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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纱

    网络轰动持续短短一天便结束,第二天中午娱乐圈爆出模范夫妻的离婚声明,微博热搜上整整20条都是相关条目。

    网上有关祝笛澜的信息都在这条新闻的掩护下被悄无声息地删除,再也没有人讨论她。

    祝笛澜在家休息了半天,翻了会儿新闻,还是决定去学校。她在行政办公室堵到了杨颜君。

    杨颜君略显惊讶,随后微微一笑,“呦,这不是网红师妹吗?”

    祝笛澜对她露出毫不掩饰的假笑。

    杨颜君看见她锁门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愈发神秘。她放下笔,悠然地靠向椅背,静静等着祝笛澜开口。

    “这事跟你有关系,对吗?”

    “要我说,师妹你对自己的容貌这么不自信吗?”

    “这种事必然有推手才能起风波,跟我长什么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这能力捧人,我建议你捧捧自己。”祝笛澜冷冷地说,“我没有兴趣。你要是不好意思自吹自擂,我可以帮你炒成’文大美女教师’。不过我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不爱自吹自擂了。”

    “哼,我能做什么呀?说起来,你的好闺蜜,孟莉莉那张照片才意外地把你推到你不喜欢的风口浪尖呢。她的演艺之路比我想象中顺多了呀。”

    “师姐,我们互相讨厌,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祝笛澜淡淡的语调里藏着威胁,“你几岁了还玩这种小把戏浪费我们的时间。”

    “怎么?生气了?要找顾宸告状?”杨颜君嘲讽,“我还记得你怀孕时的样子呢,装得惨兮兮得,整天瞪着铜铃一样的牛眼看顾宸,看覃沁,那时候被宠着,你当然开心了。现在说不上话了是不是?覃沁你没搞到手,现在他要娶别人,顾宸也交了女友。这打击是挺大的,你在家里躲了多久不敢出门啊?”

    “我懒得用这种事烦他,要不是以他的利益为先,你以为我不敢叫他警告你?”

    杨颜君笑得更欢,“被你的好闺蜜抢男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你少点闲心管这些破事,也许廖教授当初愿意让你继续读博士。”

    杨颜君被刺到痛处,表面上却笑得愈发可人,“我是想帮你呀,你怎么这么不领情。你那时候跟顾宸处得好好的,被孟莉莉抢了算怎么回事?她表面看着柔柔弱弱得,抢男人的手段倒是很了得呀。”

    “你爱怎么闹怎么闹,”祝笛澜敲敲桌子,“我要是知道你敢在背后耍手段欺负莉莉,我发誓我一定把顾宸扯进来,你信不信?”

    杨颜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姐妹情深,我还不知道你吗。”

    祝笛澜不再与她争辩,摔门离开。

    这件事产生的影响并不大,只不过偶尔有学生跑来找她,问她是不是真的认识孟莉莉,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们欣喜地拿些海报或CD请她带给孟莉莉签字。祝笛澜倒没有不甚其扰。

    廖逍把办公室给她使用,她经常把签好名的CD留在办公室里,等学生自己来取。

    祝笛澜拿到廖逍办公室钥匙的第一件事就是支开罗安,锁上门,翻遍他办公室里所有角落找她弟弟写的信,或者找些其他有用的资料。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她失望之余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廖逍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留意,实在枉费他那么多年的名声。

    孟莉莉去外市录节目时,看到许多家庭条件普通的孩子对音乐的热爱,她对刘勇宏提出想增加为孩子们的义演,以及开办平价音乐教室的想法。

    刘勇宏迅速组织团队策划了为她的慈善跟拍纪录片的项目。孟莉莉心地善良,再累再忙也不愿拒绝这些没有任何收入的音乐表演,她为此经常离开泊都,凌顾宸从不干涉,只是劝她不要太奔波。

    在外市待了一周,她终于回泊都打算修整一段时间,与此同时,她认真研究了泊都的几大乐器供应商并一一联系,希望可以与他们谈出合理的进购价格,好送去全国各地的希望小学。

    祝笛澜不忙时会陪着她在乐器行之间往返,孟莉莉依赖于她的能说会道,祝笛澜在的时候谈判总是变得很轻松。

    刘勇宏安排的摄影团队一直跟着两个女孩,但祝笛澜很躲避,刘勇宏只好嘱咐摄影师不要把祝笛澜拍摄入境。

    她们来到一家乐器行,孟莉莉的行程信息走漏,门口围了不少她的粉丝。

    刘勇宏小声劝粉丝希望她们不要影响拍摄,孟莉莉回头看了她们一会儿,还是不忍心,“勇哥,没事的,她们看着等很久了,早上还下小雨。”

    刘勇宏没有拦她,孟莉莉与粉丝们聊了几句,感谢大家来看她,随后来者不拒地为她们签字、合影。粉丝们十分开心。

    孟莉莉的名声渐涨,她的良好口碑与她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谦逊紧密相连,见过她的人实在很难不喜欢她,粉丝们戏称她“宠粉狂魔”。

    祝笛澜拿手包挡着脸,快步独自走进乐器店。随着孟莉莉出门容易被人偷拍以后,她就不太乐意与孟莉莉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虽然孟莉莉及时删除她先前发的两人合照,但看来现实中许多人的记忆力还不错,她们小心翼翼地与孟莉莉搭讪时也时常忍不住打量甚至偷拍祝笛澜。祝笛澜对此十分不悦。

    团队在乐器行逗留了近三个小时,助手收好报价单,孟莉莉舒了口气。祝笛澜翻看着手机,“走吧,芸茹跟璐璐都已经到了。”

    “怎么,还有活动?”刘勇宏好奇。

    祝笛澜不搭理他,孟莉莉待他如家人,“嗯,好朋友要试婚纱,说好了这边忙完就去陪她的。你把我们送到米勒街吧。”

    “米勒街?哪家千金要嫁人了?”

