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收留

    许嘉拖着行李箱拎着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风像小刀子似的吹过来，他瑟缩了一下。

    还有两天就元旦了啊，又是新的一年，按阳历算的话，他就要满十八，算个大人了。

    但面对惨烈的现实，他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

    阮亭心想得亏跟出来看了一眼，不然这辈子都遇不到这样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许嘉正发愁去哪落脚，看到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的人，愣了一下，他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但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家。

    阮亭打量了一眼他身边的行李，“搬这么多东西，需要帮忙吗？”

    许嘉摇摇头，不愿意自己落魄到无家可归的事情被人直到，为了掩饰，就问阮亭怎么会在这儿。

    “哦，你把这个落下了，我怕你进不去家门，想着来给你送一下。”阮亭摊开手心，露出那串只有一个素圈的钥匙来。

    “谢谢。”许嘉小心地伸出手，他竭力屏着呼吸，可还是不小心碰到了阮亭温热的掌心。

    许嘉低下头，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假装自己就住在这里，祈祷这人赶紧离开。

    他带着行李进了单元楼，咬咬牙，决定先在这儿对付一晚，再套一件袄，希望不会感冒吧。

    这一天下来，他已经很累了，竟然真的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钻心的凉意袭来，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抬头，发现阮亭就站在楼梯上，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公寓。

    许嘉站在玄关地垫上，两只手紧紧攥着旅行包的带子，明明下午已经来过一次，这会儿却不敢进去。

    阮亭蹲下身，打开鞋柜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他能穿的拖鞋，挠了一下额头，“先进来。”

    “谢谢。”许嘉说，来做客，和被收留，还是不一样的。

    阮亭刻意忽略他的不自在，把人带到客房，“就先住在这里，可以吗？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添置点东西。”

    “不用麻烦，我们后天开学，我就去学校了，我……”许嘉着急地解释。

    阮亭皱眉，她在回来的路上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得知小孩现在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放寒假了吧，那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许嘉想说自己会找到住处，又觉得没必要和她说这些，讷讷地低下了头。

    “你可以住在这里，反正这边是空着的，住多久都可以。”阮亭说。

    许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磕磕绊绊活这么大，他早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要这样照顾自己，犹豫了一下，再次重申道，“我和阮甜真的没有关系，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阮亭点点头，怕吓到小朋友，笑着说，“已经很晚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嘉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又看了眼地板上格格不入的行李箱和旅行包，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不踏实感，他没进房间里的卫生间，合衣蜷在床的一边躺下，褶子都没多压出来一个。

    主卧，阮亭睡不着，起身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举着高脚杯坐在飘窗上，眼中温和不再，多了些颓丧和阴沉。

    得想个办法把人留下来，既然他自己撞了进来，那就是有缘。

    哪儿有把吃到嘴里的rou吐出来的道理。

    隔壁完全安静下来后，阮亭站起身，毫不避讳地推开门进来。

    “防备心还挺强。”阮亭失笑，这样睡会很难受吧，真是个小可怜，她怕把人惊醒，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只是从衣柜里拿出毯子给他盖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第二天，许嘉撑着昏沉的脑袋醒来，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囔道，“还是感冒了。”

    看到身上的毯子，他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规规整整地叠好放在了枕头上。

    脚踩在地上，昨天的记忆也随之涌上来，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有点不太敢出去。

    许嘉硬着头皮在卫生间洗了漱，轻手轻脚地拉开门。

    “醒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阮亭难得心情不错，不仅去晨跑，还顺路带回来了早点，一点都看不出来创业失败破产在即的模样。

    “来吃饭。”阮亭招呼他，好像许嘉不是个被收留的小孩，而是和她一起共同生活了很久，很熟悉的人。

    “谢谢！”许嘉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第几次重复这两个字了，餐桌上，他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就说自己会尽快找房子，不给她添麻烦。

    阮亭没有发表意见，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只是舀，也不喝，明明是如此懒散的动作，却能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压迫。

    “你还在上学，其实不用这么着急，”阮亭斟酌措辞，“我昨天说过，你可以先住在这里，如果过意不去的话，等之后有能力了再把房租给我也行。”

    许嘉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善意，坚持要去兼职去找房子。

    “好吧，要是没找到的话，就先回来。”阮亭说，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干净。

    许嘉一颗心稍稍落了地，吃完后主动提出要收拾餐厅，阮亭也随他，在回房间之前开口，“房卡在玄关柜子上，出去的时候记得拿。”

    “等你回来可以把指纹录上。”阮亭说，似乎笃定他找不到能住的地方。

    出门前，许嘉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托盘里那张薄薄的卡片。

    和刀削面馆的老板请了半天假后，许嘉开始找房子。

    从老旧小区到离这里稍远一些的城中村，他和房东老大爷讨价还价了半天，以比之前更低的价格租下了一个不到三平的小房间，这个地方原本是堆放杂物的，清理出来后刚好能放个单人床，床是房东送的，看上去不怎么结实。

    现在只要去把自己的行李拿过来就好了，许嘉搓了搓脸，一想未来半年能省下几百块钱，他就觉得昨天被撵出来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