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海晏河清(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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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北斗换了身衣服,轻轻关了房门准备去参加船队的庆功宴。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去一个地方。 “老张!”北斗提了一壶酒叫住了正在打钉子的男人。 男人身型一顿,转头望见了故人,便笑了起来:“北斗。”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找地坐了下来,开了北斗带来的那坛酒。 “没想到你这么快又遇到了海山啊......”老张看着战损的死兆星号,当初惊怖的画面又在脑海中席卷而来,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而且居然活着回来了,哈哈哈,真了不起。知道吗?现在璃月可都是你的传说。” “是大家的功劳,凭我一个人不行。”北斗没有半点骄傲,她抬头看着伤痕累累的死兆星,神色有些哀伤。 老张见过去的战友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自信明媚,心里有些恼火,于是用手肘撞了下她,“怎么?当上船长之后就开始学会了假正经了?给我半个月!帮你把死兆星给修好,再把那新型火炮装上!下次遇到那海山,你可得让它有来无回!” “谢谢你,老张。我会为兄弟们报仇的。” 老张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碗里的酒,拍了下北斗的后脑勺:“打不过就跑。” 北斗挠了挠头,看着老张在收拾工具,好像这就要回家了,连忙开口劝道:“我们办了庆功宴,一起去吧!” “不了,有你这壶酒就够了,你们玩得尽兴!” 北斗看着老张孤零零的背影,最后还是没有勉强,一个人去了酒楼。她原本是打算来填下肚子待一会就走的,毕竟是为了兄弟们高兴,对她来说,这还不算是真正的庆功宴。 没想到有个以前不敢高攀的大老板居然找上了门。这位先生纵横璃月商场也有多年,他似乎对北斗这般的草莽豪杰有特别的赏识。而北斗也听凝光说过他的名字,是值得交易的对象。两人交流愉快,佳酿点到即止,很顺利地谈下了一笔长期的运输生意。最后,那位先生临走前问了一句:“你可否有把握真的剿灭海山?” 他的声音不大,但酒楼里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北斗想起来之前老张说她假正经,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掷地有声地回道: “南十字,当仁不让。” 已经崭露头角,何必再隐其锋芒。她要做的,就是让死兆星要追上冥王号的实力,超越冥王号的成就,做斩灭海山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位先生欣然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身后还是一片安静,北斗回头问道:“你们,有要退出的吗?我不会强迫,也不会挽留,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良久良久,北斗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没有退缩犹豫之意,她更多的还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期待与向往。水手们会永远朝着船长所指的方向。 昨晚注定是大醉的一晚,凝光显然很不高兴昨天睡醒看不到人,深夜又带着一身酒气的回来。捏着鼻子给北斗收拾一通之后,最后“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气不过,往她的屁股上打了三巴掌。但是人睡得很死,没什么反应。 北斗今天醒来之后口渴得要命,房间的茶壶里都是空的,凝光人也不在,天色还早,或许是在书房。 凝光看着北斗身型摇晃着推开了书房门,一手还潦草地揉着屁股,“凝光~我想喝水.....” 看来确实很渴,嗓子都有些沙哑。 “我是你丫鬟?自己去倒。”凝光自顾自摆弄着沙盘里的东西,没什么好气的说。 哼,一大早就冷着脸,真是扫兴的女人。 北斗自己去倒了水,身体舒服之后才回想起昨天似乎是惹到某位天权大人,于是又不要脸的黏上去。 “你昨天是不是打我屁股了呀?总感觉有些麻麻的。” “胡说。”天权大人善于面不改色地撒谎。 “打都打了,气还没消啊?” 凝光真是烦死她了,红着脸掰掉了胸上的手,移步到了沙盘另一边。 北斗本来不想看沙盘上的东西,但是她突然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人偶,“这是什么啊?是我?”人偶就巴掌大,左眼被一个红色眼罩遮挡,如此明显的特征,还能有谁? 凝光没有理她,北斗便在沙盘上一个一个拿起其他人偶观察,拿起来又不放到原位,像是在故意捣乱。 “你呢?你的人偶在哪里?”北斗把沙盘都翻遍了才问她,不知不觉,人又黏到了身边。 北斗把视线瞥向凝光攥着的拳头,了然地挑了挑眉,然后把自己的人偶放在沙盘上,用手指用力弹了出去,滚到了凝光的手边。这下凝光终于动容了,连忙拿起小人偶检查有没有伤痕,确定没事之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凶手。 北斗直视着凝光眼睛,从她另一只手里拿走了藏着的白色人偶,然后贴到自己的人偶上,做作地说道:“哎呀,北斗摔倒了,要凝光亲亲才能好。” 两人视线终于交汇,于是吻落了下来,带着一点试探和讨好。如果一开始没有拒绝的话,那之后就很难再反抗了。 等到凝光开始回应,北斗反而退了出来,笑着说道:“现在不气了?” “少废话。”凝光又惩罚般地衔住北斗的下唇,主动攻进了对方的领地。 “说起来,你这个到底是什么啊?”一番交缠之后,两人耳鬓厮磨,但北斗知道这人肯定是又在她衣服上擦口水了,于是她往怀里人的臀rou上揉了一把想讨回点什么。 “嗯...”小气死了这人。 凝光往北斗腰上拍了一巴掌,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最近在研究新的棋戏。”自从上次跟北斗出了趟海,她就发现之前的自己确实绷得太紧了。每天留出点时间想些无关阴谋阳谋,无关风花雪月的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这么厉害?怎么玩的?”北斗带着五分讨好五分好奇问道。 凝光脸上起了得意的神色,她把自己和北斗的小人放到了沙盘的左下角开始一一解释:“这里是起点。” “这是初始的资产,一万五千摩拉。”虽然说是摩拉,但其实只是刻了数字的圆形道具而已。 “然后掷骰子。点数是三,那么我可以走三步。到了这里之后,我用我的钱买下这座建筑,那么下次你到了这里就得付我过路费,反之亦然。除此之外,还可以建房子......” “喔~有点意思!”北斗饶有兴致地听凝光讲完了冗长的规则,“我能把这个带到船上给兄弟们玩吗?” “......你真的觉得这个有意思?”凝光心里高兴,却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手下的人都说这个太复杂,玩起来又花时间。 “当然,应该人越多越好玩吧?”北斗看沙盘上有许多小人偶,应该都是玩家的代表,沙盘也是璃月的轮廓,地图足够大。 “嗯......”其实凝光从有这个棋戏的想法到实施以来一直是自己在玩。 “你等会有其他事吗?要不我俩来一局?” 凝光听到北斗的这句询问,思绪一下恍惚到了十几年前。那天逐月节,她在人群中一把拉住了她,然后问她有没有空。那时北斗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到现在都历历在目。她怎会拒绝? 船队远航回来之后理应是放长假的,但北斗本人可不敢多休,没事的时候她会去船厂看看维修进度,顺便帮帮忙,或是跟慕名而来的商人谈论下生意上的事情。名气大了做事总是方便很多。 这天,北斗来船厂做最后的验收工作,忙完一切刚坐下来休息就有人找上了门。 “北斗小姐?”一个健硕的青年抱着一个大剑匣谨慎地询问道。 “噢,是我。你是?”北斗眨了眨眼,还没等对面回复就反应了过来:“你是寒章?快请坐。” 边说边给他拿了把椅子。 寒章是寒锋先生的儿子,之前北斗总看到他跟在铁匠铺后面默默地打下手,是个做事踏实又勤快的汉子。 “寒锋先生呢?”北斗看到那个剑匣,就知道一定是她的刀修铸好了。她给寒章倒了杯水,但他只是低头摩挲着剑匣,心情好像有些沉重。 “多谢......我父亲年事已高,修铸此刀消耗了他许多日夜与心血,如今已回轻策庄打算养老了,所以今天......是我来。” “这样啊......先生身体真的没事吗?” “没有大碍,只是他心愿已了......” 北斗对他的招待和对父亲真情实意的关心让寒章觉得亲切,心中酝酿许久的话此刻也有勇气说出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北斗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耳闻,此刀原为我家先祖取龙石锻造而成。