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Rose
涉,是在生气吧。 天祥院英智站在窗台,看着楼下涉匆匆离去的背影想。他甚至没有穿走我送他的外套。 英智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能感到自己的神经已经崩到极限,体力也快要耗尽了,只是勉强站在窗边对他来说已经很困难。 他在易感期,没有使用抑制剂。不如说,这整间房子里所有能找到的抑制剂都被英智提前扔了,佣人也被遣散。 他太想把日日树涉留在身边了,所以他还是采取了过激的行动。 可他是自由的。天祥院英智对自己说。 他摸索着坐到床边,深呼吸,深呼吸,外套随着动作从肩膀上滑落。他慢慢地躺到床上。 情欲在他的体内叫嚣着,从一个神经末梢流窜到另一个,烧得他浑身发烫,脸颊泛红。他把脸埋在外套里,呼吸着尚未散去的涉的气息。是像水一样淡淡的味道,带些甜香,很好闻,但是涉也说不清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 从生理上来说,另一个alpha的气息不可能让易感期的英智好受一点点,相反还会不停刺激他脆弱的神经进入应激状态。但是他太脆弱了,于是开始贪恋这种让他心安的味道。 英智的信息素和涉的完全不一样。英智的信息素是玫瑰味,但是比普通的玫瑰香气呛人,侵略性很强。所谓贵族教养讲究不外露信息素,于是平日他身上只有刻意留下的红茶味道的香气,不了解的人以为这就是他的信息素,加上他柔和的外貌与孱弱的体质,还有待人接物的温和态度,总有传闻以为他是omega。 但他到底是个alpha,野心,好斗,充满领地意识与占有欲。于是整个房间充满了浓郁到让人窒息的玫瑰香气,英智不喜欢这个气味,就像他年幼时不喜欢花园里太鲜艳的玫瑰。他靠着外套上微弱的日日树涉的气息来维持呼吸,整个蜷缩起来,意识慢慢模糊。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涉的呢? 英智被自己突然而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英智?“ 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放下茶杯,迎着涉的目光看回去,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刚才说到哪了?” 涉不回答,托着脸颊看他。 啊啊,多漂亮的紫色。每次和这双眼睛对视,英智都会有被看透的错觉。那些被他压下去的恶劣想法在黑暗处生根发芽,堪堪生到了阳光下,可是涉似乎从这些好看的枝叶里,看见了深埋在淤泥下丑陋的根系。 英智逼着自己看回去,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他不喜欢也不擅长示弱,即使是对涉,对他艳羡着的,破坏着的,或许是爱着的涉。 “姬君最近很努力呢。”涉说。他的目光飘到庭院里,夏末的玫瑰正预备着掉落。 “上次的事情给了桃李不小的打击呢。”英智叹了口气,“要是我的体质再好一些就好了。” “啊啊,【皇帝】陛下是在自责吗?让您陷入这样的情绪,真是身为【小丑】的失职呢。来,看这边!One、Two、Amazing!” “呵呵,涉的表演一直都很精彩呢。”英智接过花束,浓郁的玫瑰香气漫出来,他分不清是花香还是些什么失控的预兆。 他明了有一道缝隙,却一直故意视若无睹,现在有什么要从里面溢出来,他甚至不懂,究竟是来不及补救,还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去补救。 我爱涉吗? 英智垂眼看花束,捆扎着丝带的红玫瑰与黄玫瑰。 “涉,谢谢,我很幸福。”他微笑着说。 涉知道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们从未谈论过信息素,甚至是第二性别,后者存在在任何显而易见的资料上,但前者即使是曾经“前fine”的队友也不知道。在他还没完全学会隐藏自己的年纪,大概敬人有察觉到过吧,但也仅此而已了。但是他们都知道天祥院英智不喜欢谈论与此相关的事。 他明白涉选择玫瑰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他扮演小丑,扮演魔术师,用五彩斑斓装点世界,玫瑰不过是其中之一。他也知道涉几乎不可能闻到过他藏得很好的信息素。但他在害怕,他怕涉发现他和信息素气味藏在一起的东西。 天祥院英智是alpha。日日树涉是alpha。他对他的爱恋始于一场憧憬,他无意把憧憬放进了发酵罐,就像把种子随意丢进了花园,等他再次注意到那个角落,已经开出了鲜艳得让人害怕的花。他觉得他的憧憬变质成了占有欲与他不敢承认的爱意。他更加不敢承认的是,或许那就是这颗种子原本的样子。 他一直都希望日日树涉是他的日日树涉。只是他渐渐克制不住表露这种情绪的欲望。