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凭爱意私有

    自从六中在足球赛夺冠之后，整个六中上下都洋溢着扬眉吐气的欢乐气氛，姜绯也像是解除了封印、得到了新生一般。泥塑的金身裂开，她变得更像一个高中生，有了在乎的东西，而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万事功利的成年人了。

    尽管还有一些不好的声音，比如贴吧上你来我往的嘴炮，还有针对姜绯“干扰比赛”的指责，不过那都影响不了姜绯，她才不理会。她心情大好，看什么都可爱，做什么都积极，甚至还会因为期中考试数学成绩不好而难过，这是球赛之前从未有过的，因为作为成年人的姜绯，鲜少因为这些事心情起波澜。

    “姜绯，你变了。”张晏月皱着小脸。

    “是啊。”姜绯毫不迟疑地承认。

    在这之前，她做了很多事情，比如买房，比如回苔青陪奶奶，比如买金条。她内心里总是忐忑，不确信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改变事件进程和结局，怕自己机关算尽，最后仍是一场空。

    还好有球赛，还好他们赢了。徐奈东，以及跟徐奈东相关的一切，都好像因为她的重生而变得不一样了。比起深谋远虑的未雨绸缪，这是姜绯所能得到的，最直观的成果。

    这样的成果，足够让姜绯开心到敞开心扉、投入高中生活并享受其中了。

    稀奇的是，深沉的人变成了张晏月。

    斯理中学管理相当严苛，早上六点半进教室早读，上午五节课，下午四节，吃饭时间只有40分钟，晚自习上到10点半，宿舍11点断电。比起这些作息时间，更让人六中学子咋舌的是斯理的奇葩规定。自习课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能抬头；每周要登记中性笔用了多少墨水以检测刷题数量；男女生不能有学习之外的交流，否则就请家长……

    姜绯很佩服裴翎。在这种严格的制度管辖之下，他居然还能找到时间偷偷溜出来带张晏月去吃小吃，从育才门口的钵钵鸡吃到开在巷子里的关东煮，短短一个多月把张晏月脸都吃圆了一圈，每天茶饭不思，口头禅从从前的“姜绯我们去抢饭”变成了“令羽哥哥今天带我吃什么”。上辈子她们没去看球赛，也就没有裴翎这档子事；这辈子，姜绯嫌弃她被一点小吃小喝骗走的不值钱样子，可是张晏月一本正经，振振有词：“他本来就是邻居家的哥哥，小时候就答应要带我吃东西的，他消失了这么多年，这些都是他欠我的呀。”

    姜绯被她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张晏月真是，遇到好吃的就比谁都精明。

    喜欢就和打喷嚏一样，藏是藏不住的。张晏月人坐在这里，心早就跟着裴翎飞到不知道哪个小摊子上去了，话里话外跟姜绯说的念的全是裴翎。

    “姜绯，裴翎已经三分钟没有回我信息了。”

    “……我听说斯理私自带手机要用戒尺打手心。”

    “可是这里有蝴蝶，我真的很想他看见诶。”

    “你跟关在牢里的人说外面有蝴蝶，也就裴翎受得了你了。”

    春意更浓，斯理还持续进行着军事化（坐牢化）管理时，六中又又又开展了另一项一年一度的拉仇恨活动——敬椿山游学。

    每年五月，云江六中都会组织高一学生到敬椿山进行为期一周的游学之旅。敬椿山有一大片空地，原本是农场，后来被改造成了集教学、手工、体育锻炼、蔬果采摘、钓鱼、野炊……于一体的社会实践基地，平时接待公司团建、集体培训什么的。放眼整个云江，也就是六中率先开启了带学生外出游学实践、寓教于乐的先河，后来陆陆续续有一些私立学校和县城的高中效仿，但都没有六中搞的这么声势浩大。

    半大的孩子，离开了宿舍和家长，摆脱了早晚自习，也不用再上繁重的课，更可以将作业和试卷抛在脑后，霎时间山是青的，树是绿的，花是香的，就连住在山里、睡大通铺都成了一种新奇的体验。