黑岩斩刀,可辟邪,可镇龙!” 寒章说到“辟邪”“镇龙”的时候,两眼散发出的寒光让北斗心中一凛。 “此刀百年之前丢失过一次,太祖父临死之前都在悔恨,我当时尚且年幼的父亲把此事记了一辈子,也找了此刀一辈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到了晚年这把刀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当然,从前是我先祖保管不当,如今我家自然无法厚颜将它据为己有。所以,它理当是您的。辗转几手到您手中是您与它的缘分,我祖父,爷爷,父亲,他们找了数十年,能把此刀作为我父亲的熄炉之作也是他与它的缘分。” 寒章顿了顿,对于父亲的退隐他还是有些惋惜,对自己也有些没自信,因为他不知道能不能独自担起自家铁匠铺的门面。 “最后,他老人家有句话让我带给您,他希望您不要像我们一样——再弄丢了它。”寒章双手恭敬地奉上了剑匣,带着希望对面的人能好好善待它的恳请之意。 北斗虽然双手接过了剑匣,思绪却还沉溺在刚才寒章说的那番话中。 对海上冒险的人来说,手里的武器就是最亲密的伙伴。这把黑岩斩刀当初到手的时候北斗就非常喜欢,平时会悉心对它做好保养工作,就算寒章不说,她也会十分珍惜。北斗知道,对匠人来说,自己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与一个家族跨越了百年的渊源又是怎样厚重的羁绊。一想到这个,这把刀在北斗手里和心里的份量又沉重了许多。 她打开了剑匣,曾经的老朋友已经脱胎换骨。寒锋先生不愧是璃月最有名的铁匠,当初那把经过海水浸泡而磨损不堪的刀,现如今墨色的刀身甚至泛着剔透的赤光。 北斗带着失而复得的高兴与怜惜握住了刀柄,脑中忽然闪过一念灵光。北斗不太确定,她好像与它产生了共鸣——其实她与这把刀的经历何其相似啊。像是命中注定的,她们找到了彼此。 随着装载了新式炮弩的死兆星再度出发,夜晚璃月的某处角落也开始了狂欢。 “我赌一万摩拉,死兆星惨败而归!” “我跟你!” “我也跟!哈哈哈!” “我赌五万摩拉死兆星这次定能斩灭海山!” “凭什么?凭那几台改良过的炮弩?哈哈哈哈?” “死兆星的船长没有神之眼都能一拳打退有神之眼的人,我看她就是有戏!我跟五千!赌她赢!” “神之眼都没有?那赢的机率多小啊?我还是赌她输!” ...... 岩上茶室,明面上是个喝茶的地方,但是璃月的人都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到晚上,这里就成了赌坊。岩上茶室,什么都可以赌,要的就是疯狂,璃月背地里多得是这样发泄的地方。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凝光的耳朵里,没有谁听到自己爱人的生死被人抬到赌桌上当作寻求刺激的物品会无动于衷。但璃月对赌博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条例,没有明文,那便是默许。这些灰色地带都是根深蒂固的,参与的人众多,凝光要整治也很难下手。璃月本来就是风险与黄金并存的地方,所以赌博在大多数璃月人眼里也并不是什么原则性上的错事。 凝光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或许可以先把岩上茶室的老板换成自己人,嗯......有什么把柄呢? 死兆星此次确实是奔着海山去的,北斗脑海里想了许多应敌之法,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训练自己的水手,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到了地方,等了三天却没有找到海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海山去哪了呢? 有水手说,是因为上次给了海山致命伤,海山害怕了,或者说不定已经死了。北斗细细地回忆着两次与海山交手,那么庞大的身躯,头顶上的那一刀根本不成致命伤,并且它那如猎手般玩弄猎物的心态,要是让人觉得它逃避了,那说明它的目的也达到了。 “返航!”不必急于一时,稳中求进才是正道。对付海山,若是自大或者没有耐心,那可就离死不远了。 参与了赌局听说死兆星无功而返的人很失望,有的甚至跑到了北斗跟前说她是个骗子。北斗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人只觉得好笑,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赌她这次一定能斩了海山,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得失不关她的事。