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关于本质的故事2（纯剧情章）

    为了让许筱听她讲故事，林宥恩接受了上学的安排。

    生育研究协会对各种各样的异常发育案例有预案，所以突然从六岁长到十四岁这件事情似乎也没那么异常。而本就异常发育的个体，拥有超出平均水平的智能又有什么奇怪呢？

    许筱每天下班的时候会去学校接林宥恩，在车上解决她的晚餐，然后带着她解决他的晚餐。

    夜幕里，他们开着车返回城郊的别墅。他们沿着灰白的公路，离开灯火纷繁的城市。在这条孤寂的光带里，流向他们的目的地。

    林宥恩凝视着远处的城市，近处的灌木丛，不远不近的，点缀着灯光的别墅区，忽然说道：

    “世界会自圆其说。”

    “嗯？”

    “我突然长大没问题，一下拥有了可以“入读高等教育学府的知识水平也没问题，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醒来’之后，你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许筱思索她的话，余光瞥见中控台上的时间，19:31。

    他们离开餐厅的时候是几点？

    他没有回答，注视着前方，从两旁的灌木丛中，不时飞出几只萤火虫。被路灯的光亮吞没。

    这里从前有萤火虫的吗？

    水泥路面的混泥土颗粒，黄色减速带鲜明的轮廓。这些图像进入了视野后又远离。

    世界原来充满了细节。

    而那个19:31，就显得有些敷衍。中控台时间模块坏了吧？

    “我在开车，不要让我分神。”

    许筱不满地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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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洗完澡回到一楼，原本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人就不见了。明亮的客厅空无一人，他喊了她的名字，没人答应，瞬间慌了手脚，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找了过去。

    “管家，管家！”

    “是的，我在，为您服务。”

    他从一楼找回了他们在二楼的卧室，突然记起来智能管家的存在。

    “林宥恩呢？”

    “您好……查不到相关信息。”

    一阵恐惧袭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他脑中回放，黑影，酒店，生育研究所，大学招生处，5:31，　19:31。他惊恐地盯着这些画面之间相连的链条，唯恐它啪的一下断开。

    晚风撩开阳台的门帘，露台上开放着月季，但他从来没有走出去过。因为那里正面着山与草场。

    门为什么没关？他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白紫相间的加百列在阳台的围栏上盛放。像一只一只盛满了月色的酒杯。

    他鼓起勇气走到阳台上，走到花墙边，朝外面探出身子。

    加百列的香气柑橘调中带着荔枝以及玫瑰的味道，既清冽又甜蜜。这真实的气息缓解了他内心的恐慌，使他看清了楼下草地的景象。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发出了两块曲线型的花圃，花圃边上各放着两条长椅。

    那个让他找了大半天的人拿着游戏机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玩游戏。

    “宥恩！”

    他朝那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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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个胆小鬼。”

    听他说找了她大半天，还以为她消失不见了，听他说害怕山与草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看也不敢看，以至于压根不知道她安排管家在这里修建了花圃。

    她盯着他湿漉漉的眼睛笑。

    见他要揉搓她，连忙改口说：

    “但你也很厉害啊。”

    “在一个缺乏细节的世界里，生活了那么久，还保持着生存的实感。”

    “你怎么就知道我看到的世界缺乏细节了？”

    “你不是刚才还说那个山像假的一样吗？”

    “而且，带着两个灵魂穿越，还把自己恋人生下来这件事，本来就不太可能是任何一个世界的常识吧？”

    他遥望着远山与银河，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低的：

    “我不容易吗？”

    “如果是的话，我怎么觉得你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想推翻这些不容易呢。”

    他竭力想要真实地活着，而她竭力想要告诉他这一切有多么的不真实。但月季有香气，萤火虫会发光，大学里走出来的血气方刚的年轻男性会眼巴巴地盯着他看，这些不都是细节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细节，是在她苏醒后才被他发觉的。那之前呢，它们在哪里呢？

    她放下游戏机，似乎叹了一口气，许久抬起一只手，指向银河所在的远处：

    “你敢不敢，跟我到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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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

    她见他犹豫，体贴地说道：“你闭上眼，跟着我走就好，我让你睁开眼就睁开眼。”

    “要走多远？”

    他听话地闭上眼。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你想象我们在山脚，就很近了。”

    他走了两步，还是害怕，紧紧地抱住她：“我不去了。我们回去睡觉，你明天要上学。”

    她温柔而严肃：

    “我以后有可能会暂时的消失，然后再出现，你不想知道我可能会去哪吗？”

    “好啦，再走两步，我们就到了。”

    她安抚他，让他搂着自己行动。说是两步，又走了两步，哄了他走了一段路后，才说道：

    “睁开眼吧。”

    在许筱睁眼的那一霎那，一阵强烈的白光袭来，这白光既陌生又熟悉，让他瞬间回到了那个节点——他穿越了核心的迷宫，黑色的隧道与白色的洞口，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可怀里哪里有人呢？只有无论如何无法被怀抱聚拢的，四处飞散的粒子罢了……

    不、不，她又骗了他，他想失声怒斥她的欺骗，虚浮的身体就落到了实地上。

    湿漉漉的地面，灰色的天空，是个下过雨的白天。

    他睁开眼，低头确认自己还抱着她，松了一口气。接着脑中一片空白地环顾四周，面前是一座破旧的，有着暗黄色外墙居民楼。居民楼四周是更斑驳不堪的平房，他们身后是一座篮球场，围着球场的铁丝围栏破了一大块。冷风吹来，铁丝网便在风中哐哐作响。

    她笑着问他：“这里是不是破得更有真实感？”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但确实从这里的景象中感性地认识到了破败不堪这个成语。

    “宥恩……”

    他仰头看见公寓的天台站着一个蓝色的人影，想指给她看。但话没说出口，那个人影就迅速扩大，越变越近，直冲他们的方向坠过来。

    他眼前一黑，好像是被她的手蒙住了，一声巨响后，只听她说道：

    “哎呀，开错时间了，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