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04 意长笺短 (未修订)
书迷正在阅读:这世界以陈登为中心旋转、[英美/蝙蝠家]你说得对,但钱才是一切、最最、笼中的金丝雀(1v2,高H)、善鸢鹿鸣(伪骨、甜宠、高H)、七零重组一家人、心眼锁(百合Futa)、梦里南柯、娇妻、浓汁玫瑰(np,乱炖)
04. 意长笺短 她的步履飞快,甚至不自觉用上了暗香掠影的步法,却快不过那人一骑轻尘。道旁翠羞红倦,蝶舞莺啼,青年不曾逗留,不曾回头,自李渡城主干道上飞驰,转眼就奔出城门。 李小娘眼看青年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长街尽头,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心知如若呼唤,以那人修为必能听见;如若主动上前,又以那人的教养气度,必会面露讶然,再彬彬有礼地闲话旧事。可最恨她偏偏不甘凭着当年那稚龄少女的眉目,去唤起对方模糊的记忆。 晨曦时朦胧的雾气散开,骄阳穿透雨云披耀大地。原来一春不识西湖面,落花便已吹尽。 疾行赶路了数日,直至南屏山脚下,叶英收到了两封信。其中一封信笺被仔细地折成了鱼形,暗印了双鲤纹,封上“藏剑山庄庄主叶公伯英台启”的字迹被他端详了许久,才确认是裴元亲笔。 信内寥寥八行,开头“途中夜奉尺牍,意其已抵左右”便占去了一句。叶英跟着默读,耳边仿佛还是裴元低柔的絮语。 他说李渡县丞也是敷衍了事,派人在李渡城搜寻了他们一通就作罢,没太多麻烦。然而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没有进洛阳城,而是在城郊的风雨镇住下。 叶英原本担心官府对他们多有纠缠,这会儿看了信却不由失笑。竟是孙老发现酒被他们喝完之后,整天都没和他的爱徒说话,次日更是亲制了一个药杵,取名就叫秋露白。 “概喻义山,责愚应悔偷灵药。” 裴元的这句旁却不慎落了墨点,浸透纸背。叶英看了片刻,忽然耳廓泛红,顿时想到对方挑灯月下,是否所思亦与己相同?猛地抬头回顾,幸好这是在山野道旁,也无人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失序。 裴元信中还说了东方宇轩将要介绍几位雅士与他认识,其中更有琅琊的颜平原。叶英也曾闻其美名,不禁暗羡。 人生在世,多感慨天地广阔的时刻,往往就在于了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瞬间。过去山庄中应酬交际之事多倚仗叶晖,可如今自己也结识了东方宇轩这般交游广泛的人物。还有……可称相知。叶英也暗暗自喜,以为是进步。 鱼书如同存证般被他折好收起,柔软地熨帖着胸口。眼下还是以寻得寒铁和五弟为要。而叶晖的传书中说,带叶凡回洞庭的丐帮弟子在路上耽搁了,算算脚程,应该也正要过南屏山。叶英便打算在此地整顿等待。 他忽然运起轻功,身姿灵动飒然,几个纵跃已翩然独立断崖孤松树梢。明黄衣袂翻舞,整个人随着脚下的流云山霭飘飘摇摇,仿若谪仙御风。 寒尘照水虽被他暂时压制着安眠,但唯有不断提高剑境修为,才能防止此剑魔气再度反噬。而从进入南屏山起,他便能隐隐感到一股至纯至烈的剑意,鼓噪着他每根神经。 叶英目光沉稳,远眺巍峨嶙峋的南屏山脉,早听闻在那之上,更有一处险峰。 泥泞的暗巷被一阵急奔的脚步声打破,裴元背着的药箱发出哐哐声,避无可避地给穷追不舍的官兵们指了方向。 这样不行。裴元在交错复杂的暗巷里已经跑了半个时辰。脸上忽然落了几滴湿润,抬头看见灯火如昼的江月楼顷刻被雨雾遮起来。 裴元闪身缩进屋檐的阴影里,听得后面追兵似乎走了另个方向,裴元用身体试图挡着药箱不被淋湿,生平难得几次暗骂自己的运气。 原本裴元的打算是在风雨镇安分义诊,再打听李渡那边的追捕令是否传到了洛阳。但接连半个月平安无事,风雨镇的居民却渐渐开始躲起他来。裴元一头莫名,最后还是个叫楚四的庄稼汉告诉他,城里流出传闻,说有个裴姓的大夫为夺医方害人性命。说得像是裴元又不像,风雨镇的居民们都将信将疑。 裴元闻言冷笑,知是宋南天从中捣鬼,就不知对方家宅何处,好让他上门清算这笔账。于是他背起药箱往洛阳城北的江月楼走了趟,一是给人复诊,二是想风月之地消息灵通,打听清楚宋南天的住处。 而他要看的病人,乃是江月楼的头牌锦花娘子。只不过在她染上花柳之时,鸨母也是捂死了消息和钱袋。锦花只得让小侍女黛衣跑到城郊来请裴元。 彼时裴元忙得难以抽身,只回了一句:“交合事,蒸热得气,以菖蒲末白梁粉敷合,燥则湿痛不生。治阴恶疮,以蜜煎甘草末涂之。”数日后,锦花又遣黛衣来谢医,道果真有好转。却叫孙思邈知道了裴元未面诊而开药,训斥了一番。 裴元自知有错,如今亲见过锦花娘子的状况才放下心来。 “那姓宋的也是狡兔三窟。”锦花面上也掠过一抹恨色:“他在神策军中有挂职,偶尔往那边跑。如今又在风雨镇附近兴建南天别院。大夫身上纵有些武艺,最好也莫轻易动作。” “风雨镇?”