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第二章

    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时间是四年前的11月6日，桌上的零件很熟悉，是那天之前让萩原研二练习了四个小时的炸弹模型，可惜那家伙根本没有认真记下来。

    显示时间是21:03，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松田阵平晃了晃仍然昏沉的头，感觉爆炸的巨响还在脑壳里回荡，光线闪得他眼花，眼前一片片雪花般的残影，闭上眼睛也依然在沙沙作响。

    松田阵平一脚深一脚浅，扶着墙壁向房门走去。门没有锁，只需一个转弯就能看到客厅他深吸口气，提神走了出去，靠在门边的墙上。

    开门的果然，也只能是萩原研二。

    “我回来了～”

    萩原研二带着一身酒味，不过神智很清晰，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绕路送了女生然后再回来。

    “小阵平知道我回来了就帮我开一下门呀。看我带了明天的早饭回来哦。”

    萩原研二在门边放下手上拎着的袋子，脱下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再把早饭放进冰箱。随后洗手，对着镜子摆弄半长的头发，简单的三七开发型其实为了保持整齐费了他不少功夫。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

    “你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嘛，小阵平？看了我好久了，你也终于发现我的魅力了吗？为我所折服了吗？”食指拇指打开放在下巴下，摆出v字显摆的姿势，萩原研二对着松田阵平送出了一个帅气的wink。

    靠在墙边看了萩原研二快十分钟的人动了起来，走上前，靠近，伸出双手，用出如同将两人融为一体的力量拥抱了上去。

    松田阵平紧紧环抱着面前的男人，相处十多年，他很熟悉萩原研二的身体，身高、肩宽、胸肌、腹肌、修长的双腿。从小一起长大，上学时一起上厕所，旅行时一起泡澡，还有玩得太晚一起睡。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如同连体婴一般无论何时都在一起，只要回头就能看见，只要出声就能获得回应的那个人会突然离开。

    如果松田阵平的世界中没有萩原研二会怎么样，松田阵平从来没有想过，就好像从没有想过人离开空气、鱼离开水。

    心跳的声音顺着肌rou骨骼传递出来。

    “咚咚”

    “咚咚”

    “噗嗤，哈哈哈，小阵平你干嘛啦”，萩原研二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的头发，碰到我脖子啦，好痒啊。”

    心中的恐慌一瞬间被笑声驱散，松田阵平站直身体，放开了满身酒味儿的好友。

    忍下了心中的不安，却忍不住瞥眼，“你喝了多少酒啊？”

    “没多少没多少，我还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的，就喝了几杯啤酒，理智非常清晰。”

    “一身酒臭味，赶紧去洗一下。”

    “是是，这就去。”萩原研二笑着向浴室走去，快到浴室门口又想回头。

    “你干嘛？”

    “衣服还没拿呢”，萩原研二无辜。

    “我给你拿，你快去洗。”

    “咦？今天的小阵平服务好周到呀。”

    萩原研二虽然看出了好友的异样，但好友似乎并没有想要倾诉的样子……毕竟松田阵平从来没有正经倾诉过？总之如果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的话，就算是挚友也会给对方留有一点私人空间。

    【但现在这个情况，果然不是什么小事，要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谈一谈。】

    萩原研二边洗澡边用因为微量酒精作用兴奋的大脑思考着。

    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穿起松田阵平为自己准备的休闲服，还吹干了头发，萩原研二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走出浴室，看到松田阵平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在拆东西，而是抱着双臂站在洗漱间门口，萩原研二把刚才想的“找个时间谈一谈”改为“立刻和松田阵平谈一谈”。

    “松田。”

    “嗯？”

    “我们谈谈。”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明明是小阵平一直想和我谈谈吧……】

    看到友人确实一本正经地在说“谈谈”，松田阵平微微一顿，“好。那来我房间吧。”

    松田阵平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充斥了各种机械书籍、机械成品和零散的零件，如果不说少数被萩原研二硬塞进来的纪念品，几乎没有其他装饰。

    松田阵平随意坐在床上，也没有让萩原研二坐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一把就把他也拖到了边上。

    萩原研二毫不扭捏，顺着被拖曳的力道坐在了松田阵平的身边，在松田阵平松开手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抓住对方的下巴，让他把头转向自己。

    仔细打量一番，又将额头贴向松田阵平的额头，萩原研二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问到，“小阵平你在害怕什么？”

    “啧。”

    “不是‘啧’，这个时候要好好回答问题。”

    “我才没害怕。”

    “还在发抖的人说不害怕什么的，我才不会信哦。”

    “我才……”想说“才没害怕”“才没颤抖”的松田阵平，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在无法抑制的颤抖的时候，噤了声。确实，心里对某个可能性，害怕得不能自已。

    萩原研二松开控制住松田阵平头部的手，改为双手环抱住对方，手轻轻他的在后心轻拍。

    “很温暖吧，研二完全没问题哦。”

    “热死了。”

    “哈哈哈，毕竟现在快30℃了嘛，开空调开空调。”

    萩原研二起身去拿遥控器，开了25℃的冷风，回来时没再坐下，而是蹲在了松田阵平面前，仰头直视对方的双眼。

    “松田，你是知道的吧，我们的工作可不是状态不好的时候可以做的。”

    “……”

    “我不想强迫你说什么，但，你答应和我谈谈了，也就是愿意说的意思吧。”

    “……嗯……”

    “这么不爽快，可不像你。”

    “萩原。”

    “我在。”

    “别死。”

    “哈哈哈，我没死啊，你刚刚不是确认过了吗。”

    萩原研二牵起松田阵平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感受到心跳了吗？”

    “……”片刻后“这么轻轻放在皮肤上怎么可能感受得到啊？”

    松田阵平气恼地把面前蹲着的男人扯起来，将手按压在颈侧。另一边耳朵贴在了心脏的位置。

    脉搏的跳动很活跃，心跳声也很清晰，感受得到生命的活力，是努力活着的证明。

    “你还真的要确认呀？现在确认好了吗？”

    本想爽快地点头确认，但一放手，耳朵离开心脏，生机似乎就这样流逝了。

    “……”

    “这样都确认不出？”萩原研二探了探自己的脉搏，“明明很清晰啊！小阵平你触觉还好吗？还是听觉出了问题！需要去医院吗？还是先请假？”

    “萩原。”

    “嗯？”

    “让我感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