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素斋

    法会结束已经是正中午了，太阳升得老高，爬了一个时辰的山站了一个时辰又坐了一个时辰，大家伙这一上午体力消耗可是不小。

    卫祯明扶着李大娘去福佑寺的禅堂休息，到底是体力不如年轻人了，李大娘唉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禅堂歇脚的地方都放着软垫子，李大娘便坐在软垫上休息，卫祯明给到了杯茶水，茶水刚满上，忽听得禅堂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很有规律很小声的敲门声，想必是来人也不愿多惊动里面人休息。

    李大娘念了句佛号，说道：“卫小子，麻烦开下门吧，刚才在法会上她应该就看到我了。”

    卫祯明出去打开门一瞧，门外确实站着个女子，看着年岁倒不大，一身绿色的棉衣裙，嫩生生的如同二月柳，挎着小竹篮子，低着头，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来，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极为显小的脸，估摸着也就刚及笄的年纪，大概十四五岁吧。

    “这位姑娘，你找谁啊？”

    “我...”小女子少见外男，看见是卫祯明来开门还微微愣了下神，方才说道：“我找李大娘。”

    “她就在屋里休息，你进去吧。”

    小女子进了屋，卫祯明却没跟着进去，这一看就是李大娘和这姑娘有事谈，他一个外人不适合再进去。

    卫祯明没进去是没进去，于是他脚步一拐弯想着去张罗中午饭了。

    中午饭就在福佑寺吃饭，这时辰再下山去还不够来回麻烦的。吃的是寺院那里的素斋，素斋不管哪里的寺院都有，要是想做好素斋可不容易，福佑寺的素斋总体来说价格便宜饭量大碗，味道不说多美味，要的便是一份家常的味道，十文就能吃上一顿丰盛的素斋，主要是素馅的包子，这馅需得用五行山上的野菜，秋天温度下降之前就已经备下了，到年节才拿出野菜干，加水泡开切野菜丁拌着炒鸡蛋和成的独属于福佑寺的素馅，再来一道冬笋丝炒腐竹，用的也是五行山山中的新出的冬笋，腐竹也是寺院自己做的，最后来一碗芙蓉汤顺顺口，芙蓉汤也就是山菌虾米的汤底打了个蛋花做成的清汤，满满的一碗热汤一入喉，冬天的舒服感也就来了，俩包子一道菜一碗汤吃完一抹嘴，齐成！

    若是想吃点好的也可以单点几样素斋菜，素火腿、素烧鸡、素烤鸭、素蟹粉......你能想到的荤菜都可以用素菜的方法做出来，材料也有这么几种，要不是经过黄生的豆子加工成的豆腐以及各式各样的豆制品，或者是经面粉加工成的面筋以及红薯制成的粉皮粉丝等材料做的。

    也不知这佛门弟子是重口欲呢还是不重口欲呢，把素菜做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口感上来讲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丝毫不比荤菜差了。

    等过了一会儿，卫祯明回到了禅堂，禅堂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位女子，这回是小姑娘双手搀着李大娘。

    李大娘指了指身边的小姑娘向卫祯明介绍。

    “卫小子，这就是小全的未婚妻，周翠翠。”

    “翠翠，这次是他陪我过来上香的，是咱家那边的邻居，叫卫祯明，尚水村里人都叫他小明哥，你叫他小明哥也行。”

    “小明哥好，多谢您一路上照顾大娘。”小姑娘端端正正给行了个礼。

    卫祯明也回了个礼，心想这未婚媳妇自己来找婆婆说事也是个勇人啊以及没走出尚水村这小明哥的名号就传出去了。

    卫祯明带着李大娘和那小姑娘来至在在福佑寺佛家饭堂坐下，饭堂人不少，想来是不着急急着下山的，才在山中多待着会儿。卫祯明要了一道牡丹燕菜，他们从饭堂入口一路走过来见大家桌子上摆着的都是这道汤菜，寺里和尚也介绍说这是福佑寺最出名的一道素菜，说是素菜是经过福佑寺改版的，牡丹燕菜这一道菜原是豫地洛阳城的名菜，故事里讲福佑寺曾经有一任住持出身于洛阳的白马寺，便把洛阳水席中的首菜牡丹燕菜带到了福佑寺。

    “大娘，我点了一道牡丹燕菜，一道冬笋烧腐竹，一道素火腿，您看看还需要添什么？”

    李大娘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周翠翠，说道:“翠翠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今天大娘请你吃饭。”周翠翠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只说一切随大娘。周翠翠不吭声李大娘也就没再添菜了，仨人便等着饭菜上桌。

    先上来的是一壶茶叶水，倒进小杯盏里白气冒腾茶香四溢，还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香甜味儿。

    “这茶水怪好闻的，大娘你快尝一口，竟然还有点甜甜的。”周翠翠喝了口茶，顿时眼睛都亮了，赶忙向李桂花推荐道。

    李大娘也倒了一杯茶，饮完笑道:“这福佑寺菩萨身边的茶喝着是好喝啊。”

    卫祯明闻言尝了一口茶水，茶杯未沾唇，茶水未入口，只嗅一嗅茶香，他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福佑寺、持慈庵当真是两家妙处所在。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卫祯明在心里刚把这句诗念完，菜便上桌了，寺院传菜速度倒是挺快，四方桌正当中放着一只浅口的青花盘子，仔细一看，果然是瓷盘子当中放着一朵雕刻成盛开状的橙黄色牡丹花，牡丹花下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圈五颜六色的细细菜丝，菜丝漫在乳白色的高汤里，一勺子舀下去，底下的燕菜连汤带菜丝全捞上来，舌头一抿，当真是味道鲜美，咸甜酸辣味道全有。