裴元压住心头慌乱,暗道:“莫非他早知我到了洛阳?” 锦花瞧他神色,立时问道:“今日有几位神策的军爷在楼下吃酒,大夫上来时可有被看到?” 只见裴元愣住,脸发白地点点头。锦花忙撑起身子将灯盏一拧,床边箱竟开了道暗门,她赶紧推裴元道:“快走!他们肯定去叫人来了!” 不出她所料,突然楼下一阵嘈杂,正是大批神策军吵嚷着要上楼! “请问,此处可是裴元大夫的住所?” 谷之岚从门缝里探出半张小脸,谨慎地盯着敲门的人。年轻的夫妇看到她有些惊讶,相视一笑,俯下身来问:“囡囡,裴元大夫可在此处?” 可女孩仍是瞪着水灵灵的眼睛,不言不语。那妻子正觉有些奇怪,还想再问,忽听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叹息:“这孩子啊,可怜幼时落下了心病,之后再不能言语。” 背后竟然有人!这夫妇二人也有些功夫,方才却毫无察觉,他们立刻回身警惕,只见月下梢头,一个青年披衣散发,正倚在树上,摇了摇手中酒壶: “陶孟尝,方女侠。贤伉俪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那夫妻二人愣了愣,为夫的往前一步,抱拳道:“在下白衣陶寒亭。敢问阁下可是裴元裴大夫?我夫妇二人此番为报信而来,也为替好友求药而来。” “哦?”东方宇轩来了兴趣,跳下树大步而来:“我虽然没阿裴那么龟毛,但也略通医理,你们朋友生的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这……”陶寒亭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我们想跟裴大夫求的是‘万里云水丹’。” 东方宇轩刚绽开的灿笑霎时僵在脸上。 万里云水丹,药王高徒花了五年时间精心炼制的谢师礼。世间仅有三颗,能解万种奇毒,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至少自己在禁庭中是这么吹的。都怪花萼楼上的酒太醇,免死金牌太香。 自己当年好不容易才赢来两颗,一颗拿去换了圣眷,已是叫裴元耿耿于怀。东方宇轩轻咳了声:“这……你们朋友怎么不自己来?好歹也给大夫先看看,才知道是不是吃这个药。” 夫妇俩却也有些难色:“实不相瞒,陶某这位朋友也是为其母求药。只是他的名声不太好,前日里……也有些失礼于裴大夫,故不敢来见。” 东方宇轩长眉微挑,想起了个模糊身影:“阁下所说的,可是在李渡城卖馄饨的那位朋友?我说他怎么蹲了我们一夜不偷不抢就走了,倒当真是位‘梁上君子’。” 陶寒亭苦笑了下,他妻子方紫霞开口圆场:“这位先生莫怪,他正是‘万里长风’卫栖梧。但卫公素有侠盗之名,只取不义之财,当时却是他误会了裴大夫。他后来见裴大夫怒砸诊金,才知裴大夫与那些庸医实不为同路。” 她丈夫也帮忙道;“卫兄曾提到那夜他本想盗取丹药,但院中的两位高手叫他不敢妄动,想来说的就是阁下。只是卫兄也听闻了裴大夫的遭遇,特托我俩传信:还请裴大夫尽快离开洛阳,他得罪那人与神策军颇有渊源,已知大夫住在此处,正准备明日寅时来抓人!” “寅时?现在已近丑时,也不见有探子来踩点……不好,阿裴还在洛阳城里!” 陶寒亭夫妇见这青年突然面上划过惊怒厉色,猛地拉住他们:“你们来,先帮我带屋中老幼去别处避一避!” 过云雨渐停,裴元撑起身体想寻机会逃出此坊。却刚往大街上探头,就好险避过一道照来的火光。只听那边神策军官喝令士兵们分成几股小队在坊内来回搜寻。这帮达官贵胄的子弟兵从未上过疆场,却在两京城中横行得百无聊赖,听说有人可抓便像饿犬闻到rou味般劲头十足。 裴元只得掉了个方向跑,在冲出暗巷的另一头时,只见马蹄高扬,他差点撞上了辆马车!御马人急勒马头,反手拉住他胳膊拽了上车。裴元定睛看,却是早先在忆盈楼见过的朱剑秋! “裴大夫!可算找到你了!快!” 裴元没得说话就被推进了车里,却见里头还有一人,抬手便让他嘘声。 嘶鸣的声音果然引来了神策官兵的注意,一群哗啦啦将马车围了起来,领头的见到朱剑秋便叉手冷笑:“难得,朱军师也会来这风月场里夜游。只可惜今夜风高,有宵小在此作祟,少不得兄弟们要仔细检查一番,朱军师莫怪了!” 朱剑秋听完倒也笑了起来,挥扇虚作了一礼道:“倒也不是朱某多怪。只是朱某奉李都统之命护送天策贵客出城,确有不便,还请诸位体谅则个。” “哼,什么贵客需得夜间出城?朱军师的口舌,不妨省给天策府去圣人面前讨情有用些。神策军奉命抓贼,来人!” “神策军奉命抓人,又用的什么罪名呢?” 忽听女子清亮嗓音,一只素手掀开车帘道:“庞龙武大将军将往秀坊作客,家师担忧坊内姐妹有失礼不周之处,传芷青连夜赶回。这才托天策相送。不知罪犯何条,劳动各位军爷搜拿?” 叶芷青身着朱红映松花双色的宫装,眉心浅点六出,比一年前的少女模样端庄大气了许多,回眸间竟有几分公孙氏的凛然威严。而在场神策官兵,更有不少在台下仰慕过她的面孔。 而车内暗处,裴元抱着药箱,仰头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