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作品提交还有一周，雁卿终于在齐司礼的各种“鞭策”下完成了新版设计稿。为了确保最终效果，留足修改时间，还特意提前找到版师，让他按照设计图制作了一双样品。

    她试着踩上那双小高跟，走了几步，却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奇怪，到底哪里有问题？”

    把鞋子托在手里又研究了好久，还是没想明白，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手艺精湛的版师呢？好像外婆之前有提到过……

    重新翻出外婆的记事本，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她收藏记录的一家鞋铺，上面说店主是个极其厉害隐居于世的版师。

    “不如下班后去拜访一下吧。”

    “你好，去万甄集团。”司机带着帽子和墨镜，没有说话。

    汽车平稳地向前，闻着车内若隐若现的车载香薰，没一会，她竟然睡了过去。

    “醒醒，到了。”模糊的声音落在耳边，雁卿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揉了揉眼睛，

    怎么一大早又睡过去了？难道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吗……

    “谢谢。”正要拉开门把手，指尖忽然传来　微弱的刺痛。“嘶——”指腹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小血珠。怎么开个门都会出血？

    幸好只是小伤，血一会就不流了。贴上创可贴后，这点小事彻底被她抛诸脑后。

    工作比预想的还要繁重，她还抽空修改了一下鞋子，简直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终于可以下班了。”雁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郑琳姐抬头看向她：“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可不要为了改鞋子而熬夜哦。”

    “嗯！”不过还是要天黑之前赶去那家鞋店看看，感觉这种店一般开门开得晚，关门也比较早。

    雁卿一边盘算着，一边加快步伐往电梯方向走去。

    结果恰巧遇上萧逸跟着车队来谈合作。他送了她一枚自制的胸针。它像是一枚小小的银色月桂花环，枝叶里涌动着淡淡的蓝色光流，就像是危急时刻围绕在他身旁的蓝色火焰。

    萧逸一脸神秘地说他在内芯里加了点东西，平时一定要戴在身上，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别过他后，雁卿跟着导航，找到了这家藏在弄堂里，外表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鞋店。店门被门帘挡着，不知道还在不在营业。

    “你挡路了，让开一下。”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她赶紧闪到一边：“不好意思……齐司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齐司礼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鞋子　，露出了了悟的神情，“这就是你设计的那双鞋？”

    “嗯，我让版师做了一版，下午又改了一下，但还是有点不舒服。小时候外婆说这家店的店长很厉害，就想过来请教一下。”

    话音刚落，齐司礼就掀开门帘，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都不给点评价嘛……”女孩撇撇嘴，也跟着进去了。

    “哟，小姑娘，来买鞋的？”说话的应该就是这家店的主人了，他是位瘦削的老人，白花花的长胡子编成了麻花辫的形状，慈眉善目的。

    看见齐司礼，他顿时眉开眼笑：“今儿个是什么风竟把您吹来了。来就来了，还给我带了个客人，客气哟！”

    齐司礼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走到柜台前。

    他认识这儿的店长？

    “小姑娘，要买什么鞋慢慢看。”雁卿点点头，环顾四周，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鞋子，几乎没有重复的款式，鞋型都流畅完美。

    真不愧是外婆收藏的店！“这里的鞋都好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老齐，你听听，人小姑娘在夸我做的鞋子！”老人捻着胡须，大笑起来。

    “少见多怪。把新到的料子给我。”齐司礼瞥了她一眼，径直倚在了一旁古老的收银柜上。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没想到齐司礼还会有朋友！不对不对……应该说，他居然和这样的老先生是多年的好友？真相只有一个——

    “先生，你也是灵族么？”

    “也？喔，老狐狸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吗。”老头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齐司礼，“我是只羬羊。”

    ！果然神兽的朋友都是传说中的异兽么！

    老头又问：“那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我？我们没认识多久，他是我的导师兼上司。”

