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知道情况可能有变，眼看到手的进球要飞，斯理的几个高年级女生重重推搡着捧DV的张晏月，有些凶悍的还要去抢。张晏月把DV牢牢抱在怀里，用身体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干嘛！别打架！”

    “怎么能动手呢？”

    “是不是心虚输不起啊？”

    “到底谁输不起！”

    “手下败将，少在这里丢人了！”

    六中的球员忙着护住自己的同学，斯理的人也赶紧把上头的几个人拉开。劝架变成了打嘴仗，冲突隐隐有了升级的趋势。有几个不理智的还在试图抢张晏月手里的DV。眼看都是冲她来的，姜绯抢先一步把DV抱到了自己怀里，又把张晏月推到一边：“你先去看台上，你去旁边坐着。这里太混乱了，你别待在这儿。”

    “不行！”张晏月哪见过这架势，早被吓得泫然欲泣，却还杵在原地不肯挪动，倔强地摇头，“她们——她们太凶了！她们会打你的！我得——我得陪着你！”

    “……”姜绯体验到了带孩子的艰辛，颇为无奈，“你在这里，不是跟我一起挨揍？”

    听到真的要挨揍，张晏月眼泪瞬间掉了出来。她抽噎着：“那也、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呀——”

    “小月亮，你朋友说得对，你先上去，到看台去跟他们汇合。”

    僵持之下，一个穿着斯理校队队服的高大身影挤到了张晏月面前。

    是那个7号。

    他温声细语，张晏月却以为他是要来抢DV的。她像个炸毛的小猫，尾巴倒竖，警惕地倒退了一步：“你别乱来！犯我六中者，虽远必诛！勿谓言之不预也！”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7号挠了挠头，终于明白为什么姜绯只能在一旁无奈摊手了。他弓着腰，尽可能跟张晏月目光齐平，简直要低到尘埃里了。他声音更柔和，循循善诱一样地哄：“小月亮，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裴翎呀，你小时候都叫我令羽哥哥的。”

    翎字太难念，才认字的张晏月呆呆笨笨，胡乱地念作“令羽”，让小小年纪的裴翎就提前懂得了“欲哭无泪”是什么滋味。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回想起小时候那个住在隔壁，总偷偷给自己塞巧克力的令羽哥哥，又联想到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搬去了省城，害自己哭了好几天的恶劣行为，再看看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敌人”。张晏月眨了眨眼，又听见裴翎继续放大招：“你乖乖的，令羽哥哥不会害你。你先去看台上，等下球赛结束了我带你去吃斯理后门那家很好吃的炸串。”

    令羽哥哥。炸串……

    令羽哥哥是可以信任的人，炸串更是天下第一美味。张晏月眼角还挂着泪，吞了口唾沫，裴翎紧接着说：“乐山人开的炸串。”

    “啊，可是姜绯……”要不是担心姜绯，张晏月此刻怕是早就投敌了。她求助似的去看姜绯，姜绯鼓励般的点点头：“听他的吧，他会骗你，炸串总不会。这个事情我们会解决的，你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嗯？”

    姜绯把张晏月轻轻搡到一边，看起来是很为她着想，可是不管怎么琢磨都是一副“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的意思。

    张晏月似懂非懂，呆呆地“哦”了一声，又满腹狐疑地皱起了眉，冲裴翎将信将疑地问：“你真是我令羽哥哥？”

    裴翎一时语塞，哭笑不得。他急于让张晏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赶紧哄：“当然是啦，不然我怎么会带你去吃炸串呢？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哦哦。”张晏月信服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离开球场。

    送走了小朋友，姜绯总算没了那么多顾虑。她才不相信斯理真敢在组委会和老师的面前打群架，凛然无惧地甩甩头发，挤开人群，走到主裁判面前，高高举起DV，把视频时间拨回到传球的瞬间。

    “你还来！没完了是吧！”斯理的女生不依不饶地阻挠着。

    姜绯没理她们。她指给裁判看：“老师，你看这里。7号球员传球的一瞬间，9号是比我方6号防守球员徐奈东更靠近球门的——这是一个标准的越位。”

    “你说越位就越位呀！”

    “越位又怎么了？进了就是进了！我们才是冠军！”

    裁判仔仔细细地端详着DV里的回放，针对姜绯的谩骂声不绝于耳，有些甚至是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姜绯充耳不闻，兀自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不解释也不辩驳，直挺挺，冷冰冰，像是一个人对抗着整个世界。

    从前，徐奈东总觉得姜绯很遥远。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与整个班级格格不入，女孩子们追逐的小说她像早就看透结局一样，对流行花边也不置一哂。高中生追求的虚荣浮夸的一切，她都像早就拥有过了一般，似乎没有什么能打动她。

    这样的姜绯让徐奈东着迷，又让他苦恼。菩萨低眉，佛陀拈花，姜绯像逗孩子一样撩拨他，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看得见摸不到。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哄姜绯开心，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姜绯心动。

    可是现在人群里的姜绯，仰着脸拧着眉，不再洒脱，甚至被推搡得有些狼狈，却固执地站在原地，向裁判、向对手据理力争，如同一个横刀立马的女将军，半步不肯退。

    菩萨有了七情六欲，佛陀也塑成了rou体凡胎。姜绯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为他们的冠军搏杀。

    她好像变得很近，不再有若即若离的距离，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摘下来。

    他的神明下凡来拯救他了。

    “嘟嘟嘟！”三声哨音响起，裁判宣布进球无效。斯理校队和那几个女生激烈地抗议起来，又有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想找姜绯理论。徐奈东和刘文韬来不及庆祝，赶忙冲到姜绯身前，护着她。

    sao乱好一会儿才平息，等到无关人员都被请出球场的时候，比赛常规时间都结束了。伤停补时十分钟的时间里也都没再进球，他们带着1:1的比分，进入最残酷的点球大战。

    点球大战像是俄罗斯轮盘赌，百分之二十的实力，百分之五十的心态，再加上百分之三十的运气，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到底谁是冠军。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7号裴翎第一个走向点球点。恐怕整个赛场上，只有姜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她做到了。这一世，这场球赛的比分不再是2:1了。

    因为有她的存在，徐奈东被改变了，比赛进程也被改变了。这一切都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姜绯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

    还有什么理由怀疑自己可以改变上一世糟糕的那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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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中一切地名校名都是杜撰，但乐山不是，乐山炸串是真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