    米勒街是一条全国闻名的奢侈品店街道,各种奢侈品牌贵到让人无法想象,路边的梧桐叶都仿佛镶了金。

    “她好不容易谈到今天的包场,我跟笛澜说好今天陪她一天的。”

    她的语气从不盛气凌人,刘勇宏知道这是她从小习惯了的优渥生活,没有任何炫耀的含义。

    他同她开玩笑,“哪家千金?我听说过吗?能帮勇哥你要张请柬吗?勇哥给儿子谈个娃娃亲去。”

    刘勇宏有个上初中的儿子,孟莉莉见过他一家人,他的妻儿都十分喜欢她。

    孟莉莉知道他爱开玩笑,捂着嘴开心地笑,同时看着祝笛澜,认真小声问,“笛澜,你觉得可以吗?”

    祝笛澜微微摇头,同时不满地看了刘勇宏一眼。

    刘勇宏赶忙打圆场,“哎呀,你还不知道你勇哥爱开玩笑啊。别放心上。”

    孟莉莉带着愧疚轻声道歉,随后挽住祝笛澜开心地离开。

    刘勇宏打量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微微摇头。

    这个祝笛澜的套路,他实在是看不懂。她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她对孟莉莉又格外温柔。孟莉莉明明靠自己的身家,却对她百依百顺。

    刘勇宏想不通祝笛澜究竟是哪号人物,他好奇去向老板万循询问时,万循讳莫如深地不愿说,并且嘱咐他不要打听。

    保姆车在婚纱店前停下,这家婚纱店占地面积如同商场,足有三层,除了各大婚纱品牌和小众品牌的成品婚纱,它还为顾客提供与设计师面谈定制的服务。

    这里简直是女孩子们的终极梦想,并且要提前预约很久才能包场,且相当昂贵。

    祝笛澜几个月前在晚宴上与这个家族企业的一群贵妇们社交许久,拍了无数彩虹屁,才如愿谈下这个日期。

    丁芸茹对这样的待遇还是颇为受宠若惊,她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想挑的婚纱样式,店员们便全店搜罗,把类似的婚纱取下给她试。

    方璐觉得自己只是沾光,因而比丁芸茹显得淡定许多,她喝着香槟,还要了个芝士蛋糕,一边给意见一边悠闲地吃。

    “你们终于来了,”丁芸茹看到两个女孩出现,如释重负,“我需要意见,璐璐喝得都快上头了,我不敢听她的。”

    孟莉莉欢快地笑,“我来帮你啊,我好喜欢婚纱。你喜欢哪个料子的?”

    “我吃不准,”丁芸茹老实说,“我试了缎面的,觉得好好看。可一试大裙摆的婚纱,就觉得好隆重,也很喜欢……”

    “选择太多并不是好事,”方璐笑道,“你可以看中十条婚纱,可惜不能结十次婚。”

    祝笛澜微笑,“结十次婚也不是不可以。”

    “一会儿我老公来了你可别说这话了,”丁芸茹笑道,“你们肯定得打起来。”

    “打就打,谁怕谁。”祝笛澜不屑。

    方璐咯咯笑起来,“小茹,你跟她们说说你以前是怎么想象你未来的婚纱的。”

    “以前哪会想到自己有机会这么挑啊。以前的想法,就是,趁着黑五这家店打折,在门口彻夜排队,一开门就进来抢那条我看中的裙子。”

    祝笛澜感同身受,她与白明在一起时也提过这个梦想。这是她们这样的普通女孩拥有昂贵婚纱的最好方式。

    “我觉得你的婚纱还是隆重些好,”方璐提议,“那些缎面的修身款你可以拍婚纱照的时候穿。”

    “我也这么觉得。”祝笛澜说,“你的身高样貌都撑得住大裙摆,不要浪费了。”

    “这条怎么样?你看这裙摆,很隆重吧。”孟莉莉指着一件婚纱,这件婚纱有着长长的拖尾,她甚至举不动。

    “好好看,好公主。”方璐仔细看了看,“不过我觉得我家小茹的气质更配那些带点干净利落气质的婚纱。先试试,反正设计师会帮你再做调整。这条很适合莉莉你诶。”

    孟莉莉忽然不好意思,“你这么觉得?”

    “是啊,你看看你,感情顺利,待嫁之心写在脸上了。”

    孟莉莉红着脸没说话。

    祝笛澜问,“头纱挑了吗?”

    “都花眼了,”丁芸茹手足无措,“沁什么时候过来?我需要他。我手机呢?”

    “骂他这种事我来就好。”祝笛澜拿过她的手机,“你婆婆从欧洲给你寄了顶冠冕过来,婚礼当天戴的是不是?”

    “在楼下放着,头纱区那儿。”方璐起身,“这样,我跟笛澜去给你挑下头纱,莉莉陪你试婚纱,记得把伴娘裙也定了。分工吧,不然你光试婚纱都要试虚脱了。”

    祝笛澜同她一道下楼,果然看见一顶精致的冠冕放在其中,边上站了两个保镖。

    “我算是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套路了。珠宝都要带保镖,”方璐打趣道,“店员的手机都没收,说是不许拍照。”

    她正欲拿冠冕,保镖拦住她,递给她一双白手套。方璐抱怨道,“有钱人真是讲究。来,你戴上试试。”

    “干嘛不你戴啊?”

    “我的婚姻差点以谋杀告终,你还想让我戴头纱?”

    祝笛澜屈服,“好吧。”

    那顶冠冕周身镶着钻石,中央有三颗大的蓝宝石,显得极其高贵优雅。覃沁说这是他母亲结婚时戴的冠冕,曾经属于她外婆,据说是以前从某个欧洲皇室手里买的。

    顾莹在欧洲找人稍稍调整了冠冕的装饰,让孙姨带回泊都。这冠冕太过昂贵,丁芸茹只试过一次,便一直锁在半山别墅的保险柜里。

    方璐飞快地帮她编了个简单的发型,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戴好冠冕。

    “这不会掉吧?要不要夹一下?”祝笛澜感到头顶沉甸甸得。

    “我可不敢用夹子,我的身家赔不起一道划痕。你千万别乱动啊。好在是你戴,磕着了覃沁也没话说。我要是磕着了,我恐怕连着下辈子都要去给小茹洗衣服了。”

    祝笛澜连微笑都不敢折腾出大动静。她老老实实跟在方璐身后,只要移动就用手扶着冠冕。

    方璐把每一件头纱都放到祝笛澜脑后看看效果。这层楼到处都是镜子,祝笛澜也能看见这头纱的效果,给点意见。

    “你结婚的时候戴的是哪种?”

