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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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被这道声音惊住,软软依在男人怀中,一时寻不回三魂七魄。 心脏跃动一如擂鼓,敲击在相贴的胸膛。 北洛的臂膀锢着他,宣誓主权似的向内收了收,语气仍是轻快含笑的:“怎么,见我来,便忘记如何说话?” 乐无异难得没有挣扎,先前那点心虚压下挣动的气力,向来小太阳一样的青稚少年恹恹地垂下头,圆圆的杏子眼一并收敛神采,像只无辜的幼兽:“你都知道了。” “那样的把戏,骗得过谁。”北洛低头看他,余光却暗暗掠过对面的百里屠苏,“从前怕是瞒过一些呆子傻子,时日长久,只当天下人都一样愚钝无救了。” 被讽作“呆子”的百里屠苏并无不悦,他的目光,只凝在北洛抱拥乐无异的双手上。 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好似天生天成,造物之初便烙在少年细袅的腰肢间,二人紧密贴合,面目相对,远望似情人细语依依,缠绵脉脉。 百里屠苏将酸胀的怒意化作剑气向北洛砸去,疯魔之际,到底仍旧心系乐无异,凌厉剑势将将擦过北洛右臂,划出深且长的创口,于二人旁侧造出可怖的陷坑。 一切如百里屠苏所料,疼痛感使得北洛放开抱拥的手臂,乐无异稳住身形,便见那二人已然缠斗一处,招招只欲索命,相撞的剑锋仿佛注入了持剑人执拗的心念,几乎砸出灼烫的火花。 兴许是刻意为之,相斗的影子隔他太远,只能窥见二人翻飞的衣袂。乐无异不敢多作拖沓,金质抹额松散下来,也无暇整理,任由耀目的金嵌在夜色之中,晃作纤细流苏。 百里屠苏与北洛的颤抖愈发凶险起来,二人未曾藏拙,一招一式,刺向仇寇一样狠辣。 幸而百里屠苏神智昏昏,出剑不过依凭蛮力,那些精巧的剑术早被欲裂的头脑抛掷天边,兴许这一回煞气发作委实太狠,百里屠苏的眼眸泛上可怖的红意,视线所及只有昏暗一团,不能辨清事物全貌。昔日一剑斩断他人头颅的气势仍在,却失了准头。 这使得北洛可与百里屠苏持平,久久难分胜负。 兴许长久的酣战耗费太多体力精神,百里屠苏本欲挥出的剑刃失去了从前的速度,且未觉察悄无声息潜至二人近处的乐无异。但见少年脱兔一样飞身而上,觑得空档,当即携了北洛逃离煞气中心。 北洛战意正酣,被人中途截去,恼怒霎时漫上心头。乐无异气力本不及他,这样细弱的力气,北洛只消轻轻一甩,便可脱出少年紧握臂腕的手指,然而腕间递来的温热触感,掌心干燥且柔软的肌肤,奔逃间少年因担忧而隐含水雾的眼睛,这些碎片游丝一样缠将上来,怒然跃动的心脏一瞬间褪去所有焦躁,如遇雨露,如蒙东风,现出从未有过的温顺来。 猛兽暂且蛰伏下来,安静歇在少年掌中,做一个飘散着盆花香气的梦。 先前饮下的,掺入昏睡药的米酒此时像是生出作用,早早饮下的酒液不足以使他醉倒,然而此刻醺醺醉意自腕间起,至额心止,四肢百骸浇灌入至香至醇的酒液,踏足土地,一如踏足云端。 百里屠苏追逐的脚步停顿下来,男人似乎再也支撑不住煞气的侵蚀,莫可奈何地停在了原处,乐无异回头看到百里屠苏因痛苦而弯曲的脊背,一个渐小的、漆黑的、颤抖的侧影。乐无异的足步不觉慢了下来,甚至有回身细看的冲动匆促闪过。 煞气……应当不至于杀死百里屠苏,这个男人与煞气相伴三年,早被煅出常人难比的躯体,不会有什么差错。 乐无异握紧北洛的手腕,任由无从理解的酸涩感弥漫胸腔,短暂犹豫的足步再度向前,不再回头。 归家之后,如做一场大梦。 乐无异像是久梦初醒,心神仍有些发昏,百里屠苏的模样镌在眼底,是梦境留下的痕迹。 之后的数日,乐无异不再如从前一般醉心冶游与玩乐,平素常看的话本子也歪歪丢在床头,不再翻动。晨间枝头有雀鸟鸣啭,清越鸣声之下,三两小丫鬟隔着纱窗,自认语声窃窃,说起闲话来。 乐无异倚坐床头,漂亮指节托着双颊,眸光放空,不知发什么痴。 闻得丫头压低笑声,依稀传出几句“思春”、“城主”。 又是痴恋北洛风姿的少女心事,可惜天鹿城城主是个催花之人,来去之间,不知践踏几多芳心。 那男人嚣张桀骜,天下间能入他眼的事物能有几个,选他做如意郎君,注定了要春心破碎。 远非良人。 想起良心,乐无异的心绪便飘忽起来,飘飘扬扬如乘小舟,小舟,是盛夏清夜的舟,且应当是莲荷葳蕤,舴艋小舟,墨衣少年牵扯出极浅的笑,眼眸则如暗夜,盛放万千星子,他还记得…… 未察觉,指腹已然点在唇边,仿一个轻且凉的吻。 丫头似乎探头远远窥来一眼,笑声再度压低了传递过来,这一回,闲言细语听得清晰,原来并不是少女心事。 “你们看,少爷已动了心,分明醒了,却赖在床边笑着,天鹿城的事情,怕是要成了。” “你知少爷思的是天鹿城城主?” “怎会有假,这几日天鹿城城主虽未曾来见少爷,却不忘勤来府中,日日送来一些名贵物件,不论府内收是不收,只在这里摆着。你们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将近?” “若真好事近,怎未听……” 往后,便又是一阵模糊轻快的笑声。 乐无异启开窗子,倾身探向丫头们所在,闲闲地接上一句:“那天鹿城城主,就这样好么?” 丫头兴致正浓,不觉有异:“那是自然,天鹿城城主是多少女子梦中情郎,既俊朗,又威风,他还有天鹿城,这样的……” 末句被丫头囫囵吞入,只因她偶一转身,撞见自家少爷柔和的笑脸,少年人一派闲适态度,微微歪着头,圆眼睛弯起来,狡黠灵动,小狐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