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词】覆水

    覆水

    爱如潮水，将你我包围。

    rps预警，zqsg标记，您可消停会儿吧。

    风九卿打一款游戏有几年了，他不觉得自己是个长情的人，只是这成了习惯和生活的一部分，即使不是实在难以割舍，连皮带rou剜去块血rou的痛总也是能避则避。

    风九卿如今年方二十八，只可惜心里头这岁数，五十八绰绰有余。

    老年人风九卿自诩年老体弱筋乏骨瘦，出不由门行不从径，宁上华山跳崖不肯下凡露脸。

    是，忘了说，是游戏主播风九卿。

    老年游戏主播风九卿，出乎意料的还挺有人气，曾接二连三被千万迷弟迷妹化身在游戏表白。

    老年人没见过这阵仗，心头惊喜又慌得一批，遂以喝水网卡出门三连以应。

    然日后心头老鹿左突右撞，上蹿下跳，惴惴不安力竭而亡。

    于是老年人通病发作，喜疾忌医，当真成了个小聋瞎。

    小聋瞎主播风九卿生平一大爱好，是喊上好友出门夜宵小龙虾。夜宵水果奶茶三连，是他乐于外传的养生秘方之一，与熬夜修仙齐头并进。

    粉丝虽邪仍信，报应虽迟但到。

    只是主播本人依旧为体重无法突破一百大关而遗憾。

    粉丝日常怒而取关。

    不过不用担心，这批粉丝在下一次直播时依旧闻讯而来满足而去。也不必解释，回头是人性里不可避免的错误，他们这么说，何况是粉随主播呢。

    主播深以为不然，关停游戏以示报复，遂打开斗地主以期缓解心情。

    此招立竿见影，弹幕立刻刷过满屏劝阻，声泪俱下可歌可泣。

    只是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小粉丝，净瞎说：主播又把斗地主下回来了吗？

    不过没关系，风九卿主播小聋瞎水平登峰造极，且为人宽和大度，不像个天蝎，此情此景，也只是喊着让房管禁言他，仅此而已。

    挥金如土风九卿，粉丝在弹幕上这样真诚地夸赞他，毕竟一个把往斗地主投的钱叫小钱，另一边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直到小钱忍受不住侮辱，愤然投身对面怀抱的主播，属实是少见的。

    本次速度首创新高，有老粉终于找到地方来吹他，两把结束战斗，毫无挣扎。

    “小钱，小钱，也就五十，也才五十嘛一次！”主播嘿嘿笑了两声，一边跟着斗地主欢快的bgm小声哼哼，然后返回桌面搜索控制面板。

    粉丝对此程序了熟于心，纷纷进行场外指导。

    控制面板—卸载程序—qq斗地主—卸载—确认卸载。

    卸载理由：傻逼游戏。

    这倒是粉丝没猜到的。

    但是笑到了。

    普通“哈哈哈哈哈哈”的弹幕滑过得飞快，但贵宾区里刷出几句后就没再动。风九卿没讲话，看着弹幕从“哈哈哈”刷到“捕捉花老师！！花老师晚上好！”

    花花花不离：玩的好呀！菜呀！

    风九卿这个时候就很想不顾队友情，送他进小黑屋剥夺发言权利，一辈子。

    当然不是弹幕说的少一天都不能算的一辈子。

    当天晚上迟点的时候，某主播耐不住寂寞一个人偷偷爬上dota，在线好友2/13。风九卿展开列表一看，深觉此2约等于0。

    花不离　　　在线未游戏

    离人秋　　　在线未游戏

    两秒之后，离人秋在线游戏中。

    风九卿气笑了，顺手同意了花不离的组队邀请。

    花不离今天放飞自我，选了个输出在前排疯狂嘲讽。风九卿心不在焉，随手点了个英雄，加载完了才后知后觉这是个后排ob的辅助。

    好在对面不强，这边就算带了个膨胀过度的花不离和心不在焉的风九卿，也照赢不误。结束界面甫一跳出来，风九卿嚷着无聊，换了个脆皮暴力输出，强行喊了花不离蹲在后面奶他。

    花不离百无聊赖，一边划一边夜宵麻辣烫。

    这局结束得比上把还快，队友有个叫心上愁的打起来狠的一批，连带着风九卿都感受到一丝被带飞的空虚感。

    “这深夜dota到底是稳，连你都能带得动了啊。”

    花不离贴出这人刚刚的死亡次数和伤害量以示反击。

    不是我菜，是我被针对了，懂吗？

    不懂。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这傻逼道理，风九卿可是太懂了。

    是，他又懂了。

    竞技状态好了，想跟你约着打着玩的人能从太原站街排到成都去；水平下滑了，照样是太原到成都，一个神行都嫌久。

    当然，能够与状态水平相与一战，还有个东西，叫职业强弱。

    今天这个职业加强了，一家得道，队友升天；明天那个职业削弱了，零落成泥碾作尘，梦里来的香如故。

    值得庆幸的是，风九卿如今，竞技能力与心理年龄成正比，手上职业不说大杀四方，也是风头正盛。

    倒是可惜诸多队友，心头热血数丈高，剑到风来差一着。

    一流职业的一流玩家，是天秀；二流职业的一流玩家，叫一枝独秀；一流职业的二流玩家，是瞎秀。

    那末流呢？

    叫自闭。

    主播自闭流职业的队友，属实有不少。原本他们的这个配置，不说顶尖，往诸多情怀队里数，也尚能排的上号。如今技改一出，队友与他讨论半天，最后勉强作出了个中肯的形容：

    扶贫。

    队友这么说着，一边眼定手快地按下切换心法。随即他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脱胎换骨。