    “挺长的,但是没拖地,”方璐指指其中一样头纱,“比较像那个,现在看着好像有点过时,层层叠叠的,像窗帘了,我结婚那会儿很流行。”

    “你各种样式都挑几件。”

    方璐把看中的几件头纱递给店员,她们理好准备一起送到楼上去。她忽然眼前一亮,朝门口进来的人挥挥手。

    覃沁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戴着冠冕的祝笛澜,忍不住开玩笑,“你试什么试,我死都不要娶你。”

    祝笛澜条件反射地呛他,“你要娶我我就上吊。”

    “我去找我老婆,一进门看见你就是晦气。”覃沁嫌弃地朝二楼走,“谁娶你谁撞墙。”

    方璐跟丁芸茹一样习惯了祝笛澜和覃沁之间的唇枪舌剑,她一边大笑,一边去拿一件巨大的头纱。

    祝笛澜瞪了他一眼,随后就看见了跟过来的凌顾宸,她不再多言,装作专心地挑头纱。

    方璐与店员一起把那件头纱罩在她头上,她不住赞叹,“这种样式我只在杂志上看过,真人戴起来真的仙,不过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仙女撑得住……”

    头纱是薄薄的单层,长长的椭圆形,边缘用蕾丝勾勒出精致的图案,头纱罩住祝笛澜的面容,但因为几乎透明,依旧不影响别人透过面纱看清她的容貌,只是平添一份神秘,显得格外妩媚。

    凌顾宸站在不远处,头纱为她眼里的妩媚增了一份朦胧。祝笛澜与他短暂相视,便垂下眼。他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凌顾宸的心脏没来由地一颤。他承认她的美,可他似乎也没有看厌的时候。

    方璐完全没留意两人之间细微的沉默,她托着下巴,喃喃自语,“这件太好看了,而且跟小茹之前试的长婚纱也很配。可是这样一来就显不出冠冕……”

    “既然这样就拿下来吧。”祝笛澜觉得自己一直被凌顾宸这样看着有些不适,她故意借着把头纱取下的缘由用手半遮着脸。

    “等等。”方璐把她的手拿下来,稍稍调整头纱的位子。

    “方小姐,这样材质的头纱我们还有其他款式,需要我拿过来吗?”店员插话道。

    “好呀,赶紧。”方璐理理她的冠冕,然后看向凌顾宸,“凌总,你别光看不说话呀,你觉得怎么样?”

    凌顾宸轻咳一声,“挺好看的。”

    祝笛澜尴尬地不语。

    “得改一改。不过这个头纱太适合你了,你可以买了等你结婚的时候戴。”

    祝笛澜还没开口,凌顾宸就先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祝笛澜不愿看他,“我没想结婚。”

    “哎呀,年轻女孩都这么说。”方璐大咧咧地开玩笑,“你呀,你戴着着头纱站店门口去喊一句’我想结婚’,排队的男人不得排到瞳山山脚下去。”

    凌顾宸轻笑,“我倒想看看。”

    可祝笛澜一点都不喜欢他的玩笑话。

    方璐非常中意这个材质和设计,但她又要突显冠冕,因而选来选去选不到符合她心中完美的头纱,她根本顾不上在场的其他两人近乎凝固的神情,转身问店员是否有设计师在场,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匆匆跟着店员去找设计师改头纱。

    她一走,氛围更加尴尬。凌顾宸努力打破僵局,“挑个头纱都这么麻烦?”

    “嗯。”祝笛澜背过身,朝两个保镖走去,想把冠冕摘下来,“她们在楼上试婚纱,你先上去吧。”

    冠冕却好似跟她的头发缠在一起,祝笛澜根本不敢扯,可小心翼翼地也解不下来。她换了个方向,朝镜子走去。

    她不过走了两步就被拉住,那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别动,我看看。”

    祝笛澜老老实实站着由他弄。凌顾宸要了双手套,仔细想把缠着冠冕的头发解开。方璐随意绑的辫子确实潦草,因而乱蓬蓬地,缠住冠冕。

    祝笛澜眼睁睁看着凌顾宸越来越靠近自己,她看看他,又迅速垂下目光。

    好几绺头发缠在冠冕上缘,很难解开,凌顾宸稍一用力,她就不自主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疼吗?”

    “你轻点。”

    “我没见过人戴王冠戴得这么狼狈的。”

    “戴着随意看看样子,”祝笛澜抱怨,“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凌顾宸放慢动作,可成效甚微。

    祝笛澜几乎贴着他,实在太久,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得不知跳到哪里去了。她迫切地想逃离,“我去找璐璐帮我弄。”

    “别乱动,”凌顾宸抓过她的肩,让她靠着墙老老实实站着,“你头发真够多的。”

    祝笛澜大气也不敢出。

    凌顾宸摆弄了许久,看着终于差不多了,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不行了,拿把剪刀把你头发剪了吧。”

    “你敢!”

    凌顾宸停下手里的动作,狡黠地看着她笑,“那把这王冠弄断?”

    祝笛澜欲哭无泪,委屈地说,“真的只能剪头发了?”

    凌顾宸点头,“我给你买顶帽子。”

    “谁要你买啊……”她委屈地摸摸头发,“你别剪太多啊,不然我怎么见人。”

    凌顾宸扭头对店员说,“麻烦拿把剪刀。”

    祝笛澜一看他来真的,差点就哭出声了。她慌乱地想摸摸头发,凌顾宸猛地抓住她的手,“别乱碰了,我好不容易拿出来的。”

    祝笛澜一愣。凌顾宸把冠冕拿下来,还有些发丝缠着,他只能暴力把那些发丝扯断,她疼得歪了下头,才看见保镖已经接过冠冕,把冠冕放进盒子里,准备带到二楼去。

    她一手还捂着头发,一边愣愣地看着凌顾宸。

    凌顾宸露出得逞的笑容,宠溺地拍拍她的头。祝笛澜反应过来,恼火地锤了他两拳。

    他一味笑着,一边帮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她直被气笑,都说不出话来。

    凌顾宸下意识地轻轻揽住她,“至于吗?剪个头发都要哭?你什么场面没见过啊?剪你两根头发都要哭?”

