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因爱故生忧

    别误会，朱婷和姜绯并未因此就变成了闺中密友。后来姜绯问过朱婷为什么要挺身而出，朱婷涨红了脸，嗫嚅着辩解：“我才——我才不是帮你。我只是看不惯杨楚恒而已。以前他就……”

    她脸上露出屈辱的神色，把后面那半句“他就老欺负我”咽了下去。沉默几秒，她又艰难地说：“这下我们算两清了。”

    她心虚地躲躲闪闪，避开姜绯的目光，依旧是那副畏缩怯弱的样子，就是不肯说实话。

    明明是个热心肠的小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傲娇。

    姜绯轻轻笑了，没再追问。

    她跟朱婷的恩怨倒容易两清。只是徐奈东……

    六中地方大，真要想避开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徐奈东闭门不出，除了早cao时能远远瞥上一眼，其余时间，他似乎是在尽可能躲着姜绯走。

    什么嘛，分手就分手，摆那副醋意大发的样子，又在她身体里射了一次又一次，现在提上裤子又拍拍屁股走人，翻脸不认账了。

    姜绯心里泛着嘀咕，眼睛盯着书本，心思却飘到了徐奈东那里。提前发生的赌博事件，把她对徐奈东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在她的设想中，按照上辈子的时间轴，姜克远赌博败露发生在她大三。到那个时候，她跟徐奈东应该早就分手了；如今赶在高三这个节骨眼，她实在不愿意把徐奈东拖进她所在的这个泥潭里。

    算啦，算啦。顺其自然吧。不要再去想未来的事情，任由命运把他们推到随便哪里吧。

    姜绯束手无策，心中烦闷，只好这样没出息地想着，期盼时间能把她对徐奈东的执念冲淡掉一些。

    上辈子花了十几年也没能冲淡，这短短十几天的作用更是杯水车薪。就算蒙住眼睛不去看，也总有声音会飘进耳朵里，比如——

    “徐奈东把杨楚恒的腿踢断了！”

    林立心大呼小叫地来报告。

    张晏月投敌了，她说的话，关于徐奈东的，姜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林立心不一样。她当了三年的班长，平时温温柔柔，实则是个王熙凤一样杀伐果断的狠人，做事井井有条，说话自带三分威严，天生就有说服力，就连成年人姜绯有时候都甘拜下风。她难得这么严肃，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声音都分外尖利一些。

    姜绯呆愣愣僵在原地，瞠目结舌。徐奈东，杨楚恒，断腿——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徐奈东爱踢足球不假，但从高二他下定决心为了姜绯考进年级前百名开始，已经很久没上过球场了；他司职后卫，防守时难免会有身体对抗和铲球的动作，可前世加上今生这么多年下来，也从没听过他在球场上让人受过伤的。

    姜绯保持着嘴巴合不拢的惊愕样，呆了半晌，又被林立心焦急地摇晃了两下，勉强回过了神。

    “杨楚恒去医院了。徐奈东在医务室，自己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流了好多血，脚踝肿得老高，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踢球。”

    流了好多血……

    炸雷在耳朵里轰开一样，姜绯脑子里空白一片。她顾不上请假，急急忙忙就往校医务室赶。冷静时她会思忖——自己该用什么身份去探视、见了面该说什么、数学练习册上还有三道大题没做是不是不该离开教室。只是她现在半点理智也没有，一路小跑，因为喘不上气，肺疼得像是被针扎。她莽莽撞撞跑到医务室，拉开大门——徐奈东仰卧在病床上，右膝包着纱布，隐约透出血迹；左边脚踝果然如林立心所说，肿得有一个拳头那么高。

    姜绯的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你……你好端端的，干嘛去踢球！”她断断续续地哭嚷起来，“杨楚恒——不值得的！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徐奈东木木地望着她，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

    “关你什么事？”他轻声说，话里话外都是划清界线的意思。

    姜绯哭得更厉害：“怎么……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你不就是想，想替我出气吗？”

    她上前一步，抽抽搭搭，靠近了病床，更仔细地瞧着徐奈东肿起的脚踝，想起林立心说“他再也踢不了球”，又想到从前那个笑容满面的徐奈东，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要赢一个冠军回来送给她。她眼泪没完没了往外涌，抽噎着说：“徐、徐奈东——你怎么这么傻！会被记过、会背处分的！弄得不好，要是被开除了，我……我们——燕都——”

    她泣不成声，口不择言，慌得站都站不稳。她双手撑在病床的一侧，小心翼翼，又怕徐奈东赶她。她弓着腰，肩膀一抽一抽，想要透过朦胧的泪眼凑近了去看他的伤处，眼前却是一团雾气，怎么看都看不清。

    她哭得可怜，脸花成一团，鼻子红通通的。徐奈东看她此刻狼狈，却觉得她是前所未有的漂亮。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笑了。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人？”他问。

    “……啊？”姜绯呆呆傻傻，暂时止住了哭声，抹了抹眼睛，迷茫地望着他。

    “meimei。”

    徐奈东吃力地支起身体，想要凑近了去摸姜绯的头发。乍然听见这个称呼，姜绯鼻子一酸又要哭。她蹲在病床边，脑袋凑到徐奈东手边，感受他的手掌轻柔地抚在自己的额颞。

    徐奈东轻轻地叹了口气。

    “meimei，我从前只觉得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法让你产生情绪波动。我从没见过你这样——遇到事情，只知道抹眼泪、哭鼻子，没出息透了，一点也不像你。”

    姜绯收住了眼泪，怔怔地听他说。

    “张晏月也是这样的。裴翎去燕都上大学的时候，张晏月送完他回到学校，哭哭啼啼，疯疯癫癫了两三天。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羡慕裴翎啊。我想，要是meimei也能为了我忘情一次、失态一次就好了。”

    “meimei，你担心我。你知道我教训了杨楚恒，第一反应不是嫌我幼稚笑我笨，而是怕我出事。”

    “你其实……是爱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