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姜照眠失忆
落日山脉群山万重,莽荒森林里不知晓潜伏着多少危险,少有修者长居于此,多是前来寻宝历练。偌大的山脉孕育着无数天材地宝,若说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而生,那么落日山脉有多危险,它能赐予修者的机遇就有多丰盛,像是个深渊巨口诱惑世人。 多少见钱眼开的修者铤而走险,一批一批地踏进来,有的满载而归,有的却一无所获甚至丢了性命,成了滋养山脉的养分。 齐菱却是个例外,年幼时与人打赌走进落日山脉,没有一个人认为她能活着回来。这个事件却成了她人生的转折点,她在危险之中觉醒了天赋,那些妖兽精怪仿佛都成了睁眼瞎,把她当成路边的一颗小草对待,小草有多么默默无闻呢。 她进入落日山脉像是回到了熟悉的怀抱,比起人类世界她发现自己竟然更喜欢这个充满光怪陆离的世界,像是找到了正确的生活方式,她天然肆意,不喜欢规矩束缚,说白就是野惯了,于是这里成了她的家。成天跟妖兽一样横冲直撞,还延续了招猫逗狗的风格,只是与未曾开灵识的妖兽相比,她多了一个思念的人。 她乐此不疲地从外面捡东西回来,从小到大攒的私产数不胜数,放到外面也算富甲一方了。 齐菱在路上东躲西藏,姜照眠被她用块带兜帽的袍子遮盖起来背在身上,被她用高阶换颜丹变幻的脸露出来,他本来的样貌有多美丽换颜后的脸就有多普通,五官正常没有歪七扭八,但就是普通,走的就是一个极端。 逢人问起也只说夫郎生病不良于行,这时候别人就夸她疼夫郎,是个好道侣,她下意识挺起胸膛得意,然后便打哈哈糊弄过去。 也不晓得追兵用了什么法宝,她费劲为姜照眠遮掩的气息不大管用,竟然能发现她行动的方向,还好靠着她天生的灵敏直觉几次躲了过去。 各大州府之间建立的传送阵肯定是不能去了,那里有追兵把守,也不能大咧咧地飞在有人的天上,因为他妈的青照门和林既霜联合发布了追魂令。 追魂令是比悬赏令更恐怖的存在,丰厚的资源甘愿让整个修界成为她们的眼线,与劫走姜照眠的歹人不死不休,该说不说不愧是七大宗门之二,出手豪阔程度齐菱那点私产都比不上其一个小指头。 她以后就是有夫郎的人了,她家夫郎这么娇贵仙气儿的人物,怎么能跟她吃苦呢?齐菱痛定思痛,决心疯狂敛财养夫郎。 要不是她的天赋最后真有可能被逮住,日夜兼程下齐菱嗖的一下溜进落日山脉,回家路上松了口气。妖兽的追杀到底与人不一样,人与妖兽的智慧一个天一个地嘛,经此追杀,她运用天赋灵通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啊。 落日山脉外围,趴伏在自家地盘上休息的妖兽们对煞神的回归一无所知,它们只觉得吹拂过山间的风沾染了一点急促的气息,像是抓耳挠腮的急躁与欢愉相交织。 姜照眠的经脉丹田破损得厉害,她在储物袋里翻遍了也没找到可以彻底修复经脉的灵药,只能先镇压保住性命,只是灵气流失之下他醒来就相当于一个凡人,再没有御剑飞行上天入地的法门了。 齐菱将他轻轻甚至是有些笨拙地放在石床上,其上铺了足足三层柔软的兽皮垫子,她很少对什么东西温柔,就连这副床铺是她刚刚才收拾出来的。 她一个野猴子似的女孩睡在石头床上不觉得有什么硌硬的甚至还适应良好,但姜照眠肯定是睡惯了高床软枕,所以她作为一个知道疼着夫郎的道侣,应该照顾好他。 镶嵌在岩石壁上的斗大明珠将不大的山洞内部景物映照得纤毫毕现。多年单身少女居住的山洞里,一抹有别于其他的光芒流转在这个突兀出现的男子面庞上,其浓墨重彩程度令齐菱不舍得移开目光。 多年不知忧愁的齐菱此刻眉头打结,等姜照眠醒来,她该怎么安慰姜照眠承受由强大的修者沦落为一个脆弱的凡人带来的落差感呢。 他睡着的样子很恬静美丽,不由得令齐菱联想到脆弱的东西,小时候捏一下就碎的青瓷玉盏,或是碰一下就断掉的奇花异草。 他会不会掉眼泪?齐菱转而有些不厚道地想,他哭起来应该很好看。 如果让清醒的姜照眠知道她这么想,估计指关节都已经被捏着嘎吱响。但他不知道,所以依旧平静,只是他的脸忽然整个皱起来,身体颤抖着说“冷”,夜里风凉,他又失去灵力护体,说冷也就不奇怪了。 坐在床沿的齐菱愣了一下,立即上下翻找,然后掏出来一块极品火灵石——取至火山口产的矿石,里面蕴藏着丰富的火灵力,适合取暖。只是火灵石表面有棱有角,怕是会割伤他,齐菱将火灵石捏在手里不断揉搓,直到它边角圆润才满意点头拍去一手齑粉,再打个孔拿根黑线绳穿起来,最后这才将火灵石挂到姜照眠脖颈上。 果然之后姜照眠没再喊冷,一头妍丽秀发铺了半张床榻,她想了想,穿着外衣睡觉不舒适,于是给他除去外衣。她带着人逃命几天也累了,什么心猿意马都没有,挨着他躺下时把发丝很轻地拨到旁边,抱着床上的姜照眠倒头便睡。 两日来她为姜照眠温养经脉,他的伤势渐渐转好也该醒来了。齐菱外出归来一只脚踏进洞口,一眼便见着他人坐在床边呆愣着。 他仍旧穿着睡觉时的雪白单衣,发丝披散在脑后,睡了许久也不见毛躁,脚上没穿鞋,粉白的足底有尘土和被细碎石子扎伤的痕迹,脊背微弯对着虚空眼神放空,莫名显得形单影只,像是被世界遗弃在了四下无人的角落。 