    忘了说，这个队友是双修的。

    脱胎换骨很成功，队友技术和胜率更成功，一句话，天才，两句话，轻松。

    不过这个技改还是有一点成功的地方的，主播在直播的时候这么提了一句。不管什么职业什么配置，都能打，跟谁打？跟亲友打。

    是，说到底，游戏而已。

    不跟自己喜欢的，气场合的，觉得对方有趣，愿意一起玩的打，有什么意思。

    主播迷妹深以为然。

    队友有时候也会切回来，理直气壮喊他们扶贫。

    要不怎么说情怀队就是情怀队。

    情怀的人打的情怀配置。

    有资历久的迷妹偶尔会掐指一算，发现主播多年游戏生涯里，这个情怀配置确乎是打得最多的一种。

    老牌配置老牌队友，总是比跳脱不定的年轻人，让人安心得多。

    迷妹掰了没几根手指头就停下来，实在是数不下去。

    小迷妹叹口气，也就不再提起。

    毕竟突如其来的离去和不合时宜的回忆，都挺徒增软弱。

    没什么意思。

    但是这个世界上，cao蛋的是：坏的事情比好的事多得多，好事难来，坏事难提。

    主播在游戏主播圈里以前不温不火，顶多算个小粉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的队友一个个没，粉丝倒像是被哪个老板友情资助，蹭蹭往上涨。

    主播很久以前有个年轻的队友，交谈甚欢交情甚笃，可惜后来被背后捅了一刀，老年人畏头缩尾怕生怕疼，很是孤寡了一段时间。

    后来好容易找到现在的靠谱队友，你八卦来我紫气，我七星来你太阴。

    再后来主播进了个新的队伍，比赛服一路凯歌，强强厮杀止步季军。

    就是主播从头到尾上了四场，赢在一个月前的预选赛，而后总决赛，三战三败。

    老年主播红着眼圈附和弹幕：是是是，菜菜菜，谢谢队友带我进前三。

    队友很久以后终于实现了心愿，拉着他组队，死活不肯让他把当了两年独苗的荣耀再多担一年。

    主播哑着嗓子大着舌头嚷着别别别，说看看隔壁那谁家还囤着个，这回他怎么说也不会留到最后。队友的绑定队友抄起酒杯，问他：十五场上一场的独苗？

    主播一把把酒杯抢了，质问到底谁给这迷路儿童放的酒。

    问完突觉好笑，遂以此自罚。

    主播前一天晚上打着关怀儿童的旗号，很是呛了绑定队友几次。

    连队友都看不下去了，去跟自家绑定小声低头哔哔。

    也就是绑定队友脾气好，第二天起来还能cao着自己六手职业尽心尽力追在主播和队友屁股后面奶。

    奶的就是那个扶贫配置。

    一手奶呢？

    别问。

    怕丢人。

    主播打完还挺开心，毕竟是个老年人，念旧又怀情。

    没遗憾了，好吧。他顶着眯着眼的猫头这么说。

    于是又是上面那个勉强有点资历的迷妹又掰起了手指，算来算去也只见过主播比赛里打过这么一次这配置。

    实在是配置缺陷，忘了是哪天主播直播说的了，讲得属实又真又狠。

    那不是送嘛？

    迷妹没敢讲话。

    不过老实说也没什么可讲的，特意问起的你知不知道记不记得，其实心里答案比门儿清。

    又或者，问出这种话的人才是再知道再记得不过的。

    迷妹笑笑，说就想想，就做个梦。

    那确乎是个很好很长的梦了。

    糖吃多了心里会有依赖性，像梦做多了，都以为会成真。

    梦里也有人同主播一起，一样是这个比赛，一样是这个配置。

    春秋大梦。

    也倒没什么关系，毕竟梦里也有人同他聊到天明，有人同他无端默契，有人狡猾又善说谎话。

    迷妹听歌挺杂，觉得真相是真是假也没那么重要。

    千般真假，也就是这一个人。

    管你是曾配合默契还是绝地反杀，又或者吵闹甩锅撒娇维护，后来再有人问起，除了以前的队友也没什么能用来形容的。

    风九卿打了两把，可能是白天突发奇想试的星巴克新品作祟，累得要死，却半点困意也没，挂在上面，有一句每一句地跟花不离聊天。

    他跟花不离认识太久了，对对方的了解可能更甚于无意识的本人。哪怕这人不说自己手上技能，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出看戏的嘲讽，什么时候该替他解围。

    桃李春风，故旧陈酒。

    夜雨江湖，无边坦荡。

    花不离拉着他扯了很多。风九卿无声笑笑，觉得他还是游戏里更能憋一些。

    从今年新出的技改到几个月以后的比赛到后天凌晨的球赛再到RNG　WE　，叨得风九卿这种过了睡点极易失眠的老年人都能隐隐有了点睡意。

    絮叨到末了，风九卿连鼻音都藏不住，就差吼他闭嘴睡觉。

    那边花不离看着好友列表里第二个在线未游戏的心上愁，恨不得就此网线一拔，恩怨去他妈，爱恨去他妈。

    最后他还是没问起要不要继续那个情怀配置。

    别搞呀，花不离不自觉地学了他口头禅。

    后来还是风九卿最先开的口，他说起今年比赛的各方配置，说起谁谁谁和谁谁谁终于一起打了比赛，也算是应了某人和某人的心愿。

    认识的人都掰完一遍了，他终于肯问：他和怀湮是又吵架散队了？

    花不离应了声，又说等他借到号了再接着剑气花。

    风九卿没应，说再说吧。

    毕竟就算真的再借到号了，也不是当初的非酋酋月夜枫樊默了。

    老年人心太小了，记得住过去，但是要腾位置给将来。

    他早在那里画地为牢，但拦不住有人轰轰烈烈闯进来，轻轻巧巧退出去。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朝暮。

    事已至此。

    余生都是快活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