他害怕这样下去涉会被他弄脏。他害怕这样下去他会一点一点失去涉。 我可以爱涉吗? 玫瑰无情地嘲笑他。他无法再像幼时一样仅仅用蓝色油漆隔开他们。 天祥院英智在高热中颤抖,易感期带来的疼痛刺着他的骨髓。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几近昏迷,对死亡的抗拒则让他扯住最后一丝清醒。他的衣物和发梢已经被汗水浸透,涉留下的外套被他皱巴巴地蒙在脸上。 会就这样死掉吗?他模模糊糊想。 撕裂肌rou一样的痛楚从上臂传来,他想要挣开,却不得动弹,只能感受着针头慢慢深入,注射进酸胀感。 他的呼吸开始平稳下来,异常高的体温回落。抑制剂里带了少量镇定剂的作用,英智整个人安静下来。 日日树涉坐在床边,拂开英智脸颊上汗湿的鬓发。 沉睡的天祥院英智看起来和白日里一样安静,只是少了永远挂着的得体微笑,显得他悲伤又脆弱。涉看了一会,轻轻起身打算离开。 快走到房门口,他听见英智在睡梦里呜咽。 “不…不行…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回过身,对上了英智清醒的眼。 ”镇静剂成分对我来说没用的,涉。”英智试图用脱力的手臂支撑着坐起来,堪堪倚靠到床头。他似乎一下摔碎了刚才那个脆弱的自己,又变回了那位【皇帝】。 英智带着虚弱却得意的笑容望着他,“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涉?” “英智,你这样是想要证明什么呢?”涉无奈地说。 英智沉默了,目光垂下去,不像在思考一个答案,像是用思考来掩饰什么。 “可以帮我把门关上吗?”他最后说。 涉叹了一口气。他极少像这样完全搞不清英智的想法,但是对方现在似乎只想让他离开。他转身有往门口去,听见身后英智跌倒的响动。 涉知道那是他的陷阱。所以他去了。 英智勾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动作生涩又仓促。他们滚在厚实的地毯上,心知肚明。 “涉,抱我。”英智故意凑到他耳边,用喘不匀的气息撩拨他,“就在这里。” 涉少见的没有接话。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但是他还是“遵命”了。 alpha的生殖腔是退化过的,更狭窄也更敏感。英智在策划这一场闹剧之前就自己做好了准备,但是看起来,这样的准备还不够充分。 很难想象疼痛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进攻本能而对冲的信息素?因为强行诱发的易感期?还是仅仅因为生殖腔被侵入?他不在乎。这样的疼痛是涉给他的,所以他甘之如饴。 涉咬上他的后颈的时候,英智呛咳着,粗暴地拽着涉的长发,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他的后颈没有omega的腺体,所以这一下只给他带来单纯的疼痛,带着一些被触碰了致命位置的警觉。 “差不多了,英智。”涉隐忍着在他耳边说,“你吃不消的。” 英智没有回答,他撇开脸,因为疼痛与快感而颤抖着的双腿盘上了涉的腰。 不要离开我。他想。怎样都好,不要离开我,涉。 他感到撕裂般的疼痛。涉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几欲退出,英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勾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里面。”他看着涉的眼睛说。 涉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落在他的鼻尖,他没有察觉到。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指甲掐进了涉的后背。 可我甚至没有办法留住他。在成结的痛楚中,英智悲哀地想。 可是玫瑰从荒芜空洞的地方开出来,开出来。 英智惊醒,涉正讶异地看着他,似乎刚想给他一个早安吻。 “英智,你的日日树涉可是有点伤心呢。”涉说。 他们昨夜做得太过了,英智后颈的红痕深得快要流出血,他在昏死之前,也在涉的颈侧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咬痕。 “对不起。”英智抬起手抚摸涉颈侧的痕迹,被涉握住了手腕。 “不在这里。”他握着英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如果总是被【皇帝】陛下质疑自己的心意,就算是【小丑】也会难过的哟。” 回应他的是一个吻。 淡淡的玫瑰香气在房间里流淌,像早春的风一直飘到了夏末。 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