    “你懂什么!”

    “早知道你最怕这个就好办了,不至于让我费心费力威胁这个威胁那个。”

    祝笛澜觉得自己刚刚一听到剪头发就委屈的样子很丢脸,又憋不住脸上的笑意,只好别过脸。

    他多久没见到她这样自然可人的笑容了。他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整个一楼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祝笛澜也不管了,她轻轻靠着他。

    这个温暖的怀抱她已经思念太久了。

    覃沁到了楼上,正好看到丁芸茹试了件长长的拖地婚纱,长裙,留叁午思巴菱久思菱袖的蕾丝设计,裙摆是层层叠叠人工缝制的蕾丝片,显得很梦幻。

    看到覃沁,丁芸茹一直不安着的神情猛地镇定下来,“我选不出来,你要帮我。”

    覃沁愣了许久,随后露出甜蜜的笑意,“我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可是这个,我也选不出来。你穿什么都太美,对你我没有分辨的能力。”

    丁芸茹害羞地笑。

    孟莉莉陪他们聊了一会儿,直到方璐和保镖带着头纱和冠冕出现,她都没有看到凌顾宸的身影。她好奇地沿着旋梯跑下去,想去找他。

    她在离一楼还有几个阶梯的时候停住脚步。凌顾宸和祝笛澜站在阶梯不远处,两人说着话,凌顾宸温柔地摸她的长发。祝笛澜扶着他的手臂,轻轻靠了他一会儿。凌顾宸抱住她抱了许久。

    孟莉莉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很想逃,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凌顾宸先看见了她,他没有慌乱,只是轻轻拍拍祝笛澜,然后一起过来,两人的表情问心无愧,只有孟莉莉显得尴尬。

    凌顾宸知道她来找他,也没有提在楼下发生什么事,只与她一道往楼上走。祝笛澜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没什么表情。

    整个下午,大家都围着丁芸茹,七嘴八舌地出意见,偶尔又闲聊。孟莉莉与凌顾宸坐在一起,凌顾宸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去看祝笛澜的反应。

    祝笛澜与方璐坐在一起,与凌顾宸偶尔说上两句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孟莉莉已经摸不清自己的感觉,分辨不出是不快还是失望。

    意外邀约

    对于罗安整天跟着自己这件事,祝笛澜再不愿意接受也没有办法了。她已经找凌顾宸吵过,没有成效。

    她只好履行自己一贯的做派,打落牙齿和血吞。

    就像她一开始不愿意为凌顾宸办事,后来逼着自己接受。现在她也努力与罗安聊上几句,免得整天大眼瞪小眼。

    罗安照例惜字如金,但时间久了,两人之间不似以前剑拔弩张。他们偶尔聊聊天,许多凌顾宸的近况她还是从罗安口中得知,因为覃沁总是在陪丁芸茹,好多事她不便问。

    苏逸回泊都的消息也是罗安告诉她的。

    祝笛澜还没与这号人物打过照面,但她对他的事迹颇有耳闻,他行事大胆,残酷的程度与凌顾宸不相上下。

    “你与他打过照面吗?”

    “见过,他并不藏着掖着,这次回来直接请老板去白芝塔会面,说是谈生意。”

    “生意……”祝笛澜微微挑眉,她知道两人都是大军火商,“苏逸对你们的影响有多大?”

    “之前半年苏逸离开泊都,覃哥推测他在与俄罗斯的军火商接洽。苏逸的父亲如果真是尤瑟夫沃德,那么他在欧洲的优势比我们更大。”

    “你们最近一次跟他起的冲突是什么?”

    “苏逸手下有批职业杀手,去年他想派人暗杀一位外国使节,我们想办法阻止了。”

    祝笛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们什么时候还保护起人来了?是什么使节?”

    罗安淡淡地说,“老板亲戚。”

    祝笛澜翻了个白眼,准备下车。

    “换身衣服,送你去金霖。廖叔有事与你谈。”

    她回家迅速换衣、补妆。她不敢让罗安久等,于是又匆匆下楼,罗安开车的时候,她从手包里翻出首饰来一一戴好。

    廖逍单独在二楼的包间坐着,依旧拿着那根银狮头手杖。因为化疗他消瘦许多,但精气神实乃不错,他的脚随着爵士乐轻轻打着节拍。

    祝笛澜进了房间,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他身边坐下。

    “很久不见了,你没怎么变。”

    祝笛澜冷冷地看看他,“找我什么事?”

    “没事,你别紧张。我只是关心我最后一个学生。”廖逍重新看向舞台,“你老实了很多,我都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更明白,你听我的话,我就会给你你想要的。”

    祝笛澜垂下眼,遮住眼里轻微的怒气。

    “之前你的照片被传上网的事,我知道是谁做的。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但你也要谨慎留意,别再引起关注。”

    “明白。”

    “肖浩强还听话吧?”

    “是的。”

    “那就好,你要记得低调行事。警署署长叶耀辉,表面看着憨厚,其实是个老狐狸。不要被他盯上。”

    “我会注意。”

    “我听完这一段,就去打牌,顾宸和苏逸都在。”

    “苏逸?我以为他约了你们在白芝塔见面。”

    “他今天忽然出现,确实很意外。好在是我们的地盘,不怕他动手脚。”

    祝笛澜回想着,怪不得罗安送她到了以后,与覃沁匆匆一道离去。覃沁面色凝重,一句俏皮话都没有对她说,实在少见。

    “要我跟你去吗?”

    廖逍忽然侧过脸看她,“你还没见过苏逸吧?”