仿佛一把刀插在了心口上,心疼的情绪弥漫开来,齐菱脚步一顿,本来放轻的脚步声故意放大,惊动了姜照眠的心神。 他视线聚焦在来人身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逆光而来,空白的脸庞忽然有了神情,像是一潭死水注入了活水,生动起来。 姜照眠下床朝着齐菱走去,调整了下措辞,尽力条理清晰地把自己身上的症状给人说明白。 眼中透着茫然,嗓音无端泄露出一丝急切与压抑:“我好像是失忆了,以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对方含着碎冰的声音融化许多,脸上的空白迷茫真真切切,当头一棒令齐菱大张了嘴巴,发出真情实感疑惑的声音:“啊?” 他很耐心地等了会。距离姜照眠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他刚有意识那会自然而然地起床下地,没有穿鞋,然后忽然跟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脑中一片空白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捂着脑袋生出几个疑问,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隐隐约约泛起几分燥意,只有几分还是因为他冷静惯了才没有暴躁。 他也没想起来穿鞋,四处走了走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他惊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山洞内,至于为何惊讶他也不清楚。 周遭摆布表明有人长时间居住,而且似乎是不止他一个人。洞外有一块平地,阳光落进眼里分外刺眼,他不自觉抬手挡了一下。 拿下手的一瞬间,眼前一片广阔深林令他震撼,再往前走就是悬崖峭壁,他几乎是挪过去地往下瞄一眼,生出一个凡人该有的惊慌:这么高要怎么下去?! 他只能等另一个人回来,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姜照眠下意识调节心境,保持冷静,这就跟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只是时间越长他的情绪越不受控制。 齐菱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住了,失忆?全都忘了?她脱口而出:“那你还记得青照门吗?” 他不假思索道:“不记得。” “不会连名字也不记得吧?” “嗯。” 得到肯定答案,齐菱不禁也焦急起来,直接打横抱起姜照眠放到床榻上。突如其来的公主抱令他全身僵硬,刚刚咽下呼之欲出的惊呼便被她一只手摁在床上闷哼出声,齐菱听到声音打断手中的施法,急忙问他怎么了。 “你压痛我了。”姜照眠动了动手臂。 方才急忙察看他的神魂下手力道便按正常的来了,齐菱看了一眼攥住他大臂的手指,如同火焰燎到指尖快速收回手,她不自觉挠了挠侧脸:“对不起啊,我着急给你察看神魂问题,没注意收着点力气。” “没事,”姜照眠身上的肌rou应声松弛下来,含着一抹认真神色,“只是你别动不动就抱来抱去的,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齐菱理所当然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我的夫郎,我抱你完全是天经地义。” 说完瞧见对面那张脸又恢复了僵硬,眼神里清晰传递出震惊的情绪,齐菱单方面编造谎言完全不带心虚的,因为这即将成为既定事实,而正是这种信誓旦旦的语气令姜照眠不得不仔细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眼见对方陷入沉思,齐菱心中的焦躁热流忽然间诡异地平静起来,他的神魂受损影响了识海记忆,短时间内恐怕恢复无望,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培养感情,待他恢复记忆岂不是更加舍不得我了? 回过神来瞟见齐菱咧开嘴角笑得乐呵,姜照眠疑惑:“你在想什么笑成这样?” “没什么。”齐菱手一摆收敛起笑容。 对于齐菱所说她们本是道侣的事实他持保留态度,隐隐感觉不对劲:“我们真是道侣?你能告诉我,我的过去吗?” “自然。”齐菱非常爽快。 姜照眠撑着床直起身,双足摩擦过兽皮垫子,脚底沾的尘灰在上面蹭出一道痕迹,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抱歉,弄脏了垫子。” 哪知齐菱直接上手抓住他的脚腕子按在大腿上,抽出条帕子替他一点一点地擦去上面的灰尘,给他耳廓闹了个红色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