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美丽撒谎精

    八月中旬分班名单出来了，姜绯以几分的微弱优势挤进了重点班的最后一名。她内心默默忏悔，为那个被自己挤掉的同学。

    对不起啊，多活了一辈子，多背了好几年的知识点呢。那些“黄赤夹角”和“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晦涩概念在上一世高三的重压之下被压进了脑子，想彻底忘记都难。

    高一年级一共十八个班，有的班被拆了，用做文科班或者重点班，幸好七班还在，只是人换了一些。有人去了文科重点，有人去了文科普通班，有人又被拆进了理科重点班；走了十几号人，又来了一些新面孔，大家聚在一起，融合成了一个新班级。

    林立心选了理科，留在了七班，作为班长组织了这场聚会，一来是认识、欢迎新同学，二来也算是欢送老七班人，表达“天涯若比邻、走到哪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的同窗之情。

    姜绯对这场聚会印象深刻。上一世徐奈东的室友考进了理科重点班，他们寝室把这顿饭当成了散伙饭，最后不小心喝多了。当时的场面极度混乱，清醒的人不多。姜绯天生酒量好喝不醉，浑水摸鱼抢着送徐奈东回家，最后还在他的家门口偷偷亲了他一下。

    那是姜绯上辈子的初吻，大概也是徐奈东的。尽管是蜻蜓点水的轻轻一碰，事后徐奈东什么也不记得了，但对于姜绯来说，那一个永恒的瞬间，那带着酒气的唇瓣轻触，不管活了多久，回忆起来还是像刚发生一样鲜活。

    正是因为有上一世的那一吻，姜绯才理所当然地认为，徐奈东喝了酒是不记事的。

    她自然也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场聚会里，徐奈东还会重复上辈子的轨迹，喝得酩酊大醉，最后神志不清地被自己送回家。

    不在学校，大家都很放松，穿着打扮也很出格，尤其是女孩子们，平时就漂亮得极富生气，如今穿上了平时在学校里不会穿的衣服、有些还化了妆，更是尽态极妍。

    姜绯今天穿了一条明黄色的吊带裙，很显身材，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有几个外班转来七班的男生看直了眼，旁敲侧击地打听姜绯的信息，被七班的原住民无情击碎了幻想：

    “别想啦，姜绯跟徐奈东才是一对儿！”

    “别瞎说。”徐奈东试图驳斥，耳朵却悄悄红了。

    这种大型班级聚会向来是男女生分开坐，姜绯不在徐奈东这一桌，他们也一直没找到机会搭话，两个人时不时朝对方那边看一眼，望眼欲穿似的。菜上齐，全班一起站起来碰了一杯，庆祝高一结束。还没吃几口，姜绯起身，端着酒杯走向徐奈东，笑盈盈地敬他。

    “谢谢徐老师帮我补数学。”她羞涩地说。

    旁边的男生起哄拍桌子，带动之前那两个打听姜绯的新七班人也跟着怪叫。徐奈东忙不迭站起来，不慎碰掉了筷子，于是起哄的声音更响亮：

    “姜绯，你怎么不给徐奈东补英语啊！说不定他也能进理科重点呢！”

    “都怪我不好。”姜绯诚恳老实地有错就认，“以后我们互相帮助。”

    章涛嘿嘿怪笑，给徐奈东倒了满满一大杯。他们碰杯，喝完，姜绯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徐奈东还痴痴对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别看了，人都走老远了。”章涛不留情面地打趣。

    “我没看。”徐奈东矢口否认，得到章涛不以为然的白眼。

    他们接着吃菜喝酒，聊了些男生喜欢的话题，很快原本不熟悉的新同学就融入了集体，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起来。徐奈东喝得有些微醺，转头跟章涛低语：“我得少喝点了。”

    就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嘟囔，引出了接下来让徐奈东汗毛倒竖的对话。章涛笑嘻嘻的，强行往他杯子里倒满酒，恶声恶气地说：“你得喝！怕什么，反正喝多了姜绯会带你出去醒酒，你们不就有机会相处了吗。”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等等，什么醒酒？

    “什么时候？带我去哪？”徐奈东语气慌张地追问。

    “就那天，敬椿山啊。你喝多了，姜绯带你出去吹风醒酒，隔了好久才回来。”

    “第二天我问你，你不是说一切正常吗？”

    徐奈东的激动让章涛有些莫名其妙。他收回握着筷子正要夹菜的手，不明就里地回答：“出去透气，不正常吗？姜绯回来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呢。”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夜黑风高的敬椿山，四下无人的树林。惨白的月色，透亮的月光，交错层叠的树枝，斑驳掉漆的墙。徐奈东一直以为自己哪里都没去，喝了酒就回了宿舍，没有机会跟姜绯发生什么；可现在，章涛吐露出的真相告诉他，他们不光有机会，就连场景都和“春梦”里的对上了号。

    又一道菜上来，章涛兴高采烈地吃，没发现徐奈东的异常。他嘴里塞了东西，又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一般，补充道：“你们两口子真稀奇，那之后姜绯也来问我那天晚上的事情，还问我你说了什么。”

    徐奈东面色煞白，犹如遭受了五雷轰顶。章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换上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探究地问：“怎么？那天晚上有情况？酒后失德、摸小腰亲小嘴了？”

    ……要只是摸小腰亲小嘴就好了。

    徐奈东神情复杂地看向姜绯，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清纯美貌的女生和那天伏在自己身下喘息着为他koujiao的女妖怪联系在一起。可是一旦查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下去，真相是那样骇人。不管是足球队还是班里，推杯换盏的聚餐上，姜绯根本不会怯场，说她是个久经磨砺的成年人都有人信。她在酒桌上如鱼得水，很老道又很有技巧，比如同样喝酒，她会在酒杯里放两块西瓜，这样每次喝下肚的都比对方少一些。

    这根本不是高中生会有的做派。

    再往远处回想，也许她在球队赢球聚餐那天的醉态和露骨的邀约，都是装出来的。

    她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就是个心机深沉、撒谎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