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安宁的表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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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汇报大家表现不错……” 教官在前面声嘶力竭地喊着,但他仍无法压过cao场上的风声。前排的同学装模作样板着脸听教诲,后排的同学躲在教官的视线外嘻嘻哈哈。即将离开这受苦之地,大家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朱铄所在的队列夹在前排和后排之间,虽不敢明目张胆嘻嘻哈哈,但仍足以让他悄悄将行军包放在了脚边。两天前训练时发生的事故,仍让他抬不起胳膊。一名没头没脑的学员没按规章制度使用枪支,走火的橡胶子弹恰巧击中了他的肩膀。在医务室拍了张片子,医务官没发现骨折的地方,半天之后他就被打发回了cao场。那个学员仅仅是被狠批了几个小时,而朱铄则只能独自一人忍着疼痛。 “在战场上胳膊断了都算是小事。”这是那天教官说的。朱铄没有怀疑这句话,他只是怀疑这个教官根本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 “啊?——什么?——不会吧!”前排的同学喳喳呼呼起来。 “不能质疑命令!”教官仍在喊叫,“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你们真认为任务结束了?还以为今天你们可以放假了?想得美。战争是不留情面的。你看到给你们准备车了吗?为什么没有?当然是为了——急行军回市区。这么点小事就闹情绪,如果现在就在战场上?你们打算直接就地投降?” “这个的确是要练呀,急行军可是重要的逃跑技能呀。”不知道从队伍的什么位置传来这么一句,引着大家全都大笑起来。 “都给我闭嘴。”教官咆哮起来,“你们知道逃兵的下场吗?抓紧时间,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准备出发。” 前前后后又是一阵抱怨。朱铄从地上抓起行军包,艰难地背上。站在旁边的晨霖帮了他一把,并问起来:“怎么样?能行吧。我帮你分担些。” 朱铄摇摇头:“不用了,东西也不沉。谢谢。坚持坚持就回去了。” “都别说笑。全都闭嘴!”教官的吼声再次传来,整个队伍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一个接一个,踏上遥远的回城路。朱铄和晨霖一前一后,同样不敢再相互说什么。 那绝对是一段漫长的路程。刚开始大家还比较起劲,能跟上要求的速度,但路程远未过半,整个队伍的速度却已经明显下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掉队。教官只得继续连喊带骂。可这也不起作用,每个班队里的情况都差不多。一个月的突击训练,完全超出身体的极限,让所有人的体能都严重透支,走不动路是纯粹的生理原因,与思想意志没有任何关系。而那些掉队的人竟也凑在了一起,变得更加缓慢,终于达到了思想意志的高度。但教官们根本懒于分辨这么多,他们仍继续简单粗暴地要求着所有人。 朱铄也处于这个落在最后的群体之中。他的全身已经麻木,大脑已经空白,只有双腿在机械地完成做功。而这个群体速度越来越慢,人数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教官们也失去了谩骂的兴趣。 即将到达市区,整个部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得到一些休息的时间。随后各个班组重新按照院校划分集结,分散去向各个方向。 当朱铄再次看到首都国立工学研究院的大门时,已经过了午后。站在校门口,教官仍不厌其烦的整队,并又一次发表了总结。当期盼已久的“解散”命令真正来到时,大家都没有力气再做出心中本打算的欢呼,所有人都只是慢慢悠悠地从门口散去,走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朱铄仍然站在原地,他与晨霖告别,将背包卸下,在四散人群的空挡中寻找着,一遍遍地寻找。 在他的对面,石莉安同样也在寻找着。眼前全是清一色的制服,让她无从分辨。但她找到了,找到了那个在散去的队伍中间左顾右盼的人。她不顾一切跑过去,紧紧抱住了朱铄。 哪怕是苗条的身材,对于此时的朱铄来说也是巨大的冲击。他差点没有站稳,随后则更感受到来自肩膀的剧痛。 “喂喂。别人都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石莉安听出朱铄声音里的虚弱,赶紧放开他:“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上午不就应该回来了吗——难道是走回来的?” “走回来的,任何可以训练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我们。