与北斗同行的水手当时就要出手想好好教训出言不逊的人,但刚抬起手就被北斗拦了下来,因为周围还有孩子。 那个瞬间北斗忽然理解了什么——其实暴力只是为了出气,一个人如果拥有的坚定的目标,那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影响不了她什么。北斗摇了摇头,她似乎太不成熟了,回想以前自己所做过的事,当时明明有许多方法来解决,直接使用暴力,实在是下下策。 水手们看着自家船长皱着眉,但并不像是在隐忍,反而像是在懊恼什么。没多久,北斗的眉眼又舒展了开来,哼着歌儿步伐轻盈地离开了。水手们面面相觑,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余裕?好吧,强者不与人计较,他们用不屑与鄙视的眼神瞥了一眼不识天高地厚的那群人之后,有样学样地哼着不着调的璃月渔歌随着他们的船长走远了。毕竟,人还是吃饭重要。 “凝光!”北斗猛然推开书房门,把正在写东西的凝光吓了一跳,纸上也出现了多余的墨水。凝光闭了闭眼,幸好没有在处理公务。 “你在干嘛呢?”北斗看到凝光身躯猛然一震的样子一下乐了起来,她大步走向女人的时候,看到了书房一侧的沙盘上又丰富了许多内容。 “我又想了一些玩法,比如,在地图的一些特定位置放上随机事件。”凝光拿起她刚才在写的纸,上面罗列了许多惩罚与奖励。 北斗大概看了一眼,比之前的又有趣了不少,“你要推广这棋?看起来已经很完善了。” “是有这个打算。我想过了,像围棋这种要背定式的棋都有人热衷,我这种通俗易懂的棋戏肯定有人喜欢。而且围棋只能两个人下,我这个却可以四五个人一起玩。”凝光又从桌上挑出一张纸,“你看,我都把详细规则罗列出来了。” 北斗眯着眼睛看了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围棋好像并不能用来跟凝光的棋戏作对比......咳,这女人开心就好。 “听说北斗船长此次无功而返,怎么还有给我的东西?”凝光把规则书收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从北斗进门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两手一直背在后面,肯定藏了什么。 “但凡出了海,哪能真的空手而归。我是没找到海山,但是从外面拉了趟货。”北斗终于把手摆到了前面,那是一个水青色细颈瓷玉壶,略似珠母的光泽暗示了悠久的岁月。 “古董?”凝光眼中的亮光表明了这个玉壶十分合她的眼缘,不过随着北斗转动了壶身,凝光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因为壶身上提了“南十字 赠”几个字,一看字迹就知道肯定是北斗干的,这算是暴殄天物吗? “船上的新式重弩是您的功劳,我代表南十字感谢您!”北斗殷勤地把玉壶递到了凝光的眼前。 凝光的心情有些复杂,但终究还是喜悦多些,本来可以放到私人藏阁第一排的玉壶如今只能在房间里当个装饰了,细颈的玉壶最适合用来当花瓶....嗯...嗯? “你不会是在暗喻我是花瓶吧?”凝光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北斗,然后引来了这人的哈哈大笑。 “谁会说你是花瓶啊?你就不能往好的想?”北斗直起身,理了理笑乱了的头发,拿着花瓶走到了一个博古架前,把玉壶放在了架子最中间的那一栏,“比如,以后送你的花可以有个归宿?” 北斗上次送她花是什么时候?凝光记忆最清晰的就是刚与北斗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北斗采了漫山遍野的花来讨她开心,然后在野外,事后趁她睡着偷偷把野花插满了她整个发髻....甚至还有薄荷! 凝光此时脸上泛起了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随你!” 北斗绕到凝光后面,连着手臂抱住了她整个人,然后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凝光发红的耳朵:“听说外面有好多人在赌我的输赢,你呢?你赌了什么?” 凝光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这人天生反骨,我要是赌你输,你肯定会拼了命地去赢。我想让你赢......如果能让你赢,我情愿输得一败涂地。” 