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学会示弱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追没有他那么能装样子,吸了口气直接问,“你来A大是为了我?” “是。”温子言坦诚极了,“准确说,在A大理学院设奖学金和引进人才的项目是我提出和促成的。”末了,他笑,“有兴趣来温氏吗,我把你弄进ESS去。” 她眉心直跳:“你回来就为了来报复我么?” “你觉得进入ESS是一种报复?”他似乎十分不解,“年前ESS已经在A国完成了上市,我赌赢了韩家,把A国那边的业务和国内并到了一起,现在ESS也算是打出了名气,你仍然不喜欢吗?” 关于他的东西,她从来就没喜欢过。夏追这样想,视线往下移,定在他左肩:“那一枪还没给够你教训,赶着上来是想再挨一枪?” 温润青年神色微顿,旋即轻飘飘叹了口气:“要是一枪不够你出气,再来一枪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你对我有许多误解,但事实上,我已经为你改变了许多了。”他微微低头,看起来诚恳极了,“你知道的,报复对我们两个来说没有意义,我们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除非有一天你把我杀了,当然,我知道你不会。” “就像四年前的那一枪——你不往我心脏打,是真的,仅仅没瞄准吗?” 她攥紧手心。 当然……不是。她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想杀他,可那难道是因为她爱他?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承担杀了他的后果罢了。夏追面无表情:“你别自作多情了。” “这不叫自作多情。”温子言纠正她,“事实就是,就算你厌恶我、恨我,你依然适应了我,你像我了解你一样了解我,像我伤害你一样伤害我,像我不想杀你一样不杀掉我,那我们就注定要这么纠缠下去。这么说来,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歪理。 他当然不会说他爱夏追的同时也恨她的背叛,他不会承认他的爱本身就是对他人的一种恶意报复,他自以为这次计算得天衣无缝,骨子里依旧与从前一样狂妄又狠毒。 见女孩子一时挤不出话来反驳,他离近了一点。这已经不算安全的社交距离,但四年前同吃同住的惯性还在,夏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出不适,这让他感到愉悦,缓缓开口:“我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所以现在我来弥补了。” 他确实是长了张好脸,鼻若悬胆,眉眼柔和,笑起来天然具有温柔的欺骗性。女孩子晃神半秒,回神,抬头问他:“所以你现在还在温氏做事?” 温子言一愣,不知其意,但还是“嗯”了一声。 “那温氏的人不知道ESS是你的吧,他们知道自己养了匹白眼狼从来吗?” 笑容隐没些许——倒不是因为这小儿科的威胁,而是夏追太破坏氛围,居然一点也不肯和他从头来过:“四年前我就不怕你去告密,难道现在会怕吗?” 大厅有人经过,注意到二人之间奇怪的气氛,频频向这边瞄。 “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学院吗,边走边说吧。”温子言咳了声。 夏追也不欲在这里纠缠,僵硬地点过头,领着人往外走。 她不想和这狗东西走在一排,就算要说正事也刻意领先了他两三米远。 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场夜雨,路边被水刷了个干净,路边灌木丛的叶片也绿得发新。 秋风送爽,扬起少女的长发。剪了又长长,她的头发现在和高中时差不多长,略略过胸,从前他们脱了衣服zuoai,她的头发就在背上晃,像猫儿的尾巴。 温子言眯了眯眼,轻声说:“很漂亮。” “?” “你们学校很漂亮。”他笑道,“比S大漂亮。” 夏追默然。 要是当初她没逃走,就要和他去S大了,那里其实综合实力比A大强很多,有她最推崇的学者任教。 “说起来,”男声打断了她的念头,“Jackson也在A大吧,他的专业应该也在这个校区。” 他笑眯眯地问:“现在还是和他在一起吗?” 夏追说:“和你无关。” 那就是在一起的意思了。 温子言并不意外。他在A国又不是死了,对夏追的监视在这四年里没停过一天。别说在没在一起,他连两人出租屋的门牌号都一清二楚,只是现在当面看到夏追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禁又感到烦躁了。 事实上,他更烦躁的是夏追这四年居然只和该死的沃尔顿在一起,要知道从前他们同居时,她出轨就没停过。他忍不住嘲讽:“这四年只和他做,不觉得无聊?” 夏追转头瞥他一眼:“你藏我们床下看了?” “……” “我和几个男人上床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也上赶着飘洋过海来给我送炮?” 温子言滞了一秒,毫无羞耻心地承认了:“要是你想要,随时效劳。” 这下轮到夏追梗住了。 她无法和这不要脸的东西沟通。 “不想和我做?”温子言迈开长腿走在她身后,西装革履,仪表堂堂,怎么看都是鹤立鸡群的正经人,温和的神情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正满嘴下三路,“还是不敢?我们从前在床上也很契合不是吗,你明明很爽,你自己承认过的……” “温子言!”夏追忍着怒气低声警告,“这是在马路上。” “无意冒犯。”他点到为止,“只是想说,今时不同往日往日,Jackson不值得你顾忌。” 他表面上是说上床,夏追却从这话中听出了隐隐的威胁——是了,如今ESS已经在A国站稳脚跟,黎杰森也彻底和家族闹翻,温子言再不必像从前一样顾忌沃尔顿而不敢动他。倘若夏追这次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黎杰森身上,毫无作用不说,可能还会害了他。 她想通了这一点,又是气又是想笑,半晌望向他的眼:“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狗改不了吃屎。” 温子言笑不出来了。 他花了几秒钟才压抑住把她掳回去的欲望,恢复平静,这是四年来心理医生的功劳。 她是怎么说来着:“你要学会迎合她的喜好,适当地示弱。” 于是温子言决定示弱。 “好吧,你还是这样想我。”他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们哪有什么约定? “你答应过我的,陪我去南半球过冬天,去N国见一个人。”指尖无意识地往袖口里缩,青年抬眼道,“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就先跑了。” 夏追不想接话。 “是我mama。”声音显得干涩,“确切地说,她葬在那里,我原本想带你去看她的墓。” 真情流露总算格外诚恳动人,更何况这确乎是他不愿向旁人提起的裂口,连心理医生都说这个故事足以使人同情。 然而少女没有停顿,回头继续往前走,只留给他的示弱以黑色的后脑勺。 ——“我爸妈的墓我都没看,为什么要去看你妈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