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灵雾里

    霜降日。

    十年一次的论剑大会落下帷幕。裘榕、暮云、霍凛三人具无意外全入甲等，而顾千寻则在最后三天上了场，连胜七局打进了剑术甲等，虽然只是最后一名，却凭借着行云流水般的招式和手中那把似冰似玉的剑惊艳了众人，被封了个“琉璃仙子”的称号。

    有些好事者看出顾千寻的剑术和暮云使的如出一辙，还悄悄打听起他二人的关系来，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你们要是没关系我就上了”的意味。

    暮云不说话，黑着脸把一旁懵懂的顾千寻揽进怀里，大步离开了会场，直到颁奖时才回来，而怀里的顾千寻不见了踪影，奖品都是暮云代领的。

    顾千寻在暮云心口处的衣兜兜里揣着呢。

    论剑奖励除却进入江家秘境的一次机会外人各不同，顾千寻拿到的是一个天青色的剑穗，阳光下璀璨夺目，黑夜里则有莹润微光，好看极了。

    这也是她在最后几天突然要上场参战的唯一原因。

    暮云的奖品是一截万古沉香木，大小正适合做个剑鞘。但暮云不怎么喜欢，转手和裘榕换了他拿到的紫雷异火——裘榕本就有伴生的阴木馗火，用不上别的。

    至于霍凛，他得了个战前舞鼓，计划着这边秘境结束后就回泽芝山，找瑶琴仙子练几首曲子来玩玩，也不算糟蹋了这鼓。

    修整准备半月后，江家由江绮绮主持开启了祖传秘境的封印，带领着一众在论剑大会上脱颖而出的天之骄子进入其中。

    顾千寻有日子没见江绮绮了，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嗯，一如既往地端庄优雅，雍容华贵。

    顾千寻移开视线，被暮云牵着手带入秘境中，身后跟着看都不看江绮绮一眼的裘榕和霍凛。

    而江绮绮，远远看着那结伴而行的四人，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半晌，她对身旁站着的年轻男人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温道友果然是天资聪颖，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阵法的甲级第一。”

    温家二公子摆摆手，面色骄傲地说着谦虚的话：“哪里哪里，绮绮叫我翎裕就行，秘境之中我们同行，你且放心，我定会好好保护你！”

    江绮绮却摇了摇头，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晦暗：“温……翎裕你有所不知，我江家这秘境乃十万年前家中老祖开辟，最开始是为打破心魔所用的，一生万象，随心而动，一旦踏入其中，便会被探出内心深处的恐惧，分散送入与之相近的环境中……”

    她顿了顿：“……不过不用担心，观星阁布置了阵法，我们若遇上生命危险会自动弹出来的。”

    温二略有些震惊：“竟有如此奇妙的秘境？”

    江绮绮轻笑一声：“是呢，父亲不让我同你们说，因为只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面心执，才能真正地战胜它……不过，我还是担心你……如果吓到你了，我总归是要难受的，翎裕不会怪我告诉你这件事吧……”

    “怎么会！”温二红了耳根，“只是这样，我就无法护着你了，你身子还未好全，就算是用了固定神魂的药也……”

    江绮绮打断了他：“翎裕放心，到底是江家的秘境，安全进出的把握我还是有的，放心吧。”

    “绮绮……”

    二人相视一眼，踏入秘境。

    脚下是齐小腿高的灵草，头顶是遮盖阳光的树冠，飘渺的鸟鸣声在耳畔传响，似是黑鸦，又似巫蝠，不成曲调却古老而悠扬。

    江绮绮环看四周，只有浓成实质的灵雾，温二已无踪影。

    温和的笑容逐渐扭曲。

    她骗了温二，这秘境根本不是老祖宗为打破心魔所创，而是一个围困折磨敌人的监笼，后来又被一辈一辈家主继承改造为遍生灵植的秘境，所谓“直面心执”，也不过是防止外人进入而已，不会对江家血脉有任何影响。

    “……呵。”

    她冷笑一声，伸手自颈脖处摘下藏在衣领里的项链，几片宝石花瓣裹缠着一个指甲大小的三角蛇头，天青色的鳞片泛着寒光，凛冽刺骨，冻得江绮绮一碰到就打了个寒战。

    “顾千寻……碍事的东西……”

    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阻碍她和暮云接触，还唤醒了已经入梦的裘榕……如此几次三番坏她好事，偏偏又被暮云看得那么紧，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不过，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了。

    江绮绮刺破食指，将血珠按在吊坠蛇头上，十指连心，指尖血亦是心头血，虽然效果不算多好，但依然能点燃这惨死蝰蛇的执念，为她指明那蛇皮蛇骨所制剑穗的方向。

    “都知道是我给裘榕下了蛊了，居然还半点不设防，就这么接了江家下发的奖品……”

    江绮绮大笑起来，将蛇头紧紧贴于额头中央，淡色的光芒在蛇口处显现，直直往灵雾里射去，好似光剑一般，照亮了这一条线上的前景，而这线之外却无一点流明溢散，诡异至极。

    “真是蠢笨啊……”

    自说自话的曼丽人影诡笑着追逐光线，消失在灵雾里。

    ——哗啦——

    树叶和天空相撞。

    ——哗啦——

    灵雾深处，一声轻叹自高处响起，惊扰了同一棵树上停在枝头的黑鸦。

    “酒生，她真的好笨啊……比我还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