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妈的……”

    萧云杰远远就看见cao场上那莽子，别人练跑步讲究的是节奏，他倒好，不要命似的闷头冲，从第一圈冲到第三圈，活像要起飞。

    那身形就算他哪天近视了也能一眼认出来，在寥寥几盏路灯下被光影析变得颀长，时不时没入黑暗，又乍然踏入明亮。萧云杰忍不住放过这个机会，脚跟一转就往cao场走去，按了按帽子，默默跟在他后面。

    燕破岳显然是感觉到了有人跟随，一声不吭又加速了，萧云杰刚结束晚训，腿都还是软的，忙不迭咬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骂：“你属猫的啊！见人就跑！”

    燕破岳扭头就是一句：“你属狗的吗！见人就追！”

    “好家伙……”萧云杰一愣，随即心情反而好了不少，不再多说话，调整脚步牢牢跟稳了。

    后面燕破岳速度逐渐慢下来，萧云杰随随便便就把他超了，超了还回头朝他嘻嘻哈哈，激得燕破岳整个人直接燃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坚持要跑。

    “往旁边挪点，让我。”

    “呀呀呀别踩……唉燕子，你体力好像掉了不少。”

    两个人满头大汗，头挨头地躺在草坪上望天，萧云杰仰起脖子，脑袋顶杵着草地去看燕破岳，只看到高挺的鼻梁和湿淋淋的头发。

    “哎。”

    “嗯？”燕破岳也微微仰头，脸上的水珠连成线往下滑。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萧云杰用手指去碰了碰他的肩膀：“你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我还以为你退伍了呢。”

    这话放在这里除了埋怨倒还有点撒娇的意味，燕破岳明白这是两人深厚情谊的表现，于是无声笑了一下，抬起手去回握他的指尖：“以后不会了。”

    “那天周子健差点没把我气死……”萧云杰心不在焉说着，仔细感受着对方黏糊糊的沾满汗的手心，“燕破岳你真够讨厌的，自己赌气还拉我当受害者。你高兴了，到处招惹，要我给擦屁股，你不高兴了，好么，理都不理我。”

    “干嘛突然骂我？”燕破岳懵了，有些跟不上节奏。

    “这混蛋事做得挺该骂的。”萧云杰一骨碌坐起来，低头去看他：“得了吧，这哪儿算骂，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就扯淡吧你。”燕破岳没生气，也没当真，只是静静看着天空，时不时发现一颗新星星。

    “没扯淡，认真的。”萧云杰注视着他，目不转睛：“除了我谁还忍得了你臭脾气。”

    “哦。那你应该挺讨厌我的。”燕破岳被他看得不自在，垂下眼帘去瞄远方的天际。

    “不讨厌，我喜欢你，说过很多遍了。”萧云杰每次说喜欢他，语气都会变得很认真，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这话该怎么说……因为太爱你了，所以对你的缺点都装作看不见，懂？”

    燕破岳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手足无措，目光避开从正上方落下来的影子，嘴里轻轻念：“去你的……”

    “燕子，让我亲一口。”

    “你有病啊，全是汗。”

    “咱就好这一口……”说完便是双唇相贴，轻轻抿动吸吮而没再深入。

    燕破岳的后脑勺贴着地面，无处可躲，萧云杰埋下来的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若即若离的亲吻像是试探和求证，燕破岳心里愧疚，便张着嘴随他去了。

    “你还是喜欢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若有所指的话语并非仅仅在说燕破岳僵硬的肌rou。

    萧云杰松开他，相别的嘴唇间发出“啧”的一声，听得人脸红。

    “松下来别人就会超过我，我想超过别人。”燕破岳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湿漉漉的下颌在夜色底下发亮。

    “还是想参加选拔吗？”

    “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

    萧云杰长舒一口气，坐正身体，仰头去看天：“燕子，你跟我说说，你走出来了吗？”他不敢去直视燕破岳的眼睛，怕旧事重提伤到对方。

    然而等了几秒，没有回答传来，他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燕破岳依旧遮着脸，此时恰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别撑着，说实话。”

    手臂缓缓挪开，那双眼睛处于半闭状态，然后眼帘掀起，现出深色瞳孔里那些星星……噢，星星本来在天上。

    “嗯。”

    “……好，”萧云杰拍了拍他大腿，“明天上午格斗训练，你回来证明给所有人看——燕破岳回来了。”

