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杰深的故事
花杰深的故事
黑夜的风很大,吹得花杰深的头发不断往后飞,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在往后飞,玻璃橱窗里的衣裳鞋包在快速向前的步伐中卷成一点点,流光一样往后飞。 光在湿润的眼眶里颠倒了。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先是高考面试演奏出错,考不到维也纳的音乐学院去,接着是家里生意失败,破产了,现在哪里还有钱继续学业,别说去维也纳了,怎么完成当下的学业都是个问题…… 花杰深双手抱胸无头苍蝇似地在人行道上快速行走。 在这颠倒的世界里唯一不变的就是跟在身后的那个人,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花杰深终于忍不住了,站住,转身,嘶哑着声音:“你想怎么样?” 对方也停下,一手插袋,一手推推金丝眼镜,斯文地笑笑,和气地说:“你要在街上大吵大闹,还是上车聊呢?跟我回去吧。” 这就是马三苗,无时无刻都冷静温和的一个人,但在这表面之下,花杰深觉得那底下蕴含着一股坚韧的力量。 所以,在车上坐了十分钟都没有,他就给自己规划好了:申请助学金,到专业相关的琴行里工作。 花杰深没蠢到相信一个唯一一次交集就是在床上的人有这么好心,不过迫于生计,第二天他还是乖乖地去琴行面试了。 马三苗很开心见到他来,逐一介绍里店里的业务,主要是卖大中小提琴,其中小提琴的销售量最好,因为学小提琴的人多,而且琴童年纪一大了就要换琴,另外也会有人过来补修琴,这个填好清单自然会有厂家的人过来处理…… 养尊处优的花杰深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样也听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上,艰难地学着笑口盈盈的同事的架势,小心翼翼地和客人谈话,卖琴的时候努力拉家常。 马三苗看不过去,过来说:“你知道你这样笑得很假的吗?” 花杰深无奈,说:“那我还能怎么样?” 马三苗笑笑:“像拉琴一样,先是模仿,但是后面要自己的风格才行。不要模仿别人,你是怎样的人就怎样卖东西。” “我是怎样的人?”花杰深很少想这个问题,慢慢他才回答说,“首先,我不喜欢跟陌生人笑。” “那就不笑。” “我不会推销东西,劝人家买这样——” “——但是你熟悉各种琴的好处坏处,有话直说,这就是属于你的销售方式了。” “好吧好吧,我试试,但我觉得这样不一定行。” 马三苗只是微微笑笑,不说话了。 “对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马三苗说:“你是我的员工,我指导你应该的。” “我、我不是说这个。我们萍水相逢而言,你没有必要——” “——你是不是没有被人好好对过。我这算什么。” 这次,轮到花杰深不说话了。 他某程度真的是没有被人好好对过,父母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寄居在姑妈家里长大,姑妈姑丈一家人很好,但是始终是寄人篱下,生活跟父母离婚前的好不一样,难以适应,每个星期最开心的就是周末去学琴。拉琴使他想起往日家庭温馨的时候。 大人工作忙,他十六岁就一个人外出参加比赛。为了赢比赛,总是花大把的时间练琴,没什么时间交朋友,加之总是觉得别人不懂自己没有父母的痛苦,所以朋友很少。唯一一个好朋友王灏高中毕业后就去了维也纳学小提琴,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去维也纳的原因之一。 不过,虽然不真实地知道什么叫被人好好对待,但花杰深觉得马三苗对自己就很好了。 zuoai的时候,下半身凶猛抽动的时候,上半身的手总是护着自己的头,不让它撞到床头上。把自己cao射后也不会说“看看你这个浪货”这样过分的话,只会温柔地问自己可不可以等他射了再一起清理。 花杰深平时有时间都在练琴,性生活主要靠酒吧与一夜情,都不敢奢望有个长期性伴侣,更不用说这么体贴的了。 另外,和马三苗平时的交往也很愉快,作为老板,他非常讲道理,作为朋友——如果他们也算朋友的话——也非常好。 有一次,店铺里没有人的时候,马三苗把音响里的提琴乐曲放得更大声一点,然后走在走廊中随音乐摆动身体,飘飘起舞。其他员工对老板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只有花杰深站在柜台后愣着。 他看着胡乱着步伐的马三苗,听着欢快的旋律,有种忍不住要加入的冲动。 几乎瞬间,花杰深觉得马三苗跟自己心情是相通的,懂得音乐里的那种释放。作曲家将自己的情绪埋入一个个音符里面,等待听众去解读,完成音乐与情感的挖掘和解放。 小时候每当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拉柴可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那时候还不怎么会,拉得不好。