    他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如同满是倒刺的利刃,在这种眼神里,祝笛澜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她摇摇头。

    “那就不必了。我们还摸不清他想干什么,不到必要的时刻,你不用见他。安全起见。”

    祝笛澜只得点头。

    廖逍给她倒了杯威士忌,“你就陪我听会儿音乐,等下我叫人送你回家。”

    她心下放松许多,喝了口酒,也专心看着舞台。

    包间门被打开,黄彦进来,对廖逍耳语,“你需要看看这个。”

    他们到走廊尽头的监控室。她看到监控里的画面,登时怔得好似石化。廖逍看着监控画面里韩秋肃的身影,不满地皱眉。

    黄彦补充道,“还没有告诉老板。”

    “我现在就去找他。”廖逍说,随后看向祝笛澜,“你去找韩秋肃。”

    祝笛澜惊讶地看着他。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今晚把他带出这个会所。不要让他与苏逸碰面。”

    祝笛澜快步往三楼走去。她知道那个监控的位置在三楼VIP包厢的北角,她刚转过一个拐角,便差点与面前的人撞个满怀。

    她未发出任何声音,额头就被顶了一把手枪。

    韩秋肃看清是她,便把枪放下,一点都不惊讶,“你呀。”

    祝笛澜倒是先一愣,随后赶忙追上他,“你回来做什么?”

    韩秋肃轻松一笑,“我不是一向这么自由。”

    祝笛澜拉住他,轻声说,“秋肃,我同你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我不希望你回来。”

    “我半年没有见你了,我也希望与你好好叙叙旧。但不是现在。”

    “你有什么事这么忙?”祝笛澜不肯松手,“就算你的通缉令没有满城贴了,对你的通缉可没有撤销,你别忘了。”

    “我当然不会忘。”

    “你到底来干什么?”

    “来看看凌顾宸和苏逸的好戏。”

    “不行。你现在要离开。”

    韩秋肃故意揽过她的腰,把她按在墙上,笑道,“凌顾宸要是知道你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怕是要把鼻子气歪了。”

    祝笛澜瞄了眼监视器,知道自己之后肯定要挨骂。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得赶紧把韩秋肃带离这个会所,“听我一次好不好?我带你出去。”

    韩秋肃眯着眼看她,“苏逸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倒是实话,她有些着急,“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你明明自由了!”

    “这种自由,你以为我稀罕吗?”

    她豁出去了。她抱住他,吻上他的唇。韩秋肃把她推回到墙上,“你的美人计我确实不排斥,但现在我有正经事要做,过后……”

    拐角有出现两个魁梧的大汉,他们举着枪。祝笛澜侧过脸,这两个人她不认识,并不是凌顾宸的保镖。

    韩秋肃斜眼看他们,讥讽道,“怎么,连这种事都要围观?”

    祝笛澜才发现她还在韩秋肃怀里,两个人一副偷情刚刚开始的做派。

    魁梧大汉纹丝不动,“走吧。”

    祝笛澜困惑地看看韩秋肃,韩秋肃显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他松开她,举起双手示意,任由那个大汉拿走了他腰间的枪。

    韩秋肃飞速递了个眼神给她,她会意,靠墙站着没有动。

    韩秋肃跟着两人准备离开。祝笛澜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想从另一个方向溜走,那两个大汉没有管她。

    可她没走两步,又出现一个壮汉,他用银色的枪口对着她,“你也去。”

    祝笛澜看看枪口,又看看他。

    “你真闲,”韩秋肃佯装漫不经心,“这里的小姐你抓得过来吗?”

    那个壮汉纹丝不动,死死盯着祝笛澜。

    “你听见了,我跟他不熟。”

    “别废话,走。”

    祝笛澜依然不动,她眼里露出冰冷的杀意,“你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壮汉本只是低低举着枪,听了这话把枪举起对准她的额头。

    韩秋肃迅速走过来,挡在枪口前,同时侧身揽住祝笛澜,“你们的待客之道需要改善。”

    说罢,他揽着她跟在那两个大汉身后。

    壮汉放下枪,跟在他们身后。祝笛澜不解这阵势,她看看韩秋肃,可他无法做出解释。

    疯子

    他们走到四楼,走进几乎占了半层楼的巨大包间。连祝笛澜都甚少来这里。可一进房间她就明白了,凌顾宸、廖逍、万昱和许盛友都坐在桌边。

    荷官边上还坐了一个她没有见过的男人,想必就是苏逸了。他是在场的人里唯一站着的人,仿佛在发表演说,手里还夹了根雪茄。

    因为他们进来,桌边的闲聊暂时停止。凌顾宸看看韩秋肃,又看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把半个身子都藏在韩秋肃背后,但凌顾宸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他的嘴巴抿了抿。

    祝笛澜偷偷打量着房间里的人。每个人都带了四五个保镖,黑压压得站在角落里。覃沁和罗安也很严肃,两人都全副武装。

    带他们进来的三个壮汉走开了。苏逸两手一摊,笑道,“我请的客人到了。”

    韩秋肃不露声色地挡在祝笛澜身前,祝笛澜也十分配合地半低着头。今晚她怎么装老实都不为过,这场面实在太瘆人。

    “你请的客人,通缉令还没过期。”凌顾宸冷漠地说,“只怕门口围了群警员。”

    苏逸淡淡地笑,指指身边的空椅子。韩秋肃微微侧身看了祝笛澜一眼,随后朝那把椅子走过去。

    祝笛澜知道他在安慰她不要害怕。她确实不怎么害怕,这场面她必然说不上话,只是个意外被卷进来的倒霉蛋而已,怪不得廖逍不带她来。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想等牌局重新开始,她就溜到覃沁身边去。

    “你可是今天唯一带女伴的呀,”苏逸打趣,“这女朋友这么重要?”

    “她不重要,只是你的人请人时太不客气。”

    万昱这才看清这是祝笛澜,他转过脸,对着凌顾宸露出一副看热闹的笑容。

    凌顾宸已经黑了脸。廖逍玩着手里的筹码,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苏逸。

    “抱歉,看来吓到这位美女了。”他朝祝笛澜走过去,仿状亲切地问,“请问你贵姓?”

