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清洗

    天空依旧是那轮泠泠红月。

    再次陷入这般古怪的梦境，饶是阿欢再如何心同止水，也难免有一点无语。

    她闷闷踢开脚边枯骨，一抬头，便看见千痕坐在熟悉的白骨堆上，单手托腮，闲闲同她打了个招呼。

    “许久不见。”

    他双腕已不再有锁链束缚，姿态更是怡然自得，另一只手随意抚着横放在膝上的长剑剑身，指节素白修长，几近透明。

    阿欢瞥了对方一眼，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嫌弃地收回视线。

    “你上一回，还愿意同我说说话。”

    千痕弯起眼梢，嘴角仍噙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食指一点，隔空戳了戳她后背，“怎么如今，却不发一言？”

    酥酥麻麻的触感隔着衣服，顺着脊柱慢慢地向下，像有蚂蚁在爬。

    阿欢被烦得没办法，秀眉颦起，一回头，恰好对上千痕视线。

    男子滟紫色的眸中依稀盈着笑意，目光掠过她的脖颈，却忽而微微一怔，唇角慢慢抿得平直。

    “你和他做了？”

    千痕似乎不太高兴，抿了抿唇，散漫的笑意敛去，眉宇蹙起，只是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阿欢实在是懒得揣测对方的想法，见他不讲话了，自己便开始左顾右盼，想找些东西玩儿。

    她暂时不想让阿乐来带自己出去。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在梦境里，其实也没关系。

    目之所及，依旧是萧瑟战场。

    只是很奇怪地，极远处似有一线莹润微光，未曾受杀伐侵染。

    那微光实在离得太远，又有白骨血海阻隔，阿欢极力眺望，才隐隐看见一条白色小蛟盘桓在光芒之中，安静地沉睡着。

    小蛟不过手臂长，头顶是断了一截的茸茸犄角，细细胡须随着呼吸，一飘一飘的。

    阿欢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为何，很想摸一摸它的断角。

    只是刚才踏出一步，却听身后笛声忽而奏起，脚下一步踏空，霎时间不知坠往何处。

    ……

    温腻的泉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乍然落入水中，阿欢毫无准备，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才找回身体平衡，堪堪在池中站稳。

    浴池宽敞，似乎是白玉雕成，脚下的触感细腻温润。

    水有些深，几乎没过鼻尖，阿欢要费力地踮起脚，才能顺畅地呼吸。

    她茫茫然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没明白是什么情况，索性把小脸埋入水下，咕嘟咕嘟吐泡泡。

    反正有灵力，一时半刻不喘气也没关系。

    只是周遭水雾朦胧，一切都隐隐绰绰并不明晰。

    以至于她吐了好一会儿泡泡，才发觉不远处还有个人影。

    “你就是……”那人似乎也注意到她，忽而开口，声音低缓温柔，被雾气氤氲得微微潮湿，“孤命定的妻主？”

    他音色清冽如碎冰击玉，极其动人。

    阿欢眨巴眨巴眼睛，呆呆摇头。

    男子轻轻一笑，自雾气中涉水而来，待得走到近前，才看出身量极高，阿欢视线只能对上他胸膛。

    他才刚沐浴过，月华似的银发湿漉漉地拢在身前，肌肤是少见的古铜色，宽肩窄腰，胸肌饱满，轮廓清晰而有力。

    水珠顺着发梢一颗颗滴落，在池面砸出小小的水花。

    头顶上方响起对方清雅嗓音：“怎么会来这里？”

    阿欢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再次摇了摇头，从水面下又吐出一连串泡泡，“不知道。”

    那人看清她的模样，略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梢，金眸在水雾映衬下，仿如滟滟一池明光。

    他似乎是……妖。

    发顶毛绒绒的耳朵与发同色，被水气压得微微低垂，而身后，还有一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那绒尾只在水面露出一点儿尖尖，在她视线落在上面的同时，仿佛害羞一样，轻轻摇晃了一下。

    “水是不是太深了？”男子垂眸看她，银色的睫羽轻轻一颤，歉然道，“抱歉，孤送你上岸。”

    阿欢点点头，任由对方弯下腰，单臂将自己托抱起来。

    水声哗啦啦的响。

    阿欢没穿小裤，只有里衣松散地系着，一离水，便露出细白的双腿。

    小腿上，还残留着显眼的牙印。

    修泽也觉察到出乎意料滑腻的触感，走了两步，有些不自在地停下，面颊不知是被雾气蒸腾还是为何，隐隐有些红意。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许久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薄唇轻轻抿起，片刻后才道，“要不要先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