北斗轻笑了一声,她的心跳有点快了,抱着凝光的手臂也收紧了几分:“你都把我说糊涂了,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南十字多次挑战海山,均以失败告终,大多数璃月人民渐渐对南十字的成败不再那么关心,但他们都忘了,一般船队要是遇上海山,恐怕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时间过了大半年,南十字的队伍也愈发庞大,但凡是愿意冒险的人都想跟着北斗争一口挑战冥海巨兽的名气。 今天北斗取回在寒章那里修整完的黑岩斩刀,带上最通水性的水手,直奔海山而去。 距离上次遇见海山,只有短短十天,那次水手们在它的尾鳍处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今天到了上次战斗的地方,北斗在海风中依然闻到了海山的血臭味,令人作呕,也令人兴奋! 尾鳍的作用非常大,不仅能保持身形稳定,也能把握前进方向,更何况海山那如远山般的尾鳍,若是不能摆了,就等于人失去了双腿。 “可恶的凡人!胆敢再来!”如从远古传来的声音忽然响起。装腔作势。 此番倒省得北斗找了,海山自己浮出了海面,却不似以往那般来个偷袭了。它怕了,离了死兆星几个船身的距离。 “别来无恙啊!老朋友!”北斗每次遇见海山都会这么打招呼,一开始海山是不屑,然后是警惕,现在海山听到这句话已经恨不得将她撕碎。它已活了千年,怎会栽给陆地上的人类! 战吼滔天,霎时间风起云涌。南十字和海山都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而搏斗着。船队携带大炮、渔枪,辅以弓箭和绳索,全力牵制海山。 这场战斗整整持续了四天,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相当疲惫,水手们尚且可以趁轮班是稍事休息,但他们却没见过北斗有过放松,有的时候真怀疑他们的船长是不是人,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啊! 此时已经入了夜,夜晚是海山最危险的时刻。人们提防着海山的进犯,握着武器,瞪着熬红了的眼睛,整夜不敢入睡。北斗持刀矗立在船头,仔细聆听感受风声。 这种感觉就像那年一人独身在荒岛,就像乘着破烂小舟在夜晚的大海中航行,拉扯的神经随时会绷断,小舟随时会覆灭。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她很熟悉。努力撑到下一秒,就离成功更近一分。 风吹得更加猛烈了,头顶的乌云藏着滚滚天雷在轰轰作响。水手们骂着天公不长眼,又祈祷千万别下雨,希望风能把这乌云赶紧吹走。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出现了第一缕曙光,异样倾斜的甲板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北斗第一时间用全身迸发出的力量挥动了黑岩斩刀。 那一刀是在孤岛上日夜挥舞,经历过真正的绝望却仍不放弃的一刀;那一刀是人类武艺登峰造极的一刀;那一刀深深砍进了海山的头颅,却在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刀刃触到了海山最坚硬的部分——骨头。 北斗的余光感受到了海山正翻着它的鱼眼盯着她,如果这刀砍不下去,功亏一篑不说,就算是想活着也...... “北斗!” 人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就会经历“走马灯”,这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希望在最后时刻找出应对危险的方法。但北斗一时间没有分清是谁在叫她,因为那一声实在混杂了太多。头顶迟迟不散的乌云却在此时降下了一道雷光在北斗的位置,确切地来说是北斗的刀柄上。滚雷不仅蔓延到了北斗的身体,也炸开了海山的骨头。雷击后产生的高温让北斗身上的血管几乎快要爆裂,显现的血色脉络直逼心脏。她快拿不住刀了。 “北斗,活下去——” 这次她听清了,她看到了有无数的手在推她的刀背,而那些人,正是她以往死去的战友。身随意动,破云斩月,如山如海。北斗真真正正地砍下了海山的头颅,而这一刀真正经历的时间,不过一呼吸。 漫天惊雷仍未散去,原本令人厌烦的炸雷声现在就像庆祝北斗斩灭海山的礼炮。一道紫电自半空降下,凝聚在沐浴龙血的北斗面前。这颗自天上而来,拥有雷电般夺目的神玉,赠给山与海的征服者!为她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艰难困苦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南十字全胜归来,海山的头颅被挂在死兆星的船头。