    祝笛澜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愣愣看他。她不想让苏逸留意自己,便使出装傻充愣的本领,打算让苏逸觉得她是个随便跟韩秋肃调情的傻姑娘,逃过这一劫。

    可是让她很惊讶的是,她发现她装愣的时候,苏逸忽然也一怔。

    面前这个女人容貌姣好,穿着简单修身的黑色及膝裙,发尾卷着波浪,耳边挂着一串细长的钻石耳环,轻轻抚在锁骨上。

    “我……我姓祝,祝福的祝。”

    苏逸还没有回过神,他背对着牌桌,因此只有祝笛澜能看见他的表情。祝笛澜见他长久不说话,更加犯懵了。

    苏逸忽然露出一个微笑,祝笛澜没来由地觉得后背一凛。

    “既然如此,”苏逸微微弯腰,伸出手,手掌向上,显得很绅士,“晾着你实在不礼貌,一起玩吧。”

    祝笛澜没法拒绝,只好老实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苏逸牵着她走到牌桌边,朝荷官摆摆手。穿着制服的小伙子微微低头示意,便离开了牌桌。

    “你会发牌吗?不难的。我可以教你。”苏逸轻柔道。

    祝笛澜不敢多说话,更不敢看凌顾宸和廖逍。陌生人的关注对她来说并不少见,她也很擅长处理这些事。

    可是,苏逸的表现很奇怪,太奇怪了。而他又是个可怕的人,让祝笛澜感到他温和的语调下藏着巨大的杀意。

    这就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她与苏逸不过第一次见面,为何苏逸有这么可怕的杀意?

    这个圈子里的人确实很可怕,很多人身上带着实实在在无时无刻想要伤害别人的气质。可是苏逸……

    就是因为她敏感地读出了这些讯息,才感到不解和害怕。

    好在凌顾宸和廖逍都在场,结果不会太糟糕。她知道自己说每一句话都要万分小心了。

    苏逸对她流露出巨大的兴趣,她发完牌,他还看着她,随后看向韩秋肃,“你们约会多久了?”

    万昱用牌遮住半张脸,不嫌事大地吃吃笑起来。凌顾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许盛友的视线也在韩秋肃和凌顾宸之间游离了一阵,但他的表情十分镇静。

    韩秋肃显得兴趣寥寥,“要拉皮条你可找错人了。”

    苏逸转头的瞬间,祝笛澜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相当高大俊朗,脸上立体的五官确实带着混血气息,这让他的容貌非常跳脱,棱骨分明。

    他的中文虽然地道,但很明显带点外国人的口音,看来中文并非他的母语。

    凌顾宸想谈回先前的话题,“你之前说的,里北区的那块土地……”

    苏逸丝毫没有接他话的意思,他转过脸专心致志看着祝笛澜,“你全名叫什么?”

    祝笛澜拿着牌的手几乎悬在空中,小心翼翼地说,“祝笛澜。”

    苏逸拿过她的手包,翻出她的驾照,仔细看着,“这两个字啊。”

    他把驾照举到她脸庞边上,“照片拍得真差劲,真人好看太多了。”

    祝笛澜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凌顾宸看着她,知道她是真的不解。她有时也会装傻充愣,但此刻的她显然不是装的,因为她已经无法像平时那样软绵绵地说些假惺惺的客道话了。

    “嗯,28岁,啧……”苏逸研究着她的驾照,“生日在5月,刚过是吧?是什么星座来着的?我记不清这些……”

    “嗯……”祝笛澜迟疑着,“金,金牛座……”

    苏逸抬眼看她,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容,“祝小姐是哪里人?”

    祝笛澜看着他把她的驾照放进西装内袋,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在泊都长大的吗?”

    谈话的方向太诡异了,韩秋肃不掩饰地皱起眉头,看着苏逸。凌顾宸也紧紧盯着他,连万昱都不笑了,他看不懂这是哪一出戏。只有廖逍,依旧镇定。

    祝笛澜心下不安,可也只能老实回答,“不是。是在一个小地方,离尧城不远……”

    “是哪里?”

    “只是个小县城,叫绥远,说了你也一定不知道的……”

    “那你父母还在老家吗?你是独生女?”

    连韩秋肃都听不下去了,他插话,“你改行做人口普查了?”

    苏逸甚至不看他,“我又不跟你抢女人,你紧张什么?”

    韩秋肃看了凌顾宸一眼,发现他的眉宇间也夹杂着困惑和不满。

    苏逸看祝笛澜已经不敢再说什么,才暂停,“先玩牌吧。”

    筹码叫了两轮,祝笛澜刚刚放松一点,苏逸又看向她,“那你为什么来泊都?”

    祝笛澜已经没辙,她扫视牌桌上所有人,尤其在廖逍那里停留了一阵,但是廖逍没有任何表示。

    “我来念书。”

    “这么说,还是学生?”

    祝笛澜点头。

    “真难得,我以为这么漂亮的,应该是歌星或者影星。”

    “过奖了。”

    “我有些演电影的朋友,整容上了瘾。”苏逸幽幽道,“为了上镜漂亮,就照着一个模子整,拿着玛丽莲梦露或者伊丽莎白泰勒的照片。后来我才知道,何止是她们,年轻女孩也整形成风。你是照着谁动的脸啊?”

    这话一出,不止祝笛澜,全桌的人除了廖逍都一怔。谁都不理解为何祝笛澜出现以后,苏逸的表现如此怪异。

    祝笛澜要不是擅长表情管理,此刻应该惊得已经下巴脱臼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迟疑很久,才颤巍巍地摇头,“我……我没整容……”

    苏逸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看回眼前的牌。就在祝笛澜以为他终于作罢了以后,他忽然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脸,“这个简单,我们很容易就能验证,不是吗?”

    祝笛澜尖叫一声就被从椅子上拖出来,手里的牌散了一地。韩秋肃马上起身抓住苏逸的手,狠狠道,“放开她!”

    凌顾宸正想起身,廖逍猛地按住他的手臂。凌顾宸看了他一眼,把怒火压了下去。

    “你放心,”苏逸的声音里带着可怕的冷漠,“我会把她还给你。”

    “我警告你不许动她!”