等很久了吧,不冷吧?”朱铄想将地上的包捡起来。 “不冷不冷。我一直在旁边的店里等着。”她看到了朱铄的吃力,赶忙伸手替他捡起了包,“你的胳膊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已经检查过了,过几天就好了,没什么要紧的。” 石莉安扶住朱铄:“啊?那你赶紧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但——”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有许多话想跟你说。但不急。我可以明天再来。你也不用往我那跑了,我来这里。”石莉安看着他哭了出来,“我陪你回宿舍吧。” 朱铄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争辩:“我得好好睡一大觉。将军训的疲惫都忘掉。” “嘿嘿。那再好不过了。”石莉安苦笑着,她更希望朱铄永远牢记这一个月所受的苦,希望他以后不要再与部队打任何交道。 ↓ 盼望了一年的重要节日很快就要到来了。 不会再有寒冷和积雪,万物复苏,棕白的泥土上星星点点有了绿的点缀,春天就这样到了。在那些古书里,这个时节被称为“春节”。虽然大家都不清楚古人是如何庆祝这个节日的,但这个名字却一直沿用了下来。适宜的清爽天气,让一个冬天都不情愿出门的人们都熙熙攘攘出了门,所以这个节日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称为“踏春节”。 “这真是个放飞的好天,可以把好心情一块放飞。”团队里唯一的女学员杨紫秧又抒发起自己的情感。但很快就被另一人打压了下去:“你感慨了一冬天的糟糕心情,好不容易变好了你却要让它飞走?” “程田飞,我现让你飞走。反正你成天都飞。”杨紫秧对这个男学员不留一点情面,直接拳打脚踢过去。 “小心小心,这东西很贵的!”程田飞把手中的控制器当成了挡箭牌,“你整天这么诗意,怎么不去干文艺。” “文艺,文艺。那还能有机会揍你吗?” “小吴真不来了吗?”寒寺喆问正与他一起搬着飞行器的另一个学员。 “你不知道吗?他的飞行训练批准了,今天正式报到。节后就要开始训练了。” “寺喆。我知道你也申请了,但没有通过。没关系,大家都会有各自的用武之地。” 杨紫秧不再惩罚程田飞,转过头来说:“郑晨说得对,你不需要遗憾。” 寒寺喆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他将飞行器轻轻放置在地面上,缓缓抚摸了一下机翼:“你们确定它的侧向拉伸变形没问题吧。立体打印的应力释放可能会有问题。” “放心吧,大不了半空散架呗!”程田飞笑着,“我机动动作尽量轻柔些。放心,我比小吴轻柔多了。” “对待测试机你本来就应该轻柔。” 四个人将所有设备再次完整检查一遍,启动了引擎。杨紫秧在一旁开始记录:“鸭翼空气动力学布局零一号验证模型机,首次试飞,现在开始。” 在程田飞的cao纵下,在四个人的共同见证下,半年多的研究成果顺利离开地面升向天空。 寒寺喆在望远镜里仔细观察着机翼的情况:“看来一切都挺正常。” “那是不是可以试试更猛的动作?”程田飞问。 “别闹了,我可不想放假的时候还在这重新打印飞机。”郑晨严肃得说。 “但寺喆的鸭翼布局就是为了提高机动性能呀!”程田飞继续说。 “不准瞎胡闹。”杨紫秧也只想着回家了。 “不会再集合训练吗?”寒寺喆问。 “训什么呀,现在边境局势正逐渐缓和呢。难不成你想训练?首飞测试就这样吧?该记录的都记好了吧?那我降落了。”程田飞看着身边的大家。 寒寺喆点着头:“希望吧!” 就连小野花也没有察觉到寒寺喆并不想放假,并不想回家,而他的原因竟然是一张放在信封里被寄过来的邀请函,小野花从未当回事的东西。几天过后,实验数据都已经整理妥当,论文也已经完善并署上姓名发给了指导教授。无论是谁,都没有必要再逗留在研究院,寒寺喆也只能尽量磨叽到最后,最终与其他人一起封闭实验室,踏上了各自返家的路程。 随着下午低沉的太阳,寒寺喆打开了家门。接近一年没回的家,仍然是原来的模样。 “爸妈还没回来吗?”小野花问。 “是呀,现在他们还没下班呢!”寒寺喆将行李放进自己的屋,只先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在书桌上。 小野花走到书桌旁,看着在两本书之间的信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复邀请?”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只是凑一起吃个饭而已。” “再见到铄和莉安,我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因为你们上次的见面吗?你们之间的纠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有——因为——”寒寺喆顿了顿,“我想我应该去——全心全意的爱你。” 小野花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变成了一座雕塑。