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four/ 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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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你死了，在我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点，这件事刚从母亲嘴里得知时，死活都不相信，巨大的悲痛淹没了我…… 她好像已经看开了，某天忽然造访我的宿舍，和我醉了一地。 现实的我五点二十醒来，起初的五分钟内依旧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没办法看到你，我超想联系你的，都怪自己太懦弱了。 好久没见了，我们也好常时间没说过话了，我好想你。 你突然光临在我梦境里，却以这种方式。打的我措手不及…… 我好爱你。自从我做了对你表白后的梦，梦中的你不理我之后，当时怎么没想到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呢？ 我好爱你，我好想你…… 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来到我的梦里了吧。 龙小邪回来了。他重新去学校里读书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学校里。 他戴着他的红围巾，在龙曜某次午休去食堂吃饭时，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他笑容满面，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清亮的看着他，声音通透空灵的响在龙曜耳畔，让他愣了愣。他看着龙小邪一如既往地美好身影，紧紧地拥抱着他，恍然若失的不真实感终于在怀中人温热的体温中升腾、飘散。 龙曜梦呓一般反复说着：“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不能没有你，龙小邪……答应我，好不好？” 龙小邪安慰他，说他一定不会离开。男孩的声音是那样温暖，在冬天里像是一点微弱又热情的火明子，执着地盛开在这片冬野之上。 一大把光撒落阳台，他们身体贴得是那样紧密，仿佛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血rou里去。 龙曜只是一点一点地吻着他，像是在吻一件易碎的陶瓷， 他拥着自己的爱人，他们本是一体，心连在一起，呼吸自然也连在一起了。 上帝很残酷的把他们分成两个不同的个体，他们的灵魂相依，冰火之间剧烈的碰撞炸出了一一连片的漫天星采，他们在星辉斑斓中诉说着情话，爱在此刻燃烧。 火光余烬里龙小邪看到了龙曜夜色的眼睛里盛着一池星河，温软的内里沉淀的是如此浓稠的爱。 “龙曜，你会帮我的吧。”那孩子娇笑着，哪怕是对着自己心爱的人，他眼底深处的悲哀都无法察觉。刚刚全部盛开的山茶花被风卷起它尚且稚嫩的花瓣，里面微黄柔软的花蕊被外来者窥见了一些美好，这是像梦一样的惹人眷恋的光。 有泉水叮咚流淌，有白鸟在山里歌唱，山里有花，而花在盛开。蜂蜜伴着细雨落下，滋润了万物，而雨后的天晴，也有太阳在朗照。 直至夜幕降临，夕阳红着脸颊退回地平线，龙小邪很少有此时像猫咪一样柔软动人的情态，他仰起头亲了亲龙曜的喉结，他已经太累了。 龙小邪轻车熟路地摸黑爬进了龙曜的被窝里，他过分软和的红眸在夜里是那样明亮，龙曜爱怜的把他抱入怀里，吻了吻他的眉心，像小时候一样笑道：“睡吧。” 十八岁生日快乐，龙小邪。他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人，心里悄悄祝福道，他们晚安在十一月二十四日的夜。 之后的很多天里，龙曜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起往日多了很多，而没过多久，这种过剩的担心便随着生活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了。 好疼啊…… 他还记得十二月份的时候，街上已经有了要下一年的味道，可以看到周围人们喜悦的微笑，街道两边从劣质音响中发出的和“Happy Christmas”有关的歌声，不管是哪里都很热闹。龙小邪是在期末考试过后被龙曜约出去的，他记得那天有着火红色的花开在失去颜色的寒冬季节，广袤的冬野之上他们两人并肩同行，风吹过的很温柔，连阳光也是。 世界都是他们的，他们在天地间接吻，双手紧扣，有云雀悄悄的飞过他们的头顶上方，那是忙中偷闲的假期。 龙小邪听见了他的天使在召唤，那人温润有力的说着：“小邪，想要逃离这里吗？” “再等一年，我们两个人，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光顾的乡村小镇……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呀，有龙曜的每一天都很幸福。