    苏逸冷冷地打量他一眼,并没有松手。他的保镖纷纷靠近,显得气势汹汹,韩秋肃毫不退缩地与他对峙着。

    苏逸微微松手,忽然又一拳挥在祝笛澜脸上,她倒向一侧,被苏逸的保镖扶住,他的保镖拽得她两手发麻。

    她感到鼻腔有轻微的出血。她惊慌地看着苏逸,不明白他神情中忽然聚集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一直在研究人的犯罪动机和微表情,此刻却真正困惑,她看不透苏逸。

    韩秋肃火冒三丈,正想还手,保镖便朝他举枪。韩秋肃果断地压下枪口,一拳打在那人的肋骨。苏逸的其他保镖都冲上来。

    牌桌边的人没料到这一幕,纷纷起身。这片混乱里,苏逸拉住祝笛澜的双手便往外拖。

    她已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如此透彻的恐惧。她有极强的预感,如果她今晚被苏逸带走,她必然无法活着回来了。

    虽然她还找不到原因,但她死前要被折磨许久是一定的。她想不明白她究竟在何时惹恼了苏逸。

    她僵持着不愿走,可苏逸似乎没有耐心,几乎快要把她扛起来。

    祝笛澜害怕地尖叫,“放开我!”

    覃沁和罗安冲过来与苏逸的保镖扭打。凌顾宸迅速起身,哪知廖逍先他一步,喝止道,“住手!”

    直到听见廖逍的声音,祝笛澜才终于停止尖叫,她闭上眼松了口气。

    苏逸毫不在乎,“我劝你不要管。”继续把她往外拖。

    韩秋肃还在痛揍其中一个保镖。

    “苏先生,她是我的学生。”廖逍低声说,“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放了她这一码吧。”

    苏逸不掩讶异地看着他,祝笛澜趁机挣脱,踉踉跄跄朝覃沁跑过去。覃沁单手举枪,把她护在身后。

    苏逸镇定的表情里隐藏着暗流涌动的杀意,他威胁性地眯眯眼,看看他,又看看凌顾宸。廖逍撑着手里那把银狮头。

    苏逸恨透了廖逍这样冷静又傲慢的神情。他摆摆手,一众保镖退下。韩秋肃把那人扔到一边,忿忿地摸了下鼻子。

    凌顾宸也死死盯着苏逸。

    苏逸仿佛骤然间冷静下来,他走到一旁,拿了块热毛巾悠悠然地擦手,“真是看不出来,我以为你们跟’独狼’不对付呢。”

    “不要找借口闹事。”凌顾宸冷冷道。

    “这么个小姑娘,背景真够复杂。”苏逸微微一笑,回到牌桌前坐好,“刚刚到哪里了?”

    许盛友与万昱重新坐下,廖逍也仿若无事发生,捡起一块筹码。韩秋肃转过身,拉着祝笛澜就离开了,覃沁收好枪,也跟了出去。

    凌顾宸看着他们离开,才重新坐好,他脸上的不悦丝毫没有散去,苏逸已经轻松地哼起了小调。

    祝笛澜被带到楼下的包间,她用手捂着半边脸,她眼下被打肿了一块。覃沁找了块热毛巾,替她擦去血迹。

    韩秋肃把冰桶里的冰倒在毛巾里,给她敷脸。祝笛澜终于如释重负,她不解、疲累又倍感委屈。

    “你以前见过他吗?”韩秋肃的眉头紧锁。

    祝笛澜虚弱地摇摇头。韩秋肃困惑地看看覃沁,后者也摇摇头。

    韩秋肃正想揽住她,覃沁抢先一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祝笛澜累得把头靠到他怀里,哽咽着说,“我不明白……”

    覃沁抱住她,轻声安慰,“我还指望你给我做个说明呢。”

    “我能知道什么……”祝笛澜哭了一小会儿,她实在被吓得不轻,“我没见过他……他是个疯子……疯子……”

    “这我倒是可以赞同。”

    韩秋肃皱着眉看着两人抱在一起。覃沁不客气地对他说,“没有人欢迎你,你最好趁早滚蛋。”

    “想打架我就奉陪。”

    “正好,我看你迟早要跟苏逸站一道,”覃沁掏出手枪,“没必要留后患。”

    祝笛澜把冰块掷在地上,生气道,“把枪收起来。”

    覃沁预料到她的反应,不满地“啧”了一声。

    祝笛澜转过身劝韩秋肃,“你走吧。”

    韩秋肃不想再把她放进夹杂在他们中间的尴尬位置里,他有自己的计划。于是他转过身,径直离开。

    祝笛澜倒回覃沁怀里,覃沁由着她闷闷地哭了许久。看来她是真的后怕,这一出,覃沁也确实没有预料到。

    当晚,为了安全,他们把她接回别墅住。祝笛澜早早入睡,覃沁与凌顾宸讨论很久也没有讨论出结果来。

    不过廖逍的结论与祝笛澜一致,他们都认为苏逸是个可怕的疯子,他的行为容易失控且难以预料。

    还记得我吗

    祝笛澜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热茶散出的白色蒸汽。凌顾宸坐在她身边,看到她右眼下方的颧骨上有一小片青色,他心疼地伸手摸摸她的脸,想把这片青色抹去。

    祝笛澜发出吃痛的嘶嘶声,把他的手打开。

    “还疼?”

    “为什么每次挨打都是我?我都没见过他。你们那么喜欢照脸打一个陌生女人的吗?”

    “他是神经病,不要把我跟他相提并论。”

    “你跟他一样,你以前没打过我吗?还非要打脸,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吗?”

    凌顾宸对她的旧事重提感到不快,同时又觉得不安与愧疚,“你老记得这么清干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了?”

    “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什么?”祝笛澜蹦出句经典台词,说完她都笑了。

    “歪理真多。”凌顾宸也轻笑,他握住她的手,“那你打回来。打回来就别再提这事,也不许再生气了。”

    祝笛澜挣脱不开他的手,抱怨道,“你干嘛呀。”

    “让你打回来。”凌顾宸举着她的手扇自己的脸。

    祝笛澜轻轻扇他一下,被他眼里的温柔逗笑,“好啦,不跟你闹。你知不知道苏逸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凌顾宸摇头,“鬼知道他发哪门子的疯。”

    “你说,他会不会也瞎了眼,”覃沁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舒服躺着,懒洋洋地说,“看上我家黑山老妖了?所以才发疯要抢人。这可好,神经病跟巫婆,挺配。”

    祝笛澜跳起来要打他,凌顾宸把她拦腰抱住,劝道,“他的话你还当真吗?”

    覃沁咯咯笑得大声。

    祝笛澜忿忿地跺脚,骂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凌顾宸倒是若有所思,“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看上你了?”