等船靠岸,璃月人民瞪着眼睛看着怪物的头颅才大概意识到这究竟是怎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北斗大人!”一声稚嫩的童音从人群中传出。北斗匆忙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这小姑娘她以前见过,每次回港的时候都能在码头见到她,交谈倒是头一次。 北斗垫着脚尖蹲了下来,与小姑娘平视亲切地问道:“什么事?小meimei?” “这个给您!”小姑娘递出手上的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声音紧张地说道:“我....我叫璐璐,我一直很喜欢您!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北斗,在听到被人说“喜欢”的时候,还是没能抑制住脸上惊讶的表情。她想起凝光要让她去用心看这璃月的一切,想起了凝光那颗璀璨夺目的神之眼,自己的这颗神之眼,神之眼意味着什么?她好像一切都想通了。 北斗抿了抿唇,接过无数朵可爱小花扎起的花束,然后真诚地笑道:“谢谢你,璐璐,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花朵的香气如孩子一般天真烂漫,北斗很喜欢,云开雾散的感觉。 群玉阁在高处,凝光早就在书房的窗口看到了拥有显眼红底烫金帆的死兆星靠了港。只要北斗回来,她的心就踏实了。至于喜讯,她想听北斗亲口说。 人没有来得太晚,还笑意盈盈地捧了一束花。平常矜持的天权大人,今天主动上前抱住了北斗,让兴奋的人一下温情了下来。 “我回来了,跟你约好的,海山的头颅,我带回来了。” “嗯。”凝光明显要比自己想象地更激动些,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因为她的英雄、她的星星、她的女人,回来了,以全胜之姿。 良久,等眼泪差不多干涸,凝光才放开了北斗。红着鼻头接过了北斗手里的那束花插到了花瓶里:“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 “喜欢吗?”北斗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凝光不作答,意思就是喜欢。 “是一个小meimei送我的,送给我的噢?”意思就是不是送给你的。 凝光转身,脸一下黑了。当了天权这么久,她还没收到过璃月人民的花! “你生气啦?”北斗身着里衣牵着凝光坐到了床上,极其暧昧地说道:“我再给你看样东西。”然后用被子蒙住了两个人,凝光以为北斗要玩什么把戏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多了一处紫光,是一颗雷系的神之眼。被子被掀了开来,桌上的岩系神之眼飞到了凝光的手上,一处金光一处紫光。 “现在我们终于是一对儿啦。”北斗开玩笑道。 “恭喜你。”凝光由衷地为北斗感到喜悦与骄傲,这么举世无双的人,本来就应该有一颗神之眼来点缀。 两个人在床上厮磨了一阵之后,凝光开始脱北斗的衣服,刚解了上衣动作就停了,凝光怔怔地看着遍布了北斗整个上身的红色伤痕,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把你吓到了?”北斗叹了一口气,把凝光搂到了怀里,女人一下就哭了,估计是又想起了北斗刚从孤岛回来的那个场面。 “船医和白术先生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事,我也没有不舒服的。别瞎想,好吗?顶多就是难看了点,你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吧?” “怎么弄的?” “等会再说吧,正事儿要紧。”北斗笑着把凝光压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下人的衣服扔到了一旁,“想死我了。” 事后,凝光点了烟,抓着疲惫不堪的北斗不放,一字一句地让她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才作罢。 “其实已经好很多啦,最开始的时候手臂上也有,现在都消掉啦。你说会不会是‘神之眼’的功劳,不是有句话叫做‘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我看这神之眼的质感跟玉也差不多,这伤痕本身就是雷电导致,雷系的神之眼帮我修复这等损伤应该也不奇怪,对不对?” 神之眼本来就是神迹,具体有什么作用凝光也没仔细研究过,她打算明天再找白术确认下北斗的身体状况。 