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已经重获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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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很弱,寒寺喆和焦婧阳都没有注意到。随后敲门声重了一些,寒寺喆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开门。 已有些许昏暗的走道里,崔洁正站在那里。 “拿上你的钱包身份证,我带你出去转转。” 女人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偏运动,偏时尚。至少寒寺喆认为是这样的。但他更关注她头发所发生的变化。一个只从领边露出点边的卡子将长发归拢起来顺进外衣的领子里,还露在外面的发丝比之前更加显得不蓬松,一缕缕贴在一起。寒寺喆想搞明白这变化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她的头发。女人又来回轻摆了一下头,头发熨贴,几乎没有任何移动。 “别看了,她刚洗完头,还没完全干透。”焦婧阳突然出现在女人身后。 “噢——好——我——”寒寺喆赶忙跑回卧室去拿钱包。“我没见过吗!”他对焦婧阳嘀咕着:“你的头发就从来都没这样过,刚才也没这样,一直都是飘着的。还有,你也不会把头发放到衣服里面。” “我只关心她为什么会留长发,能留长发,以及为什么又要藏起来。” 将钱包握在手里,寒寺喆跑回门口:“来了来了。”说着就往门外迈。 “钥匙,别忘了。”崔洁提醒了一句。 “噢——对——”寒寺喆急忙将钥匙装进了口袋里。 崔洁笑了:“不用慌,不用着急,没事的。” 但这句话并不能让寒寺喆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还需要很多时间去适应。 走下楼,崔洁变成了一个导游,详尽介绍起周围都有些什么。寒寺喆只有用心听着,但他相信焦婧阳绝对会记得清清楚楚。 “镇子上住的人并不算太少,但不用担心,真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研究人员,其他都不需要说。但大家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不会多问的。所以别人和你打招呼,你也打就行,不用管太多。” 但直到走出宿舍院,寒寺喆也没有看到有人从身边经过,只见到崔洁主动向坐在门口传达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传达室里没有开灯,寒寺喆看不清里面人的相貌。于是他假定这附近的人虽然不算太少,但也绝不会多到哪去。 “镇子不大,一般的地方步行基本都能到,所以这里的车并不多。咱们住的周围,也基本什么都有。超市、市场,以及饭店。不想做饭也可以出来吃,没问题的。” 寒寺喆一直跟在旁边,听着崔洁的滔滔不绝。路是空的,没有多少人,也的确更没有什么车。 “每天都有正常的公交车在荷马市区间往来。如果你想去市区转转,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至少目前是需要我跟着的。也就是说必须我也有空或想去的时候。” 寒寺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但崔洁说话时的停顿间隙太短,让他根本没有机会问。 “来。拿出银行卡试试。”崔洁来到一处自动售货机前,指着其中一个饮料的标志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这个是我感觉最好的。” 寒寺喆很听话的掏出自己的银行卡,按照售货机上的步骤逐一cao作,输入密码,从售货机里取出那瓶饮料,递给了女人。 “你不喝吗?是要让你尝尝的。”女人一脸疑惑。 寒寺喆满是尴尬,只好自己拧开了瓶盖。 “放心吧!你的经费足够你自由花销的。正常花就行。”崔洁说得很随意:“来,下一个推荐——放心吧,这次我结帐。” ↓ 鲁繁星发现自己这一次错过的时间实在有点多,他认为这绝对是因为自己丢失了太多时间意识造成的。临近傍晚,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但已经身在荷马市的他并不想简单放弃。 他在四周闲逛,找寻着一切能让自己利用的东西。