那时候，他回答龙曜什么了？ “如果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并不在乎究竟能不能离开这里，他只希望和龙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的那种。其他的，他什么都不要，也不想要。 他想了想，说：“你就是我的全部。” “好，我等你。” 多美丽的梦啊……他看到了以前的美好。 龙小邪在冰冷的房间里失声哭着，长夜漫漫，他还想凝神看看来年春花盛开的样子。他好像已经等不到黎明的到来了，他难受的反胃，嘴里都忍受不了的吐着酸水，浑身上下都在疼。 啊，我好想你，我好爱你。我还在等着你……但我找不到你了…… 在哪里呢？ 龙曜…… 我忽然发现再找不到你了。明明脑海里还有你温柔的声音……为什么就找不到你了呢？ 我竭力平复着呼吸，沉迷在不想和你分开的美梦里。多么美丽的笑容呀，你那乌黑的瞳仁一闪一闪的发着明亮的光，你把我拥抱在怀里，像是最执着的立于黑暗中永不会消散的灯塔。 我和你的头发、身体、灵魂和呼吸都亲密无间的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我是如此的坚信着你是我的一部分，我们是共生的…… 可是啊，为什么我到不了你那边呢？鼻翼间是蜂蜜糖浆的甘甜，我孤独地站在原地。 龙曜啊……告诉我，你抱着的“我”……是谁？ 龙小邪是流着泪疼醒的，大脑嗡嗡响成一片，胃袋被拧成了一股一样，疼痛难耐。他的意识昏昏沉沉的，隐约间天已经亮了一些，房间里还是昏暗到模糊的颜色。 他死死咬着被子，这一次的发作比上一次更甚，疼蔓延过他躯壳的每一处，心如刀绞的苦涩和着眼泪被他一并咽下肚。 他苟延残喘的度日，身上的冷汗褪了一层又一层，自他从拿了小诊所检查报告后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他没办法再继续瞒着父母，不该让他们感到惋惜的…… 他好想爱龙曜。 他好想爱龙曜。 如今的他连美梦都无法做到了。每一天都是他生命的倒计时，他亏欠这个家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他最不该妄想的就是龙曜的爱，那个人那么爱他，他该有多痛苦？ 不想面容模糊的死在家人面前，不想拥有在最后的几天里被医院所充斥的记忆，他讨厌这样无力的感觉。小时候的龙曜对他说，他想救天底下所有痛苦的人，那时候他还很鄙视龙曜的梦想，撅着嘴对他说“你不如如出家吧，肯定能拯救天底下所有的人的，大英雄”。 可是龙曜，你这个笨蛋，“英雄”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的龙曜太年轻了。 现在的龙曜终究救不了他（的病）。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像鸟儿一样的，像断了翅的鸟儿一样的去往心中的理想国。 远方有灯塔，还有他和龙曜身处的那片冬野，他看到了雨滴轻轻落在柔软的衣料上，浸湿皮肤，和表层下的血液相融的美丽场面。 身体变得很轻很轻，没有任何痛楚，他能感受得到暖融融的光照在他身上，往日刻骨的委屈也随着温暖消失不见了。 他也能看见太阳外的一圈彩虹，那是在冰冷的冬日里极少有、极美丽的奇观。他在心里笑（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一次了）。太多的悲伤包围了他，在过去的回忆里笼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本是年华正好的恣意少年郎，他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和善意努力拥抱着世界，也不要去责怪他了…… 因为人活着本身就是一场劫难。 那道倔强的微光轰然破碎。 龙小邪有着自胸腔内喷涌而出的蝴蝶，那是谁也给不了的安慰，是无法诉说的感情。 你曾如此的深爱过。 雨息列索落地下了起来，和着妖冶的红润湿了灰蓝天空下的水泥路。落叶将身子舒展开来，天色已经暗了。归巢的鸟儿没有听见人们琐碎的议论和锐利的警笛声，有雨点浸湿了它雪白的翅膀，谁都是要栖息的。 有“扑棱棱”的声音在外头响，龙曜打开窗，发现是他和爱人以前在天台上经常喂食的几只鸽子，他能感受到点点滴滴的湿意和清冷。昏暗的天下华灯初上，雾蒙蒙的静弥漫在宿舍里，龙曜端了杯热腾腾的咖啡，坐在窗前静静的看书。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房门落了锁。只留下烧水壶“滴滴”的提示音，一如既往地安静。 吵。 外面是如此的吵。 龙曜的脑子争着想罢工，各种电话炸满了他的手机。他看着龙小邪的遗体，走过去，所有的流言蜚语被阻拦黄色的警戒线外，龙曜怎么也不想承认那是他最深爱的人。 为……什么？ 闭上眼，当作一切都是梦，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