    明明是认真的话，燕破岳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被拍的那条腿先屈起来，然后他将自己撑起来，看着萧云杰说：“老萧，我问你，他们背着我说的话，你应该听得比我多吧？”

    “嗐。”萧云杰皱着眉笑了笑，叹气道：“别想那些。”

    “你是不是也想问孩子是谁的？”

    燕破岳等了一会儿，听到萧云杰撇过去的脸传来低语：“我也不乐意跟你说谎……”

    “是我的。”

    燕破岳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或者说铿锵有力，惹得萧云杰有些惊讶。他深吸一口气，借着晚风，一鼓作气向天空沉声宣布：“他是我的孩子，救了我一命，然后走了。”

    萧云杰安静听他。

    “在我身体里待过，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也只属于他一个人，不会再有其他孩子。”燕破岳笑了，朝天空指了指：“等他哪天准备好了，就回来找我，我不急。”

    这会儿，萧云杰的笑声倒是传过来了，燕破岳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微愠地看过去，结果看见一张真诚的脸。

    “我就说，”萧云杰是真的开心，握拳敲了敲燕破岳的胸口，“没什么东西能击垮你，燕最强。”

    低头微笑，燕破岳的心结算是完全解开了，他此时竟觉得心头和身体都无比轻松，久违的火燃了起来，从胸口一路蔓延到指尖，每一寸体肤都蓄势待发做足准备。

    而萧云杰在一旁注视着他，欣慰的表情下是复杂的心绪，使得他暂且无法理清楚自己想说的话。

    第二天下午，萧云杰去服务部买肥皂，正巧看见了燕破岳提着袋子被拦住。拦他的人萧云杰不熟，但模模糊糊记起来是一连的人，之前似乎还打过照面，看着就高大粗壮，不像个好惹的，侧后方还跟着两三个新兵。

    不知道燕破岳在跟他说什么，萧云杰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燕破岳虽然板着一张脸，却并没有不悦的迹象，反而是跟他说话那人，没聊上几句就连连摇头，一抬手，带着他那几个跟班扬长而去。

    燕破岳觉得肖飞莫名其妙，没把他放心上，对方那几个跟班的眼神倒是稍微有点下流。结束谈话之后，他抬头辨了辨方向，忽然就捕捉到了不远处看热闹的萧云杰。

    萧老二笑嘻嘻地朝他招手叫他过去，燕破岳砸了一下舌，缓慢但乖巧地过去了。

    “没事吧？跟你说什么呢？”

    “说我在办公室待成了弱鸡，”燕破岳复述给他听，“还有劝我乖乖转文职，别过来凑热闹。”

    “嘿，”萧云杰一听就笑了，“这家伙还怵你呢！”他想起来了，是之前那个一连的肖飞，在众目睽睽下被燕破岳在胸口剌了一大口子那位。

    “是。”燕破岳挑挑眉毛，说：“不过倒是提醒我了，我想去参加选拔，得跟得上训练。”

    “这简单，我陪你。”

    这话脱口而出得太过自然，等待说完两秒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燕破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色不自在：“老萧，其实我觉得……你在我身上花的时间太多了。”

    “我喜欢你这件事会打扰到你吗？”

    “这倒没有。”

    “那你就别管了。我说过你不想给我承诺可以不给，你过得好就可以了，这话到现在还是算数。”

    “但我觉得自己欠你挺多的，感觉还不上。”

    “还的上还的上，我这人容易缺爱，来找你的时候让我亲亲抱抱就行。”其实还有caocao，但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说出口。

    燕破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属实对这不要脸的劲无奈了，只好胡乱点点头，换了话题：“你来买什么？”

    “肥皂。”萧云杰一边说一边朝燕破岳的袋子里瞟了一眼，惊喜道：“哟，你这刚好买了这么多呢……”

    “随便拿，”燕破岳倒是配合地敞开袋子口，任他挑挑拣拣，“这是团长办公室采购的物资，你拿了按盗窃算。”

    萧云杰翻了个白眼，悻悻收回贱手：“……你们坐办公室的就是神气。”

    燕破岳不置可否，淡淡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没事就快滚。

    “燕子，中午吃饭食堂找我啊！”

    “再说吧。”

    “来找我呗！”

    “烦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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