    卫祯明吃得稀罕，瞧得也稀罕，吃完饭后还特意去问了问小和尚连迦，问他这道牡丹燕菜的做法，不过，具体怎么做的方法连迦也不知道啊，在请示了大和尚征得寺里同意后，连伽干脆带卫祯明去后厨看了看。

    福佑寺的后厨是个废弃的禅堂重新修缮过了，打通了半面墙体，整了一个大开间，开阔明亮，厨房上空不存油烟，专门做饭用的。

    做饭的四五个厨子不是外面的人也是福佑寺里光头的和尚，做牡丹燕菜的主厨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系着一条白围裙，胡子刮得光腻，头发包得严实，他看到连迦带着卫祯明进厨房来，也不恼怒和生气，反而听了连迦说的请求后，认认真真地给卫祯明示范了一下牡丹燕菜的简易做法。

    “这位施主，您若是在家想做牡丹燕菜，我不如就教给您一种简单的做法，要不然光是做燕菜胚子就要反复做个七八遍呢。”

    卫祯明点了点头，在一旁认真看着。

    牡丹燕菜主料是燕菜胚子，燕菜胚子做好了这菜就成功一大半了，大白萝卜掐头去尾留下中间那段，切成半寸来长的细丝，用冷水泡它两盏茶时间，捞出沥干净，紧接着用绿豆粉拌匀萝卜丝，上笼蒸熟，晾凉入温水泡开就成了＂燕菜胚子＂，＂燕菜胚子＂最讲究一个完整型和合适度，千万不要泡时间过长泡碎了，碎了的燕菜胚子吃起来就没有滑爽中带着一丝筋道的口感了，泡开之后再捞出放入汤碗备用。

    整道菜仰视的角度从下往上的顺序是燕菜、菜丝、浇高汤、牡丹花。

    这高汤要提前一天就要吊好，寺庙所在所以是一锅素高汤，在素高汤里加入海米、鸡蛋丝、玉兰丝、豆芽丝等，玉兰丝这种时令货东西也都是要提前备好货的，略微焯一下各种丝熟个九成熟后，除海米外全部捞出。将海参丝、海米、玉兰丝、豆腐丝、鸡蛋丝、韭黄呈花开型摆放在燕菜上，中间留少许空位，各种菜丝长短要大致相同，摆放时注意将碗周部分摆齐，中间差点没关系，有上面的牡丹花挡着呢。高汤加精盐、料酒、胡椒粉、醋调味至汤沸。将汤盛入汤碗，加入香油，再洒芫荽葱花点缀，最后用鸡蛋蒸糕切花瓣制成牡丹花型摆放在中间即成。

    此菜的口味以咸鲜酸辣香滑为主，豫地水席三要素：胡椒、醋、提鲜的各类材料，在福佑寺做的这道牡丹燕菜也大体上承接豫地洛阳城的风味。

    卫祯明喝到第二碗汤的时候，额头间冒出了细汗，这汤菜又咸又酸又辣，不喝不知道，一喝还发汗，带劲得很啊，要是受寒发热的人喝一碗这个牡丹燕菜，祛寒开胃解乏，想来也是不错的。

    这顿饭吃得卫祯明很是满足，福佑寺少不得要多来几回啊。

    素斋吃完，卫祯明又跟着莲迦去加持仪式上看了一圈，佛珠已经被稳妥地放进佛龛里了，他也就放心了。

    “莲迦小师父，我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卫祯明越发得不好意思了，这咋又来央求莲迦了，不过，整个福佑寺他确实只认识莲迦这一个人。

    “卫施主但说无妨。”莲迦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貌，丝毫不在意卫祯明的各种麻烦。

    “先前吃中午饭时喝了福佑寺的茶水，那茶水略带花甜实在好喝，我听闻福佑寺正月十五有梅花可赏，不知这茶可是窖好的梅花茶？”

    “卫施主见识广大，那茶的确是我们寺院自己做的梅花茶。”

    “不知梅花茶可否外售？我最近无法上山来，若是今年看不得福佑寺的梅花，闻闻梅花茶香也不算遗憾了。”

    莲迦这回是帮着问到了住持跟前。

    说来也是缘分，前几天莲迦受住持吩咐去给持慈庵送梅花茶，见着持慈庵的新匾额新对联连连惊叹，还多问了一嘴写字的人是谁，夸写字写得可真不错，持慈庵的僧尼包了两包干桂花作为回礼递给莲迦，笑着说道，是尚水村的一个姓卫的年轻人写的，这年头农户写字都能比着秀才公了，可是方圆百里内的稀奇事！莲迦自此就对卫祯明略微上了点心。

    福佑寺的住持，八尺大汉一枚，满脸络腮胡，坐在小小的蒲团上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像是委屈了他的身量。

    “不曾想还有施主来求梅花茶。”住持听了莲迦的言语，双手合十对卫祯明道了句佛号。“不过寺院里梅花还未完全盛放，梅花茶所做不多，只有去年的陈茶还剩余了一些。”

    “万望住持小小割爱。”

    “割爱谈不上，山野一粗俗物而已。”

    最后，卫祯明费了唇齿半天，好说歹说，下山前以一百文钱提溜走了福佑寺半斤梅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