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尤敛对上林既霜
姜照眠的身上常年带着草木的淡香，或许是他多在梨花树下练剑的原因，沾染了梨花树木的味道。在情绪波荡不大之时，这香气很淡，只有注意到之后刻意去嗅才能捕捉一丝痕迹。 现在他生气了，林既霜眼角眉梢荡漾着春意，她轻嗅，鼻翼钻入丝丝缕缕好闻的香气，他裸露出来的胸膛上是她的牙印制造出的痕迹，随着呼吸急促起伏，上面依稀可见晶亮、未干涸的可疑液体，别有一番动态的春意滋味。 面对他的质问，林既霜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识海里转悠。 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姜照眠时，他是男扮女装，那时林既霜就在想，这个女人比她见过的男人都要白，后来发现他的真实性别，她又想，他这么白，长者一张漂亮的脸，虽然能打，但看起来却让人误以为是个弱柳扶风的，在床上可能会被骑哭吧。 在六年的接触中，她确定一件事，姜照眠很纯情，人生里面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就有个饮美酒外加有点馋嘴的爱好而已。 她费了大力气才有了亲近他的机会，慢慢发展成他的朋友乃至结契的对象。现在，即将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她需要一点点露出爪牙，给姜照眠提个信儿，提前慢慢适应。 林既霜道：“我确实只是亲亲而已啊。”她摊开手，“没做什过分的事。” 姜照眠的怒意丝毫不减，目光如同针刺过来，明明白白说道——你还狡辩。于是她终于舍得离开姜照眠表情生动的脸孔，分了一点眼神去看他被绑缚在头顶的双手，“眠眠，你可答应了我亲亲，说好不许拒绝我。” 浑不怕她夫郎散发的冻结目光，虽然在夫郎面前那副威严做派是一分都使不出来，但是占便宜那是顶着风霜刀剑都要上去啃一啃的。 不在关键时刻攻占一分领土，后面只会一败涂地，要能屈能伸，大不了后面多伏低做小哄回来。 亲着亲着都扒衣裳了，姜照眠气结，更气的还在后头。他看着林既霜又开始在自己胸口上辛勤耕耘，他挣扎，所幸脚还能动，他干脆抬起脚往她的小腿踹过去。 “别踢啊。”她的小腿仿佛长了眼睛般让开这道攻击，随即弯起绞缠姜照眠的腿，他彻底动不了了。 姜照眠气得微红的眼角落入视野，林既霜道：“才到这一步就受不了了，等我们结契那天你该怎么办？” 忽略她的话音，他负气般闭上眼，紧咬住后槽牙。锋利的面孔之下透出一丝隐忍，被迫的隐忍和欲求的隐忍交织在一起，颤动的眼睫表明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一年前，林既霜亲自上青照门提亲，种种原因下姜照眠答应了结契，随即闭关，而结契大典就定在两年后。 算算时间，距离结契大典还有四个多月。 尤敛上午一直在聆学堂修习符法，上座的教习是一名主修符咒的五阶长老，她十分尽职尽责，素有严厉之风。底下的弟子们水平大差不差，都在二阶与三阶之间，尤敛便有二阶中级的实力。 在这群弟子里面，她的实力算是靠前。鲜少人知道她的实力是依靠丹药堆砌上来的，她本来的天赋太差，在丹药帮助下也堪堪到达这个地步。一直以来，她心里非常清楚，这辈子也就止步于三阶了。 一阶是入门，四阶就是一个分水岭，隔开那些无望的修者，四阶之上才算是在修界有了姓名。九阶已经算是大佬，在修界跺一跺脚都会山崩海啸，至于十阶之上，那更是寥寥无几，传说十三阶便可以踏破虚空，到达另一个层面，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过的人没一个回来。 比起之前初初入门，尤敛本该满足，毕竟她凭此能进入内门，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但在一年前，她惊觉还不够，与林既霜相差太远了，她如同萤火，也想与皓月争辉？ 尤敛心下发笑，人的劣性果然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比如她。二阶的实力可以干什么，什么都不行，出去除魔卫道都不知道谁才是猎物？自讽慢慢沉淀为眼底的郁色，以前她狭窄目光只看得到青照门这一亩三分地，现在该出去看看了，看看外面是何等广阔的世界。 教习长老的目光在室内逡巡，触及尤敛流畅的制符手法时，她赞赏地点了点头。尤敛持笔在符纸表面上写写画画，笔尖渗透出灵力，手上动作不紧不慢，一气呵成。 甚至脑海里还有空隙挤出来思考昨夜姜照眠的一颦一笑，新鲜的、隔了一年有余的神情，姜照眠出关的第一眼见到的，是她。 这间教习室外也有梨花，不仅有梨花，还有堇花，兰花，但她只看到了梨花，只因为照月峰的梨花开了。 不知道姜照眠此时在干什么，练剑么？她见到他时都是在练剑。 下学后有相熟的人邀请她去聚一聚，尤敛微笑着拒绝了，歉声道还有事，改日再叙。 她们看着尤敛匆匆离去，像是真有急事去办。 “你们发现没有，尤敛今天有点不对劲。” “有吗，什么不对劲？” “她每天上学时辰都很早，一般我来时她已经坐在位子上了，可今天却……” “咦，你说的有理，还好她赶在教习长老之前到了。”她扒拉另一个同伴的手臂，“你说她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看她今天课上奇奇怪怪的，老是冷不丁一笑，还几次往窗外看。” “窗外有什么吗？不就是一些花花草草，看久了就那样。” “难道她……思春了？” “这倒有可能。”说完神神秘秘地凑到同伴耳边，“听说她在外门的时候喜欢姜照眠，被人笑掉大牙，后面就没见她提了。” “这事我也知道，两年前有几次她去请教姜师兄，姜师兄好像一无所知，对她的提问也都一一回答了。” “难道，如今她还在肖想姜师兄？”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说到这里，你听说了么？就在昨夜，姜师兄出关了。” “所以尤敛还真有可能对姜师兄留有妄念，唉，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希望她看得开。” 她们静默一瞬。 “要我说啊，他真是命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师尊宠他，还有一个十方剑派长老未婚妻，自己还长得漂亮，这样的男人在修界还不是横着走？” “哪像我们，还要自己辛辛苦苦修炼，现在还是二阶，将来能不能娶一个模样好看的男子都是未知数。” “这么多抱怨，那换你去当男人，让女人来娶你怎么样？” “……谁想啊，干嘛一定要当男人，就不能有一日我天赋爆发，当上修界大佬，迎娶美貌听话的男人吗？” “理想很美好，现实栽跟头。” “……出息。” 她们交谈告一段落，话题又换成山脚下的集市又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哪个哪个女修男修之间的八卦，背影渐渐远去。 尤敛不知道这一段话的内容与她有关，也并不知道自己不被看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所触动，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岂会是这些就算踏入修炼一道仍是庸庸碌碌一生之人能了解的？ 乘着仙鹤回到紫玉峰，尤敛径直进了单独辟出来的小厨房，关上门在里面鼓捣一番后她拎着一个样式精美的食盒走出来。 她打算找个借口去见姜照眠，这个借口便是食盒里的东西，姜照眠喜欢吃美食，而投其所好正是尤敛的必修课。 提着食盒在照月峰里姜照眠经常会出现的地方一路找过去，抱着欣喜与期待的尤敛很有耐心，直到远远便瞧见且歌亭里的场景。 她下意识迅速地将身体掩在一颗梨树后，并且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气息，然后才敢探出头去仔细观察。 看清的一刹那，尤敛五指发了狠地抠住树皮，嫉妒得几欲发狂。她刚才没有看错，林既霜伏在姜照眠身上，对她求而不得的姜照眠亲吻。 她瞧见姜照眠躺在石桌上，手被缚仙锁困住，林既霜在吻他的胸！ 她从未见到姜照眠衣衫下的身体，从未见他被欺负出如此动人的神情，她的心脏被紧紧攥住，似要滴血。 姜照眠是被迫的，林既霜竟然敢侵犯他！此刻多希望自己有能力将他抢过来。 丝丝缕缕的黑气如蛇一般盘桓在眼底，虎视眈眈地盯着且歌亭里的两人。不过是一瞬，那些黑气又蛰伏下去。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机。 耳边异常安静，尤敛专注地凝视姜照眠。她一面恨不得将林既霜打杀，一面又痴迷姜照眠露出来的美好，她知道不应该。 他现在多痛苦啊，你怎么可以忽视他的痛苦，反而觊觎建立在痛苦之上的美好？ 尤敛纠结又痛苦。 “谁！” 姜照眠身体应声而震，林既霜的动作很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袍子盖在身下的姜照眠身上。 森寒威严的声音裹挟着滔天威压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尤敛感觉被一双锐利眼睛盯住，头皮上炸裂开的恐惧如影随形，只觉得堕入了极寒冰窟。 第一个念头是，她被林既霜发现了。 紧接着是，区区二阶林既霜又怎会发现不了？她怎会容许我靠近且歌亭，在这里窥视她们的亲密场面？ 唯一答案是，林既霜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她故意的！ 故意敲打她。 千回百转的心思只在一瞬之间，陡然激荡的心境很快被平息，压下本能而起的恐惧感，故意披上表演的脸皮，自然而然地将恐惧延续下去。 一丝兴奋感贴上头皮，她兴奋得颤栗。 她抖着身子从梨树后挪出来，两条腿霎时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丧着脸猛摇头，“长老，我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