    游学的第二天，下午的课程安排是去植物园。云江盛产山茶花，敬椿山的植物园里有一个专门的片区用来展示各色各样的山茶品种。张晏月弯着腰拍了一朵最艳丽的，艰苦地用2G网络发给裴翎。在她的轰炸下，裴翎立马回信息：“好看。你是不是想吃鲜花饼？”

    “他怎么知道！”张晏月跳起来欢呼，“令羽哥哥真是懂我。”

    姜绯看了看表——是上课时间。她远远地为裴翎鞠了一把同情泪。

    在斯理中学坐牢的高二学生，即将升入高三的节骨眼上，上课时间还能腾出空来，在高压之下回复消息……

    裴翎上辈子一定欠了张晏月很多钱。

    说起来，徐奈东上辈子也欠了她很多钱。比起裴翎的热乎劲，徐奈东为什么还在矜持啊？

    就连……就连夺冠后的聚餐上，饶是姜绯做出了足够直白的暗示，徐奈东也没更进一步。

    那一次聚餐，加上姜绯一共六个女孩子，只有两个是正牌女友，其他的，包括姜绯在内，都是某某球员的暧昧对象。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这大概是高中生恋爱的常态。他们不表白也不确定关系，在眉梢眼角改变微妙的角度，做出一个只有对方才懂的表情，泄露一些只属于彼此的情愫，却在旁人提起时欲盖弥彰地说一句“只是朋友”。

    球队里那些爱起哄的男孩子可不管这些。他们赢了球，头脑发热，彻底放飞自我，“弟妹”、“嫂子”喊声不绝于耳。有个女孩子害羞，在饭桌上被他们调戏得红了眼眶，于是男生们都老实了下来，不再乱喊了。

    对此，姜绯深表遗憾。

    这毕竟是，旁人起哄调笑都会脸红心动的十六岁啊。

    像这种朋友熟人生面孔济济一堂的饭局，是姜绯作战的主场，两个足球队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开朗的劝着内向的喝酒，男生哄着女孩子们，喝得上了头什么都说。姜绯拿捏着分寸，很快跟球队“太太团”混熟了脸，被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小meimei。她装不会喝酒，又没装得太过，半推半就地喝了几杯，开始佯醉。

    “徐——徐奈东。你要谢谢我呀……”

    在徐奈东送她回棠苑的出租车上，她耍着赖，自说自话地搂住徐奈东的脖子。

    徐奈东浑身僵硬，像被人点了xue。他机械地点点头：“嗯，谢谢你。”

    “徐~奈~东~”

    姜绯提前吃了口香糖，薄荷的清新与麦芽的香醇交织在一起，呵成了气，洒在徐奈东的颈侧。徐奈东抖了抖，握紧了拳头，微微挪了挪，可是脖子被紧紧搂着，根本动不了。

    “姜绯，你喝多了，先睡一觉好吗？”他恳求。

    “徐奈东，我是你的小福星。我过年吃到金元宝饺子的，你必须得奖励我——”姜绯不理会他，缠得更紧。

    “好，好，奖励的。先送你回去，好吗？”

    得了保证，姜绯心满意足地撒了手。她踉踉跄跄，被徐奈东扶着进了电梯。

    “徐奈东，我家里没人。”姜绯给出赤裸裸的暗示。

    “你喝多了，早点休息。我——我先走了，被别人看到孤男寡女的，对你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奈东仍是不为所动。他把姜绯推进家门，甚至连门都没有进，便匆匆忙忙关上门，转身落荒而逃。姜绯感到不可思议，懊恼自己为了做个可爱的醉鬼太过注意形象，都没有演出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好歹先把人骗进门再慢慢吃啊！

    在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姜绯和徐奈东暧昧归暧昧，但繁重的功课压上来，他们再没有机会越雷池一步。重生到现在，那天的棠苑小区，或许是姜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徐奈东还有“奖励”没有兑现呢。

    敬椿山植被繁茂，很多地方都还保持着原始森林的地貌，空气也好，是天然的氧吧，传说中还时有野兽出没。姜绯站直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敬椿山清新甘冽的空气。

    野兽就该叼着猎物的后脖子，盖上戳，覆上自己的气味，再拖回窝里慢慢享用。

    人嘛，总该向大自然学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