿势，总是会哭得厉害。她需要正面的拥抱，及时的亲吻，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更想要放肆地抽插，尽情地性爱。他想听对方沉沦热情的回应，而不是咬住嘴唇的哭啼。

    他开始觉得没劲。他不想再做电影里的男主角，每天都要过百分百浪漫的生活，过各种按月计算的纪念日。花买的不对，还要重买一遍，完美复刻出恩爱的表象，才能让女孩满意。

    他开始躲在书房里打游戏，开始聚餐时永远最后一个离场，开始拒绝那些索吻，甚至并没有上床的欲望。

    他在等对方离开，他是个自私鬼，这样就不必背上骂名，他不想提出来同居的是自己，赶人走的也是自己。

    但安德烈渐渐发现，在这场冷暴力的对抗里，女孩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开始时不时跟他畅想婚后的生活。

    年轻的少年开始感到害怕，二十岁的年龄，他不想一辈子都过这样虚假的浪漫生活，他不想一辈子都做不了自己。

    女孩难得主动穿上了他喜欢的衣服，关了灯，抱着他说她给他准备了生日惊喜。又是该死的仪式感，就不能消停一次吗？

    他觉得沉重和厌烦，他想起聚餐时女孩子们自信大方，不拘小节，他明白那些聊天记录里隐含的钦慕之意，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玩扮家家酒的游戏？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还是分手吧。”

    “Andrew，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可以换掉这件衣服…”

    “还是说你生日有别的安排…我们可以…可以延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发邮件…”

    …

    “不要不说话…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谁在开玩笑？

    他被追问到烦躁不已：

    “和你zuoai真的很没劲，我对你硬不起来了，听懂了吗？”

    女孩又在哭，他实在受不了这种闷闷的抽噎，摔门而去，换一身轻松。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有些硬了。

    异国他乡，分手后与旧爱相逢，微醺的气氛，女孩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