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B5

    我拿着行李回了家，弟弟来接我。高考要占他们的教室做考场，他就来帮我搬东西一起回家。

    回家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其实也不算太远。把东西送回去以后，我只在家呆了半天，第二天就来考场附近住了宾馆。

    考试很顺利，和往年相比，今年的题甚至可以说是简单，这两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考试结束，停止答题，把笔放下，全体起立。

    熟悉的话像以往任何一次考试一样从广播里传来，这一次是高考。最后一次了。

    我还是坐的公交车回家，只背着一个小书包，里面有陆绛然给我的密码本。

    其实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它装进来，很明显，它对我的考试毫无用处，只会增加重量。

    我应该把它拿出来放在家里的，可是，鬼使神差般，我把它装进来了。带在身边，两天半。在宾馆复习的时候，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在教室里考试的时候，它就在书包里，离我不近不远的位置陪伴我。

    我的好奇心起来了。我用手机给陆绛然发消息，想问她密码是什么。打了字又删掉，这太突兀了。

    我应该先问问她考得怎么样，唉，都考完了还问这个干什么，更何况她成绩一向稳定，换个问题。那该问些什么呢？我犹豫了，原来我跟她并不算非常熟，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陌生。

    我有点泄气，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做事一向爽爽利利打直球，怎么到陆绛然这变得扭捏起来了。

    心有灵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你收到一条新消息，1003。是陆绛然发来的。

    我秒回她：“我正想跟你发消息问，你就发过来了。”

    陆绛然：“这么巧。我也是刚到家，想起来还没告诉你。”

    我扫了一眼信息，迫不及待地拿出密码本，输入“1003”，啪的一声，锁开了。我急匆匆翻开第一页，手机却再次响起来，我没管，顺着看到第一篇文，是一首小诗。

    见到你了，

    便觉得宇宙鸿荒不过苍苍

    心意缱绻着思念guntang，

    直至烙红了半边月亮。

    这首诗并不长，情诗嘛，陆绛然是心思细腻的人，感情流露也是很自然的。然而旁边是她作的画，画上的人……是，是我？

    我看呆了。我心里渐渐升起一个疑惑，伴随着公交的颠簸，我脑袋开始有些不清楚，甚至有些害怕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快，又急又怕地翻页，想要从下一篇中寻找答案，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急切地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却又害怕真的是我想的那样。这时，手机又响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合上了笔记本，也没有去看信息。

    A6

    考场离我家不远，一回到家我就马上想到要给罗罗发消息。

    其实我并不热衷于网上聊天，但是我迫切的想让罗罗知道我的心意，一串数字直接发了过去，又觉得很唐突。正在措辞，要说些什么好呢？没想到罗罗已经给我发来了消息，她说正想问我！

    我心里有些高兴。我其实并不能确定她是否会接受。但是产生好奇就是产生爱意的第一步。

    须臾，我顺着她回了一句这么巧。

    罗罗没再回我消息，我想她应该已经打开了密码本，她看到了吗？她会怎么想呢？

    我一向自诩冷静淡定，现在心脏却咚咚咚跳个不停。一转身看到穿衣镜中，我的脸又热又红，我的心也一样，好像这里是一地五颜六色的水果，砰的一枪，炸得汁水四溅碎屑满天。

    我进了房间，忍不住又给罗罗发消息，这么半天，她一定看了。可是她没有回复我。我有些，慢慢地打字给她：“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是的。”点击发送。

    罗罗没有回我。我心里慢慢暗了下去，又输入了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打打删删最后还是一句：“不知道你会不会难以接受，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我倒了杯水，喝了一小口，艰难地咽下去，因为喉咙里黏黏糊糊，我喝的太少，这点水不足以稀释。坐在沙发上，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哦，没有回我消息。

    嗯，我真的是在看时间的。

    “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我坐不住。

    家里没有人，六点多了，天还是那么亮，阳光还是那么热烈，和以前都没有区别。

    我就这么坐着，一点点抿着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回到家时候那种兴奋热烈冲动的感觉慢慢冷了。

    门锁响动的声音让我从出神中清醒过来，天已经很暗了，我看了一眼手机，快八点钟了。

    是mama回来了。她一开灯，看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继而笑着问我这么黑怎么不开灯，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些蔬菜和熟食。

    我们一起走到厨房，mama没有问我考得怎么样，似乎是看我情绪有些低沉，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让我去休息。

    我顺从，回到房间。手机上仍然没有消息回复。我突然有些后悔，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我不该这么冲动地跟罗罗表明心意的，消息早就超过两分钟不能撤回。

    如果我没发那条消息，或许罗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层呢，只是把我写的那些零散的文字当作是朋友之间的情谊呢。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群里大家在聊天，她没有回复我，我有些不知所措，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心波涛汹涌。

    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不回复我，就已经证明了罗罗的态度。

    我有些泄气，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凭什么觉得她要接受呢？这本来就是小众的。明明心里想的是只要把心意传达到就好了，为什么现在看到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是会失落呢？

    又或者，我对于罗罗，真的是那样的爱吗？两个女孩子关系好和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呢？如何判断好友与恋人的边界呢？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我第一反应是性的吸引与冲动。那么我对于罗罗有这样的渴望吗？我闭上眼躺在床上，有些痛苦地开始思考。答案并不能让我满意，因为有也没有。

    我其实对于性并没有十分明显强烈的需求，可是想到罗罗，我会有种好奇的感觉。对于这个跟我身体构造完全一样的人，我竟然想去触碰一下她的脖颈，脊背，但对于更私密的地方，我并无意亵渎。

    或许视觉上已经足够让我战栗，或许我更钟意柏拉图式的爱情，我想不明白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伴随着一声消息提示音，我睁开眼拿起手机，不是罗罗。是班长在群里发的同学聚会，时间定在明天中午，问大家谁要去谁去不了。不少同学在群里回复了，我盯着手机屏幕看，罗罗没有回复。

    我舒了一口气，或许是罗罗这会有事情没看手机，所以才没有回复我。转念一想，又或许是罗罗怕我看到所以连群里都不想接话。

    陆绛然啊，你怎么回事！我暗暗跟自己较劲，关掉手机也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