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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烂漫,柳梢垂桥。 奚荷华抱着一卷书,在摇晃的马车中昏昏欲睡。大丫头金彩跪坐在奚荷华身侧,打着一面小扇欲言又止,轻声叹气。 “金彩,叹气做甚?”奚荷华敛了眸,抬手扶了扶酸胀的太阳xue,出声问道。 “小姐此次去都城进学,奴婢愁的很。”金彩不乐意的瘪了嘴,见奚荷华听了她的话后,面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下更是五味陈杂起来,她复而又道:“都城学府最是严苛,且不论不许带侍女小厮,小姐女扮男装混在一群臭男人堆里,想想奴婢心里就惶恐。” 奚荷华失笑,握着书卷轻点金彩鼻尖:“平时没少疼你,怎么今儿非要扫我的兴?” 金彩急忙坐直了身体,开口道:“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小姐,被欺负了去。虽说小姐女扮男装英气十足,可到底是女儿身娇小了些,小姐平日里从不抛头露面,自然是不知晓这世间的男子何等狡狯。” “你呀你,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奚荷华被金彩逗得花枝乱颤,好一会才正色道:“好不容易让爹爹允了我同这世间男子一样念书,这是好事,不许再不开心了。” 金彩作罢,没再多言,只是车行了几日后,临到了分别之际,她还是没忍住多嘱咐了几句。金彩依依不舍的站在都城书院门首处遥遥望去,直至奚荷华彻底被坐落的红瓦白墙掩去了身影,才折身离开。 书院坐落于乌林山上,都城城郊,得名于满山的乌木,只因乌木是先皇最爱之物,大笔一挥赐名乌林山,建得都城书院,名师授课,是世家子弟们首选的书塾,曾有过这样一段传言,若是上了都城书院,那便是入了皇家半只眼,只不过传言之所以是传言,便是因为传言飘渺虚无,当不得真的,但还是不乏一些名门世家削尖了脑袋要送自家子弟进这都城书院。万一呢?这事谁说的准? 奚荷华两手提着箱笼,吃力的跟在领路的小厮后边,她本就骨架小,窈窕身段放在男儿身上就显得有些萧条的过分了,那箱笼里装了满满一箱书卷和换洗的衣裳,于是乎,半人高的箱笼将她衬得又更为瘦小了些。旁人看了,只怕她会被生生压垮了去。 “这是谁家的小少爷?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怕折咯。” 散漫懒懒的嗓音故意被拖长了调子,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伸了过来。奚荷华明显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却被那人从手中轻易夺过了一只箱笼。 奚荷华抬眼看去,就见眼前的人生得仪表堂堂,人高马大,此时正一脸兴味的盯着她打量。 奚荷华有些发怵,心下翻腾不已,却还是大着胆子,压着嗓音,故作镇定的说道:“还请你把我的箱笼还给我。”若是她目光没有躲闪,双颊褪去绯红,恐怕还能将人唬住,可她这副模样,活像是受惊的小鹿,一双翦水秋瞳滴溜溜地瞅得人心里泛软。 少年兀自看了半晌,笑开了:“你倒是有趣极了。”他毫不遮掩的将奚荷华从头至尾的打量个遍后,挑眉道:“将另一只箱笼也交给我吧,我可不想叫人嚼舌根子,平白见同窗被两只箱笼欺负狠了还能站一边撑腰看戏。” 奚荷华愣了愣,意识到他并非是登徒浪子,而在外人看来她自己也是男儿身后,她面上绯色更深了些。她正欲开口推拒,可少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欺身靠近。奚荷华张唇惊呼出声,整个人往后仰去,顺从地抬高了胳膊就将箱笼乖乖的交到了少年手中。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谨慎小心,可还是耐不住想,能进学真是太棒了。她借着低头的动作悄悄扬起了嘴角,亦步亦趋地走在少年身侧。而后怯怯地抬眼向少年看去,却见他含着抹意味深明的笑意,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她先前暗自窃喜的模样被少年一丝不漏的看了去。 奚荷华慌乱的躲开视线,耳尖都染上了烫人的红霞,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再抬头时却轻声而郑重地同少年道了谢,随后一齐跟小厮往宿舍去。 “长得小,模样也秀气,肤白眉淡的,说话还似女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趁着奚荷华铺床的间隙,少年就大剌剌地坐在房前的门槛上同她说话,说来也巧,两人的宿舍竟安排在同一间。室内空间虽仅用一扇题了字的山水屏风隔断,却意外地有所保留,私密空间有却不多。其实并不方便但至少她日后更衣时还能借着屏风遮一遮,不过她断不会在有人在房间时更衣,那也太不够谨慎了。 “小弟姓奚,草字荷华。” “奚荷华。”少年像是在唇舌中品味她的名字一般一字一顿地念出声,见奚荷华没来由的又红了耳尖,他没再逗她,只笑道:“在下乔子松,日后还请仁兄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