但是一边拉,一边想着作曲家的心情,想着自己的孤独与哀愁也不是没有人懂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首曲子完结,一首新的曲子响起,正是《忧郁小夜曲》。 花杰深惊讶得啊的一声就叫出来了,已经停止舞动的马三苗笑着看向他,热烈地说:“喜欢这首曲子?”说着,随手拿起放在手边展览的小提琴伴着音乐拉了起来。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花杰深走出柜台,拿起小提琴给他和音。 一开始就抛出的饱满哀愁,要断不断,连绵不止,我的低潮不安、我的渴望追求,你是否懂得? 一曲完结,两个员工在阁楼俯着栏杆鼓掌。 马三苗大方地展开双手鞠躬迎接掌声,而花杰深依然站在原地,留在空气静默的余韵中。 “你很喜欢这首曲子?”马三苗说着小心地取过他手上的琴,放回原处。 “你,很喜欢这首曲子?”花杰深还没有回过神来,机械地重复了一次问话。自己?自己当然喜欢,不只是喜欢,这简直是自己的人生之歌,特别在此情此景下,经济破产,学业未卜。 “我喜欢啊,不然也不会把它放到歌单里面去。我喜欢所有哀伤的曲子。虽然欢快的曲子使人快乐,但是哀伤深沉的曲子给人抚慰。” 花杰深当下被马三苗所说的话迷住了。 事后想回来,这是多么普通的事情啊,《忧郁小夜曲》这么出名的曲子被人喜欢多么正常。 但是,那个下午,秋末的风吹过树,沙沙鸣叫,经过门铃,铛铛作响,吹入店铺,吹过一把把大小不一的小提琴——像是花杰深从小到大拿过的一把把琴——然后吹动了他的心,伴着马三苗演奏的《忧郁小夜曲》。 另一个喜欢《忧郁小夜曲》的人啊! 花杰深难以摆脱这样的心情,在一次zuoai后,马三苗把他搂在怀里帮他把被汗粘着的长碎发拿开,拿纸巾擦干汗时,他忽然地吻上了马三苗。 亲吻结束后,马三苗问他还想做吗? 花杰深脸红地跑进了浴室,用大花洒淋自己。 过了一阵,门外响起马三苗的敲门声,“你慢慢洗,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待会儿一起吃夜宵再送你回学校。等我一会儿。” 终于发现事情哪里不对了!就是马三苗真的对他太好了,搞得像是恋人似的,他是不是喜欢上了自己?所以搞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这么奇怪。做完爱还送回学校,送个屁的送,老子不需要送。 心里张牙舞爪,嘴上说出话却是:好的好的。 夜宵选择了一个清雅的粥店,两个坐在小房间慢慢吃鱼粥。 花杰深首先抛出问题:“除了我之外,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情人?” “你怎么好奇这个?” “了解一下中年老gay的艰苦生活是我们这些年轻的该做的。” 马三苗被花杰深逗笑了:“好吧,有当然有,里面甚至有些是你的同学,不过不多,我很少跟学生搞到一起的,在学校附近做生意嘛。你不用得意自己年轻,等你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找到人陪,就得像我一样惨了,漂泊无依靠。” 凭着马三苗这句话,花杰深立刻咨询了自己所知道是gay的同学,问他们有没有和马三苗做过。 “哪个是马三苗?” “就学校外头那琴行的老板。” “学校外头的琴行不少啊,哪个老板?” “就是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jiba很大的那一个!” …… 问不出什么,难道那只是句谎言骗自己的,他真的喜欢自己了?只能打电话跟好朋友王灏倾诉了。 王灏先是惊讶于这么快花杰深就从生活的滑坡中走了出来,整个人活力满满地在说话,然后才发现了说话的不对—— “你怎么能把别人的隐私到处往外说?” “呃——我、我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了,而且这是他的特征吧…...对不起咯。” “对不起这你应该跟他说,不是跟我说——不!你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他不知道,最好,如果他知道了,你就可以根据他的反应来判断他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说?” 王灏说:“一般人遇到这个情况都会生气,但是喜欢你的人不会。” 蓝天白云之下,站在花坛边的男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初冬的风也变得温暖起来,手中的《二潭映月》自然而然变成浪漫的《西班牙小夜曲》。 马三苗说:“来我家里住吧!” 他喜欢上我了。 正好,我也喜欢上他了。 【完】 【下一章为无内容的打赏章,喜欢的可以购买,请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