很快,一辆小厢式货车进入了他的视线里。 一个头发有些发白的男人,正费力将货物堆进这货车内。旁边年龄显得更大的女人则一直在唠叨:“你非要这时候出城吗?太晚了!” 男人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为了修车一天没出车,可不行。而且人家都订货了,不去不好。反正很近,很近。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不放心,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喜欢那里,那镇子啥也没有,只有怪人。” 听着两人的谈话,鲁繁星有些喜出望外,他赶紧跑上前去,问起这两人:“你们去五号站那里吗?” “五号站?啊——是,是,是去那个——” 鲁繁星直接弯腰帮男人搬起货物:“能带我一块儿去吗?我没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行呀!我是没什么意见。”男人回答很爽快。女人则不再唠叨,像监工一般站在旁边盯着鲁繁星的一举一动。 在鲁繁星的帮助下,厢式货车很快被装满。鲁繁星和那男人上了车,向市区外驶去。 “小伙子,谢谢你帮忙呀!”那男人已经聊了起来。 鲁繁星并没有打算与这男人聊天,只是出于礼貌回了一句:“没什么,只是着急回去。” “噢,噢。一会儿还跟着回来吗?” 鲁繁星突然有些紧张:“啊——不了——” “这样呀!不好意思,一直感觉住那里的人都比较奇怪。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大家一般都会说那条主干道的名字。” 鲁繁星彻底警觉起来,努力找寻回答的对策,尝试回忆清楚地图上的内容:“噢——五号站并不在那街上呀,我只是想将范围缩小点。”但他根本想不起那镇子中心主干道的街名。 “那你就要失望了,我只能把你放到街口,在那里卸货。你要稍微走走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也走不太远。到地方后我也可以帮你把货卸了。”鲁繁星心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 “没事没事,谢了,那里的店员会帮我的。” 虽说不再紧张,但鲁繁星依旧有些心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的确是过于冒险了。 ↓ 从一走进大门开始,寒寺喆就一直在仔细打量这个叫“东北”的餐厅里的一切。他并没有打算去发现什么,只是看着上上下下无比精致的装修。焦婧阳则与他猜测起这餐厅的档次是高是低。同时,他们也在讨论另一个问题:“正常花是什么概念?” “来吧,这里很不错,大家都愿意来。都快算是我们的食堂了。”崔洁说:“那段时光——还是很怀念的。” 此时餐厅里就餐的顾客并不算多,零零星星坐在各处。寒寺喆悄悄看了眼别人桌上的菜品,想继续听焦婧阳评价。 “嗯。中规中矩。”焦婧阳的评价却是简单。 刚刚坐下,男服务员就走过来将菜单随意摆在桌上,随后直接和女人攀谈起来:“崔老师,这是又有新同事了吗?又是这么年轻呀!” “人家可是高材生!可厉害呢。破格录用。年轻有为。”女人话语中充满了骄傲。这让寒寺喆满脸涨红。 “崔老师也是年轻有为呀!” “哪有哪有呀!我差远了差远了,而且我已经都老了。”她拿起菜单简单翻了一下:“你看着给我们上吧!要你们拿手的。我已经把你们的名声推出去了,可千万别让我下不来台。” 男服务员收起菜单,干脆地回答:“没问题,你尽管放心。”在离开桌子之前,他瞪了一眼寒寺喆。 等待上菜的间隙,寒寺喆趁着女人不再说话的空档,开始寻求一点在话题上的主动。虽然他对那长头发更感兴趣,但却不太敢问,于是乎首先问一个他自认为早就应该问的事情:“崔老师,你的腿——” “啊!战争吗!现在基本没事了,你看我走路也没什么吧!” “战争——荷马市遗迹——”这是寒寺喆的第一反应。 “那里呀——”女人若有所思,“你那场听证会的情况,我们也是有所了解的。但那没什么。突尼瓦不会有人为此而憎恨你的,特别是在这里。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当然,这里的人也不会知道听证会上那人就是你。” “噢,也不是——” “那架飞机吗?我们也没能从那架飞机上获取到什么。” “喂!那到底是打下来了还是叛逃了?”焦婧阳在他耳边提醒着。 寒寺喆看着服务员已开始将盘子摆上桌,他不敢张口再问。而用“中规中矩”这个词来形容饭菜,他认为焦婧阳百分之百正确。无论是摆盘、用料、工艺、技术,这个词都可以准确形容。