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待月西厢下

    寒假很短，好像刚来得及把作业写完就要准备开学了。

    开学之前，姜绯去了趟向广平家。向广平一家很早就回邻省过年了，最近才回来。姜绯带了些礼物上门，说是姜克远的心意，算是拜晚年。向广平慈眉善目地给了个大红包，又张罗着姜绯给向小园打越洋电话。母女俩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也没什么话说，还挺尴尬的，最后用一句“新年快乐”草草收了尾。

    拜完年不急着回家，姜绯赶着休市之前去了一趟银行。既然暂时没办法炒股，姜绯瞄准了贵金属投资。在她上高中这几年，黄金的价格一路上涨，稳赚不赔。姜奶奶有一些积蓄，这么多年她存下的压岁钱也都在奶奶那里，她过年时候软磨硬泡，缠得奶奶心动了，答应拿出来做投资。今天先看好了行情，过几天把奶奶接来城里就可以交易。老年人只相信银行，买银行的金条再存在银行里，是最稳妥的做法。

    开学前一天，接到了张晏月的电话。

    “姜绯，快，六中旁边商业街的麦当劳，赶作业！”

    电话如果能有提示，那张晏月的这一通上头一定插了鸡毛。她的语气十万火急，比打仗还严肃些。

    “我写完了。”姜绯泰然自若，果断回绝。

    “怎么可能！你寒假不用出去玩吗！”张晏月哀嚎。

    呃……

    张晏月可能会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诱惑，看什么都好玩，所以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写作业。但对于姜绯而言，目前这些娱乐方式乏善可陈，完全无法激起成年人的兴趣，还不如写作业哄奶奶开心来得实在。

    唯利是图，这是成年人的处事原则。

    “我不管啦，你写完了刚好来帮帮我，我真的做不完了呜呜呜……”张晏月在电话那头撒泼，“总不能章涛他们都来了，你对悲惨的同桌——我！坐视不理吧！”

    “嗯？章涛他们也没做完？”姜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是呀，林立心、刘文韬、徐奈东都来呢，好像万千阳也要来。吃完了我们去聚餐，庆祝开学，吃河东新开的那家铁锅鱼，好不好好不好嘛。”

    怎么可能。徐奈东上辈子就从来不参加赶作业的。徐家管学业管得厉害，每天的作业定了量，不写完不能用手机用电脑。昨天姜绯还跟徐奈东聊过天，专程问过作业的事情。当时徐奈东才说做完了呀……

    “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们说了我要去，还说要抄我英语作业？”姜绯一针见血，不给张晏月留半点颜面。

    “我……”张晏月气焰一下子低下去，支支吾吾，“主要是抄句子翻译，选择题还可以编……”

    姜绯哭笑不得。这就说得通了。张晏月跟谁都说“所有人都来”，说得斩钉截铁。从众效应之下，居然也被她稀里糊涂组齐了一大堆人，连徐奈东也上当受骗了，以为姜绯要去才来的。

    小骗子，只有在抄作业和吃饭的事情上鬼心眼多。大概率抄作业只是顺带，吃铁锅鱼才是真的。

    姜绯答应下来，又恶向胆边生，给徐奈东发信息。

    -“你也要去写作业吗？”

    没几分钟收到徐奈东的回复。

    -“嗯，预习英语的时候有一些东西看不懂，你要去的话刚好问问你。”

    高一下学期的英语书都没发，也不知道徐奈东预的哪门子习。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话里有话藏了无数小心思，弯弯绕绕打着太极，一句“想见你”能变出十八班花样来，偏偏姜绯一眼就能看透，徐奈东也知道姜绯会看透，原本就没打算瞒她。姜绯忍不住傻笑，跟着回复：

    -“好，到时候你教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开学前一天补作业，也是各个学校门口统一的奇观了。六中所在的片区是有名的学区，六中是省重点，一街之隔还有斯理中学和云江外国语中学两所市重点，每到开学的时候，麦当劳星巴克这些地方都被学生占满了，热闹得很。

    姜绯打车到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张晏月他们已经到了。小吃货人缘好，号召力果然不同凡响，七班平时玩得比较好的一群同学全在这里，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有十一个。店里每张桌子旁边都围着不同学校的人，试卷、练习册满天飞，热闹得紧。

    隔着人群，徐奈东抬起头，冲推门走进来的姜绯笑了笑。姜绯也笑，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姜绯和徐奈东的作业都做完了，过来无非是凑趣而已。徐奈东假模假式地在练习册上涂改了几道习题，姜绯也心不在焉地帮张晏月抄了两页。他们无所事事，对视一眼，姜绯先起身，趁人不注意从侧门溜了出去。隔了没多久，徐奈东也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

    姜绯站在店门口不远的地方，兀自望着步行街上的人流出神。不上学，她没有扎头发，乌油油的发丝披在肩膀上。天气回暖，她在打底的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正红色的斗篷外套，镶着白色的毛领，俏皮还提气色，活力十足。

    徐奈东不好意思起来。

    姜绯冲他笑，又像是不太敢笑的样子，抿了抿嘴，低下头，又半抬起头看他，眼眸微闪。徐奈东原地踌躇几秒，回头心虚地看了看身后，看一道玻璃门之隔的同学们。

    幸好作业足够多。

    徐奈东庆幸，终于迈步走向姜绯。他微垂着脑袋，从嘴角艰难地挤出几个词。

    “去唱片店吗？”他问，又欲盖弥彰地解释，“Oasis出新专辑了。”

    他声音极低，又极为简洁，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硬要扯上Oasis当大旗，那架势说是特工接头对暗号也有人信。姜绯捂嘴笑，说了句“走吧”，鬼鬼祟祟地再次看了看抄作业小分队，又转头看走在自己身侧的徐奈东。

    “你不是要问我英语嘛。”姜绯冷不丁冒出一句嘀咕。

    徐奈东被她说得脸红，“呃”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姜绯在心里笑他，也没步步紧逼，两人不咸不淡地说起寒假去了哪、收了多少压岁钱、又有多少上交给了家长之类的话题。他们绕开一个挡路的消防栓，转身过马路。绿灯时间短，到了斑马线的末段姜绯得小跑几步才能赶上。徐奈东微微侧过身等她，她便顺势牵住徐奈东的手，整个人往前迈了一大步，凑到他耳边。

    “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也从来不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