    “那你也太惨了，他这个人啊，脾气怪得很，记得有一次——”女孩眼里迸发出了八卦的光，同时悄悄竖起了耳朵。

    “老钟，我赶时间。”齐司礼不耐地用手指敲了敲柜面。“行行行，我这就去拿。”

    刚才还挤眉弄眼的店长立刻收了声，转身钻进了一旁垂落下来的小帘子里，嘴里还嘀咕着“真的是……一句坏话都说不得。”

    一时间，店里只剩下雁卿和齐司礼两个人。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过来，坐好。”他指了指店铺中心的沙发，然后从身后的柜子上抽出一双高跟鞋，放在地上。

    “这双鞋和我这双好像！”齐司礼没有回话，只是蹲下身，单膝跪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把鞋从她脚上轻轻取了下来。

    ！！！！女孩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烧了起来，“齐、齐……”她能感到自己的头顶冒出了蒸汽。

    他松开她的脚踝，目光落于手中的高跟鞋上。

    斜阳慵懒地照在他的发梢上，原本冰冷疏离的银白发丝变成了温暖恬静的暖橙色。这样的姿势……这样温柔而认真的表情……

    此刻，雁卿听见了心动的声音。

    “果然很差。”？？？淡淡的激动戛然而止，只有齐司礼嘴角的嫌弃清晰可见。

    她恼羞成怒地想：怪不得几千年了还找不到伴侣，多亏了他这双嘴。

    “那双鞋，穿上看看。”她有些不解，但还是穿上了那双高跟鞋。在上脚的瞬间，她不由得呆住了。

    鞋型完美贴合足部，踩上去毫不吃力。

    “钟先生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他是怎么做的，然后把你这双拆了，优化设计后重做。”

    “啊……好的！”

    “你可以走了。今天是周二，离截稿还有一周。”她连忙会意地点点头，迅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按照标签，把钱留在收银台上后，就冲齐司礼挥挥手。

    “谢谢你齐总监！那我先走啦，拜拜。”

    沉沉的夕阳被门框分割，留下一地厚重的光。女孩刚刚离开，老钟便掀开帘子，抱着几匹布从里间走了出来，“诶？那小姑娘走了？”

    “我也要走了。”齐司礼结果料子正要起身，却忽然被老钟阻止。

    “别急着走啊，这么久没见，咱俩再唠唠？”

    “有什么事就快说。”齐司礼不耐烦了。

    “哈，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帮老杨问问，他筑的结界还好用吧？”

    “他找我？”

    老钟摸了一把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得意味深长：“不只是他。要不是今天你自己找上门了，我们可能就会改天一起上门拜访咯。”

    “这些年血族为了延续血脉折腾了这么多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齐司礼皱起眉头，没有回答，老钟一看他是这副表情，就知道了答案，于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本来我们这群老家伙也懒得掺合，但是——”老钟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一对又尖又长的羊角赫然出现，“时间不多了。我们觉得，灵族可以抓住这次机会结束这无尽的流放。”

    “老齐，你应该和我们一起……”

    “不必了。”

    “为什么？”老钟不解。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

    “但你总要为未来考虑吧，一旦族群消亡，我们就没有归属了。”

    “为了归属就要活在阴谋诡计里　，那要了有什么用？”

    “你这只倔狐狸！难道你希望一直失忆吗？”老钟气急，“你忘了，可我还没有。今天那小姑娘可大有来头，等你想起来了，一切就明了了。”

    齐司礼的眼波略一动，定了定神，半晌才开口：“求之不得。过去的事已成定局，改变不了，也无需改变。”

    “至于她的事嘛，既然你这样讲了，想必是于你们的计划有益的。以后的方向，我会自己选择。”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但若你们敢伤她分毫，我即使散尽灵力也不会放过你们的。”齐司礼转身向店外走去，连后脑勺都写着“此事不容再议”。

    “老狐狸！你……”老钟的声音被玻璃挡在店内，齐司礼没有回头，大步朝夕阳最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