凝光灭了烟又关了灯,把北斗的手放回了被子里一同躺下。 “快睡吧,知道你很累了。” 接下来的日子显然有更让北斗劳累的事,生意猛增,人员招聘,还有些记者需要她应付,人忙得快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凝光当然也经历过这段时光,十分理解北斗的不容易,偶尔说得上话的时间也只是简明扼要地提点她几句,以北斗的悟性,理解地倒也快。等到船队一切开始井井有条地运作的时候,北斗又要出海了。原话是“短期出差,海灯节前回来。” 北斗迟到次数不多,赶在海灯节前两天回来了,还搞了稻妻那边的烟花,听说是有名的烟花匠制造的。 海灯节当天,北斗给船员们都放了假,晚上她带着凝光来到空荡的死兆星上。两把竹椅,一壶陈年佳酿,两人碰杯,一饮而尽,享受这静谧又美好的时光。 “忙了大半年,北斗船长有何收获?”凝光抿着酒杯里的酒,脸上已经染上了云霞。 “收获?”北斗笑着松了一口气,“很多啊......” “嗯?说来听听。” “把以前最大的愿望实现啦。拥有自己的船队、灭了海山、还有了神之眼......当然,这些都是过去式,我最近想的,更加重要。” “什么?”凝光放下了酒杯,准备认真听北斗说。 “拿到神之眼之后我一直在想,它认可我的是什么?它对我有什么用?它认可的是我的武力?我只能用它来打架?我以前需要这股神力的时候它没有出现,一切都结束之后它反倒来了,我感觉有些可笑。” “不过,回到璃月港的那天,你知道吗?有个孩子居然跑过来跟我说,她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想过这般光景,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变成别人的榜样了?然后我感觉到身上那颗沉甸甸的神之眼,我忽然问自己,我为什么不能?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好的旗帜,不让他们成为糟糕的大人,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北斗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像在表达自己的决心,然后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接着说道:“你以前说要造一座空中宫殿,我说‘你一定可以的’,于是现在群玉阁便悬在了璃月的上空。后来你参与天权选拔,说想为璃月的人们做些什么,我也说‘你一定可以的’,于是你尽心尽力到现在。可是如今啊,我想当时我应该说‘我们一定可以的’。”北斗把目光转向了凝光,笑意中带着坚定。 “凝光,这是我自己的愿望,与你相同的愿望。” “哈,虽然是比不上你掌管律法,富可敌国的权能,但如今在提瓦特的海域也有我的一席之地。我想尽自己所能,为璃月做点什么。” 凝光没有说话,把头靠在了北斗肩上,与她十指相扣。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心房好像被打开了,好像是被北斗推开的,又好像是因为里面的爱溢了出来。 她很少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北斗,因为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两个人一直都是求同存异,互相包容的相处方式,时常吵吵嘴,然后和好,增加点生活情趣。对凝光来说,能找到慰藉便已足够,但北斗总是会出乎她的意料,找出比标准答案还完美的答案,灵魂上的交融比rou体上更加刻骨铭心,这就是——共鸣。 远处璃月港传来了一声长哨声,然后在天空中炸开了满天的火树银花。 稻妻那小姑娘还真没让北斗失望,说要那种震撼喜庆又好看的感觉,还真的就做出来了。一开始以为一箱烟花炸不了多大,她还买了不少.......这下可得炸好一会了...... “我现在还真有个事拜托你,北斗船长。”凝光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北斗。 “您请说,天权大人。” “这次的烟花,我想作为海灯节的保留节目,以后每年都需要你来置办了。” 北斗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事,然后又笑了起来。大过节的,没人想说那些严肃事儿。 “好。” 两人双双朝这繁华的璃月港举起酒杯,然后碰在一起,撞出了好听的脆响。 这一杯,敬璃月—— 青山不老,四海承平。万家灯火,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