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私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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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发丝被汗水微微濡湿,刘协脸色苍白,嘴唇却被烧得嫣红,神智不清的模样比起以往的扑克脸,倒是意外令许沫瞧着顺眼许多 许沫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将剩下的药液涂抹在破碎模糊的血rou上 刘协钝钝地缓了许久,眼神终于清明了些,“你说,朕…真的,只是一枚棋子吗?” 倒是没想到他要问这个,许沫的手停下片刻,看着他虚弱狼狈的样子,忽地升起一股怜悯,“你曾经,或许是吧” 想到他经年囚鸟般的遭遇,许沫转而说道,“但你今后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应该去看看治下的山河,用心去体悟这世间百态,没准多年以后,你也能成为一代明君” 这话当然是个善意的谎言,事实上不管刘协往后如何蜕变,许沫早已打定主意,要去争取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只有获得了治国的资格,她才有能力去改变这个时代 “祖母曾说过,她说朕,聪颖机辩,进退闲雅,定能成为一个好的皇帝”,刘协的瞳孔放大得空空荡荡,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朕一直按照她说的标准要求自己,未曾有过丝毫的差池” “可那些女子,那些兵士…”,刘协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盯向许沫,“当真是我做错了吗?” 听他言语混乱,一时连身份都顾不得了,许沫陡然感觉到无力,甚至有些荒唐好笑,“你怎知董太后便一定是对?何必问我,你应当问问自己的心,这一路行来,究竟是为何坚持?” “我想,我想成为,像孝武皇帝那样的人”,刘协的神情带出些许惘然无措,“可一个好的君主,究竟该是何模样?”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许沫发出一声似有似无地叹息,轻轻念道,“你得到的一切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不要总想着上位者的索取,多想想你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身体冷一阵热一阵的交替,刘协的头脑又开始恍惚,“江山,百姓,百姓…也许朕,被困在那座殿内,真的,太久,太久了”,他却心中攒着一股劲,强撑着不想结束对话,“你提议朕去游历,难道朕治下的江山,很美吗?” “不”,许沫坚定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战火纷飞,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多见见世间的苦楚,你的心或许能沉稳下来,学会换位思考” 刘协静默了许久,沉默到许沫以为他睡着了,才忽地说了一句,“你爱的不是刘家,你爱的是整个天下,和这普天之下的生民” 难得他说出这么清晰锐利的话语,许沫倒是欣慰地露出浅笑,“然也,我心怀万民” 又是漫长的寂静,刘协忽地发问,“那朕呢?朕在陈留王心里,算什么?” 这提问太过突兀,许沫被打得措手不及,念在他病重未愈,难得地讲了点软话,“陛下亦是天下人” 亦在孤心里,和众生一样重要 刘协的眼睛浅浅地闪烁了一下,又像是有点点细碎星光入眸,使得那张寡淡的脸莫名生动起来,他的手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做些什么,然而没有力气,只得徒劳地落下 他突然转换了话题,“陈留王,懂得许多…” 让他跟她一起学习,他偏不听,现在倒来翻旧账,许沫趁机教训了他两句,“非也,非也,你我正值年少,理当多学习,多向师长请教,岂能骄傲满足,固步自封?” 半晌没听他回话,再一打量,人已是沉沉睡去,许沫将人拖回帐中安置,又抬脚步出,闲逛中正碰见荀彧 “殿下”,荀彧大大方方将人唤住,倒像是特地在等她 左右四下无人,许沫改了更为亲昵的称呼,“师父,唤孤何事?” “今日殿下所言,吾只问一句,是否全为殿下真心所想?” 听他来意,许沫收敛了颜色,坚定而充满自信地答道,“是!” 荀彧静静看着她,良久不言,许沫候在一旁,也不慌张,“孤今日所说,全然发自肺腑,绝无半分虚言,师父当如何?” 看着她毫不退让的明亮眼瞳,荀彧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他知她的挑破,知她的无惧,知她在等他做选择,他趋身上前几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静默无声,火光摇曳,许沫整个人被笼罩在他拉得长长的阴影里 “殿下这些时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亦早已在心中择你为主,若殿下真心想要这天下,我如何会推辞?” 许沫纵使心里有底,面上此时不禁漫起欣喜,但她还在等,等他的未尽之语 “只是那些关于天命君神的论调,让师父发现,原来我并不迂腐刻板?” 迂腐刻板,荀彧将词含在唇齿间品评,不由得摇摇头,露出些浅淡笑意,“你想要的,当真只有那个位置吗?” 他真的太敏锐了,敏锐到洞悉了许沫掩藏在勃勃野心之下的东西,她身上特有的,那份不甘、隔阂、压抑的情绪 许沫跟着他摇头笑了笑,她要江山易主,她要临朝改制,她要革除那烂掉的根,那些数不清的顽疾弊病,她要广开民智,她要人人活得像人而非牲畜,她想要的…太多,太多了 可她怎么能够欺瞒于他呢?她想要改变他呀 “是,但不仅仅是”,荀彧的面孔隐在暗处的影,令人看不真切,但许沫未曾胆怯,她心中深知,有些话此时若不说破,就会像是感染的脓疮,愈演愈烈,直至一发不可收拾,她绝不允许两人最终走向那样的结局 他只会成为她最亲信的臣子,她背后的盾,她引路的灯 “我想要一场变革,足以停下这旷日持久的战争乱象,不止此刻,而是永远停下!” 帐篷边火把里的松油“噼啪”爆响,在这漫寂的长夜,就像许沫的言语一样乍然而至 荀彧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怔忪,对许沫口中描述的盛景,他怎会是不期待的? 自他出仕以来,多路辗转,见识了那样多的罹乱苦厄,他所求的正统,那些忠君爱国的旗号,都不过是表象,其实他真正在意的,不是一个掠夺山河的强盗,而是一个能够制诸侯平乱象,仁德守成的盛明之君,有手段还天下升平,海晏河清 许沫的出现带给他另一种希望,或许他认定的人,不光要有德行,更要富有勇气敢于变革,而非墨守成规作茧自缚 不得不说,荀彧的政治眼光是极其敏锐而超前的,他的判断力和危机嗅觉,可堪称世无其二 他在三分天下的晚期唱衰曹魏王朝,以至于从金字塔的尖顶摔得粉身碎骨,其后的历史恰恰证实了他的远见卓识,魏二世而亡,漫长的两晋南北朝,更是极度混乱黑暗时代的开启 所以他会在民心散乱的时候去本能追逐一种统一的标准,那是对百姓而言最容易理解和接受的东西 然而当下,两个漂泊的魂灵,褪去迷雾的遮蔽,发现彼此正拥有着一致的内核,如此相契 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荀彧心中的天平如今已偏向眼前之人,越陷越深 效忠汉室,亦或效忠一人,一念之间,天差地别 他无比相信着自己的判断 待至意念回转,荀彧抚按在许沫被风吹散的额发,手心的触感像是雏鸟初生的绒毛,让他心底温软一片,“这条路一旦踏入,便没有退路,殿下可想好了?” 晚风悄悄吹动了衣衫的边角,他像是一尊只对她展现的上好瓷器,被塑造成最稳定包容的形状 紧张的感觉散去,许沫抬眼看他,长出了一口气,“师父放心,孤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