但另一方面,寒寺喆认为崔洁是不准确的:“——这可比我们那的食堂好太多了。” “哈哈!是吗!那就赶紧尝一尝吧!的确是不错的。” “只是看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吃一顿正常的饭。”寒寺喆没有半点犹豫,大口吃起来。 “真对不起。衔接方面出了问题,才让你关进了监狱。”崔洁的语气突然不再自信。 “这都是不可避免的。那和我关在一起的其他人呢?他们会怎样。” “听说斯格斯那边喜欢丑化突尼瓦,是不是说这里虐待和杀害战俘?” 寒寺喆点了一下头。 “我猜就会是这样。而事实是,所有的战俘都被关押在监狱里,但哪里的监狱都有,分散在国家的各个地方。这主要是预防他们集合组织起来。当然了,监狱里也不能保证有多么好的待遇,只能保持基本的。对不起,我想你应该清楚了。那么你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哪里被俘的,我才能查到他大概关在哪里。但最终如何处置,我也只能等上级的决定。所以也许你根本无法见他,也无法把他释放。而更坏的可能就是——” 寒寺喆接过来说:“我知道,也许他直接死在战场上了。我总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毕竟战争太惨烈。但我又不想放弃任何可能。” “为了那女孩儿?你所说的?感觉这女孩儿真幸福。” “幸福吗?我总感觉,从她认识我的那时开始,她的一生都不可能幸福了。” “看来故事情节很复杂呀!等有机会的话,给我详细讲讲吧。”女人向服务员招了招手,要了瓶酒,之后再次转向寒寺喆:“这样的情绪,包括我,感觉更适合稍微来点酒了。” 寒寺喆点了下头,避开女人的眼神,穿过橱窗往外看去。街道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而餐厅里的人早就多起来了,寒寺喆又开始担心,怕被人搭讪,更怕有人认出他是斯格斯人,可他却也认为这种担心没任何必要,只是有时的担忧并不受理性控制的。 “你朋友的事情,我会尽快给你查的,只是不敢保证什么——”女人像是察觉到了寒寺喆的忧虑,“不用担心周围这些人。在镇上工作的人很多,部门和单位也很多。大家并不是都相互认识,如果你不想理他们,他们也可以不理你。” “还有像我这样的人吗?”寒寺喆还是决定要问一下。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这句回答女人把自己说笑了:“只能让你自己猜了。” “这个我可没法去猜!” “所以,只要别把自己当成特殊。很快融进来就可以了。” “那——”寒寺喆仍有疑问,“崔老师,你和我理解的监管人不太一样。本以为应该是个高大或粗壮的警卫或军人什么的,盯着我各种提防我。就像是开车带我们来这里的那个人。” 女人又笑起来:“但想不到会是个腿伤还没有好的小女人?问题就在这,我们要提防你什么呢?或者我应该问问你,我们有必要提防你吗?” “我——”寒寺喆一时哑口无言,“我想应该没有必要。” “是吧!那赶紧吃吧,否则餐厅老板会认为你觉着饭不好吃,就要提防你了。”女人停顿了一下:“咱们住的地方,也没多少需要来往的熟人,所以放心吧。当然当你熟悉了这里,也就不会怕什么了。” 寒寺喆点了点头,相信这女人所说都是正确的,低下头认真品味起食物的味道。 “我感觉这崔老师还不错,”焦婧阳突然说了一句,“希望她一直就像这样。” “嗯。”寒寺喆回应了一句,而后他也大胆地问起来:“崔老师,你的头发——”但他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说辞最为合适。 “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的确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有惊愕的感觉吧,所以我才把它们藏起来。但对于确切将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你,我想早晚你也要适应这样的我,对你也就没必要藏起来了。” “但为什么你的头发会这么长呢?” 崔洁淡淡一笑:“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认为我就是应该这个样子吧。”她没有打算再深入谈论这个问题。 ↓ 下了车,确认有其他人帮忙卸货后,鲁繁星抓紧时间远离了那些人的视线范围,朝五号站的方向走去。而那个车站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名字,那个车站周围有什么东西,他都不清楚,其实他并不需要一定去那里,那只是他在地图上随便看到并不小心记住的站名。