或许这个在寒寺喆眼中生成的虚拟影像的确已经僵硬为一座雕像,它的真身已经无心再去管它,因为她也只能用磕巴的声音作为回应:“我——从没有要求你要爱我。虽然——” “毕竟你也是个女生。不是吗?真真实实的女生。”寒寺喆走向前,走到书桌边,扶住那僵直的身体,让她再次变得生动起来,“你说过,你希望如我信任润涵一样信任你。我最近才明白信任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应该知道,当我完全信任你的时候,我就敢将自己映射进现实的影像中,因为你会替我分辨哪里才是真实。而我也敢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向你打开,让你可以通过我的身体再次触摸真实的世界。也许,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了,让我的身体也成为你的一部分。” “但——但这会有副作用的——”能真实的触摸到物体,对她的诱惑是极大的,她感到了他内心的开放,让她没有任何阻碍的完全融入他,而她不想拒绝这样的机会。 他的眼成了她的眼,他的耳成了她的耳,他的手成了她的手,他的身体成了她的身体。她摸着他的衣服,感受着布料在手掌中的摩擦,体会着衣服下身体的触感。她拿起桌上的书本,举到鼻子旁,嗅闻着纸张与油墨的清香。她慢慢适应着双腿在重力下的行走,坐在床边,感觉着床垫反馈的真实的弹性。她静坐了一会儿,深呼吸,体验着空气的味道。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对这一切过于上瘾,赶紧放开了他的身体,连忙道歉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完全控制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那只不过是短暂的完全的黑暗,我并不害怕。相反我好像挺熟悉这样的感觉。”他拉着她,一同坐在床边。 “谢谢你。给予了我这么多,可我却没法给你什么。” “你已经给予我了很多,在各个方面。要不是你,我哪有这么好的成绩呀!而且你在每个我孤独的时刻都陪着我,给予我你的一切。” “你这么说,我会忘乎所以的。” 身下的床,并不那么柔软,但那几乎是真实的。星球的重力,并不能随便改变方向和大小,但那也几乎是真实的。周遭的一切,也是多姿多彩的,而非单调的色彩,任何的形态和物理规律都得以延伸。第一次,他们体会到身上所穿的衣物也能成为玩耍的道具,总可以有很多方法变着花样脱去它们,同时再将它们发挥出更加五花八门的用途。新鲜的感觉也带来更加狂野的欲望和发泄,小野花感到她略有点招架不住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决定去满足他,很快适应了这些,也将自己带进同样的狂野中。 ↓ “我感觉我们能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太少了!”石莉安抱怨着。她抚摸着朱铄裸露着的后背,直到向上碰触到脖颈后的汗珠。 朱铄仍半压在她的身上,慢慢平复着呼吸:“下学期,我们在外面租房子吧,找个距离你近的地方。” “我想——我们干脆直接结婚吧!——唉!但在校生要结婚手续太复杂了,基本没有人能办成功。” 朱铄盯着她:“你难不成都已经打听过了?” “哪有呀!就是听说的。况且你又从没说过要娶我。” “嘿嘿。那现在就明确说,我一定要排除万难,娶到你。” “排除万难?还有什么难吗?而且你就这么一说,也太随意了吧,还是刚做完爱的时候。没人给你说此时男人的承诺最不可信吗?”石莉安将朱铄推到了一边。 “那我就在聚会的时候向大家宣布,好不好?” “聚会——”石莉安想起了那几张发出去的邀请,朱铄和鲁繁星一起组织的小聚会,只有几个熟悉的老朋友。她很随便的“哦”了一声。 “嗯?怎么啦?大家关系一直都不错,而且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难见面的。” 石莉安当然明白这些。她坐起来,慢慢从堆在一起的衣服里捡出自己的。 朱铄继续说着:“现在只有寺喆没有答复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吗,军校的放假时间会不会和我们的不一样呀。要不哪天提前去找他一趟?” 眼前的小房间,没有任何特点,只不过是另一个酒店的另一间客房。石莉安问:“为什么要提前找他?他不回复就是不来了呗!” “因为——同宿舍好几年,关系这么好。而且你和他关系也很好呀。而且——难道不是吗?难道我一直理解有错?” 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石莉安咽了回去。与寒寺喆之间的纠葛,她仍决定避而不谈。她想了一下,转向别的话题:“这样吧,我同意了。我要你那天向我求婚,让大家见证。” “一定一定!”朱铄抱住她,不让她再翻那些衣服,“节后,我们就开始走手续吧!” “嗯。我受够总是来酒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