    “胡说什么。”祝笛澜瞪他,“昨晚我只有一件事很确定,就是他绝对没有看上我。我不知道他发了疯一样要掐死我是为什么,但他眼神里的感情绝对跟好感沾不上边。”

    “这就奇怪……”覃沁嘟囔。

    “你跟他多熟?”

    “见过挺多次了,”凌顾宸说,“那时候你怀孕。后来你能出门了,他又回了瑞士,不然可能早就带你见他了。以前没见他做过这么疯疯癫癫的事。”

    三人都不解。好在之后的一周,苏逸既没有打听祝笛澜,也没有再做过什么出格事。祝笛澜只当他是偶尔发疯,便很快住回新湾。

    倒是孟莉莉很舍不得,希望祝笛澜多在别墅里陪她。祝笛澜借口自己要频繁去学校,住在别墅不方便,孟莉莉也没办法。

    祝笛澜从学校回来,进公寓大门时,看到监视器前没有坐着人。她只当保安临时有事,自己翻找了些信件便上楼了。

    新湾公寓的安保做得悄无声息,表面上很普通,实际监视很严密,因而一直很安全,又是覃沁负责的,住得久了,她甚至懒得担心。

    她进家门,刚把信扔在厨房吧台上,便看见一个大花篮,一篮子全是粉色。

    她家里有时会多些东西,可能是凌顾宸让人放进来的,也可能是覃沁带过来的。

    她细细查看那些花,是各种不同的粉色花朵,大簇的桃花、牡丹、蔷薇拢在一起。

    她稍觉困惑,与她稍微相熟的人都不会这样送她花,她不喜欢这样成片黏腻的粉色。可是如果是陌生人送的花,他们不会放进她的公寓。

    她拿下花团间插着的那张卡片。卡片上写着:

    还记得我吗?

    这个手写的字迹非常陌生,祝笛澜忽然感到害怕,她转身想去拿手机,却看到那张气宇轩昂的脸庞。

    苏逸就站在她身后,微笑着问,“还记得我吗?”

    祝笛澜的脸色顿时惨白,手里的卡片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入新湾?监视系统甚至没有警报?

    她果断地朝门跑过去,苏逸发狠地拽住她,单手捂住她的嘴巴。她只能发出轻微的嘤呜声,随后被拖到卧室,头朝下被压在床上,苏逸把她的双手绑在一起,利落地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她眼睁睁看着苏逸和他的保镖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他们对现金珠宝都没有兴趣,只是拿走了她的电脑和个人证件。

    祝笛澜无比恐惧,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苏逸最终一定会审问她,虽然她尚不清楚他到底想问什么,不过只要给她说话的机会,她总是能想办法靠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苏逸显然也知道他没有很多时间,凌顾宸很快就会知晓这里的情况。

    他让保镖继续翻找,自己则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又从浴室扯了一条毛巾,把瓶子里的液体倒在上面。祝笛澜完全看不见这一幕。

    苏逸走到床边,把胶带撕下来,祝笛澜痛得直皱眉。苏逸掐住她的下巴,两人直视着。

    祝笛澜努力镇静,“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逸看了她一会儿,“youngdy,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他用手里的毛巾遮住她的脸。

    祝笛澜一阵恐慌,她第一反应就是他想把她活活闷死,她试图挣扎,却好像被人死死拽了一把,瞬间失去了意识。

    苏逸扔掉毛巾,解开她手上的绳子。他让她在床上平躺,拿过脚边一个金属箱子。他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条止血绷带,缠在祝笛澜手臂上,用针管扎进她凸起的静脉。

    暗红色的血液流进另一端的金属容器里。

    最先赶到的是罗安,他举着枪闯入房间,四处查探,确认安全之后才收起枪,查看祝笛澜是否受伤。

    凌顾宸赶过来时被房间里的狼藉震惊了,他迅速朝祝笛澜走去。

    “没有外伤,吸了麻药。”罗安指指一旁的毛巾。

    凌顾宸松了口气,他轻轻把她揽到怀里,轻声唤她。祝笛澜睡得深沉,没有任何反应。

    覃沁在客厅端详着那一篮子的粉色花朵,随后捡起地上的卡片,递给凌顾宸,凌顾宸看了一眼,忍着怒气说,“这里不安全了,你需要彻查。”

    他看向罗安,“被人跟踪了?”

    罗安摇头。

    凌顾宸把祝笛澜抱起,“我先带她回去。”

    祝笛澜昏沉沉睡了许久,药效散去后,她的记忆好似还停留在刚刚那恐怖的一幕,她猛地惊醒,害怕地躲着身边的人。

    “是我,”凌顾宸马上拉住她,“别怕。”

    祝笛澜心有余悸,迷药的气息让她犯晕,也觉得十分恶心。她迟缓地反应了一阵,才确认眼前确实是凌顾宸。

    她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他,喃喃地带着哭腔,“顾宸……我真的好怕……”

    凌顾宸紧紧抱住她,“没事了,你回家了。这里很安全,别怕。”

    祝笛澜点点头,依旧抱着他不愿松手。她的手紧紧攥着凌顾宸的衬衫,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冷静下来,小声说,“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会保护你。你受伤了吗?”

    祝笛澜摇摇头。

    “他说了什么?”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只说了一句他还会再见我,就没有了……他拿走了什么?”

    “电脑和证件。没有重要的东西。”

    祝笛澜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凌顾宸轻轻抚摸她的脸,“别说这话。”

    “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

    因为方才的惊吓,她虚弱得褪掉了那层伪装的坚硬外壳,露出了眼底的脆弱和依赖。她紧紧抱住他,把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放心,我陪你。”凌顾宸用力搂着她,好似一松手,她就会被别人带走。

    她昏沉沉睡去。为了让她安心,凌顾宸一直守着她到午夜时分。

    苏逸把盒子里的血液样本递给一旁的人。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转身进了实验室。苏逸坐在实验室外,灌了一大口干邑。

    过了一个小时,白大褂重新出来,递给苏逸一份报告。苏逸读着报告,冷漠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他把手里的小瓶干邑扔在地上,玻璃瓶碎裂一地,闪现出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