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道路旁的照明并不敞亮,四周的昏暗与大城市的夜晚有着显着的区别。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多,路边的各类店铺渐渐忙碌了起来,住宅楼内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在这样的镇上闲逛来闲逛去,鲁繁星根本没有想清楚来到这个镇子之后的计划,只是很明确自己不能再回到那条有代表性的主路上,不能被刚才送他来的那个人再看到自己。时间只是在一点点流逝,他走过一间间店铺,透过窗口的灯光,见到的是玲琅满目和多姿多彩,虽还是比不上普通的城市,却也为这清凉镇子带来了些许色彩。而这丰富的物质却仍然隔不住小镇无可避免的单调。傍晚过后不久,大部分店铺就已经开始重回冷清,最终仍保持热度的只剩下寥寥的几间饭店。 鲁繁星看向一间餐厅,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吃点东西了。敞亮的灯光从一个个窗口射出来,发着温暖的色彩,餐厅内的一切均一览无遗,包括食客,和摆在食客面前的丰盛菜肴。但除了那些能解决自己饥饿问题的饭菜外,一个坐在窗边的女人同样吸引到他的注意。一名侍者正站在女人身边,女人的头来回摆动了几下。 “好长的头发呀!有些奇怪了——”鲁繁星自言自语着,脚步也彻底停了下来。虽然她大部分的头发都藏进了领子里,但从女人转头时的感觉上看,他确信女人的头发还有很多没有被看到。 随着侍者的离开,本被侍者挡住灯光的地方一下子明亮起来。鲁繁星看清了女人的长相,也看清了坐在女人对面的年轻男人。他很快意识到,那男人同样也看到了自己。 鲁繁星赶紧转头,若无其事地往远处走了几步,当再回头看去时,他发现那男人已经和旁边的女人说起了话,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现。 “嗯!既然这样,那我也放心了。”他心里默念到。 ↓ 服务员再次被崔洁叫了过来:“你们那很好吃的点心还有吗?就是那个——”崔洁用手比划着:“给我们俩各来上一套。” “崔老师,我已经吃不动了。” “带走,带走。”女人继续说着,并把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了服务员:“这是为早上准备的。早晨这附近没地方买饭,你肯定不自己做饭吧!” “崔老师总是想得很周到呀!”服务员说:“那我这就去准备。” 寒寺喆没有理由去拒绝,他再次将脸转向窗外。外面是暗的,崔洁的侧面清晰的映射在玻璃上,而户外的其他东西,却是模模糊糊。 “那是谁——鲁繁星吗?不会吧!”焦婧阳突然喊起来,她的影像出现在窗边,手正指向道路对面的某个人。 寒寺喆努力调整眼睛的焦点,望向街对面。那人的确像极了鲁繁星,这让寒寺喆慌乱起来。他不敢再看,匆忙将头转向正前方,低着头看向桌面。 女人在寒寺喆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自己这一侧的桌子:“怎么了?嫌我很能吃吗?” “啊——不是不是,绝对没有。只是——感觉挺有趣。”寒寺喆不知道自己怎么蹦出来的这些词。 “噢?有趣呀!”女人并没有在意。 寒寺喆偷偷向窗外又看了一眼,发觉那个像鲁繁星的人已经走开。“你确定是他吗?他怎么能到这里来!”寒寺喆一点都不放心,追问着焦婧阳。 “应该是他,没错的。毕竟他是间谍,来这里也不会太难吧。我想他是要确定你的情况。” “但你不感觉他这样太冒险了吗?” “你应该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服务员提着两个袋子回到桌边,女人直接站起来,从服务员手里拿过一袋:“一人一袋,我们走吧!” 寒寺喆对这女人突然间的再次干净利索严重缺乏准备,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接过另一个袋子。 “谢谢!”寒寺喆没忘再对服务员感谢一句。 “小伙子,加油!当然也要常来呀!” 寒寺喆根本摸不透服务员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没空多想,赶紧跟在女人身后出了餐厅。刚跨出餐厅的大门,他一下子就瞜到了那个疑似鲁繁星的人。只是此时此刻,不再有窗户上各种反光的阻隔,他真真切切确定那个人就是鲁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