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2 叶夕雾怕是会更恨他
方回到王宫之中，澹台烬便收到消息，叶家出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澹台烬下令让几个太医过去看看，他本人也第一次踏足叶府。是老夫人出事了，太医诊治验言明是中了一种名叫孔雀胆的剧毒，中毒颇深，已经无药可医。 他到来时，叶冰裳内心震惊，老夫人则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她对着进门的澹台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口中不住地叫着，“夕雾，夕雾……” 叶啸抱着她，问，“娘，你要说什么？”叶泽宇与叶清宇都在一边，此时叶家除了叶夕雾都到齐了。 澹台烬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了过去，接住了那只苍老无力的手。他蹲在叶老夫人面前，抬起另一只手掌覆在她的手上，看着那双希冀含泪的双眼，那里面只有对孙女的放心不下。 如果叶夕雾在的话，她应该是会非常伤心的吧，他似乎也能通过她感受到那么点难过的心情。作为叶夕雾的夫君，他知道老夫人此刻最希望听到什么话。 “老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叶夕雾，不叫她受一点点委屈，我发誓。” 有他在，她本来不会受一点儿委屈的。 得到了他的保证，老夫人松了最后那一口气，笑着合上眼，手指也从澹台烬的手中滑落下去。在一片叶家人的哭喊声中，他也好似被那种悲伤笼罩住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他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便缓缓起身离开叶府。 然而叶清宇从后面叫住了他，乍然听到老夫人中毒的消息他匆匆赶回来，如今老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姐做的粥里怎么可能有毒呢？还有今日本该是澹台烬叶夕雾大婚的日子，二姐人也不见，究竟去哪了？ “祖母晚间进的粥里被人下了毒药。太医刚刚诊过，是孔雀胆，一种产自盛国的剧毒，大姐说这粥是二姐亲手熬的，她盛了一碗孝敬给祖母。” 粥？这个字眼触动了澹台烬的神经，他往旁边地上一看，是甜粥，的确是叶夕雾做的。但这粥里的孔雀胆…… 此时叶冰裳也上前来，似是为叶夕雾解释道，“二妹绝不会毒害祖母，祖母定然是误食了毒粥，才导致身亡的。至于那毒粥原本想害谁，恐怕还得查个明白。” 她没蹦出来这么快澹台烬还真没那么快就想到她身上，他蓦然偏头盯住了她。他自然知道叶夕雾熬的粥是给谁的，叶冰裳此时跳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实在不能不惹人怀疑，更何况是对她早有戒心的澹台烬呢。 叶夕雾既然特意为他熬制的加了料的粥，定然不会放着让人误食了去，那么，叶冰裳是怎么拿到粥的？ 被澹台烬的目光锁定住，叶冰裳慢慢垂下了眼，她暗地里绞紧了手指，怎么觉得澹台烬好像知道些什么。 “的确得查一查。”叶清宇不觉，他问道，“陛下，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二姐在哪？” “这粥是叶夕雾专门熬给我喝的。”也不管对面叶清宇的一副震惊脸，他继续说，“但其中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那段时间又有多少人进过厨房。叶清宇，此事便交给你去查。” 他没有回答对方关于叶夕雾的去向，然而脸色极度不佳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他只是道，“孤先回去了。” “是，陛下。”叶清宇只得道。 …… 几日后，盛军残部营地。一众人拥着萧凛进入营帐内，大夫也进去了，庞宜之劝说她先去另一间营帐休息打理一下。在营帐外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她无法，只得听庞宜之的话。 萧凛，应该会没事的吧？她从澹台烬手下救走了萧凛，也导致了萧凛的受伤，希望他没事吧，不然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不知道庞宜之有没有对付噬魂楔的办法。 而澹台烬竟然在她身上施加了傀儡术……他真的是疯了，叶夕雾的确会恨他这么极端的做法，可这又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与澹台烬终究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这条道路，纵使相爱也会互相伤害。她背弃澹台烬在先，可澹台烬怎么对她都好，为什么就非得要逼她去害萧凛？ 思绪绞缠，不得解脱，叶夕雾对着空气开始发愣发呆，直到萧凛走了进来。 她跑到他身前，顿了一下才道，“萧凛，你没事吧？” “无事，庞宜之已经在找解决噬魂楔的办法了。”萧凛安慰她，又说，“多谢你一路护送，我找了辆马车，送你出去避避风头，不管你要去哪里都可以。” 她沉默了下，问道，“萧凛，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她知道澹台烬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萧凛的。 萧凛承认了，“是，所以你在我这边不安全，我也照顾不到你，你走吧。” 她不无担忧，“可是你受了重伤，要怎么带兵打仗？” 到这时候，她也不知道将萧凛救出大牢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了。或许怎么做都是错的，难道萧凛的命运就没办法挽救吗？ 萧凛没答话，面上忽然有了些难色。 “萧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叶夕雾发现了，难道萧凛是在骗她，庞宜之对噬魂楔根本就没有办法？ “二小姐，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这件事情。” 她道，“你说吧。” “京中传来消息，老夫人，殁了。”萧凛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于叶夕雾而言这最后二字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祖母平日里身体非常硬朗，怎么会突然……” 萧凛按住她情绪激动的手臂，他看着她，眼里有浓重的愧疚之色，“二小姐，若此事是因我而起，萧凛万死也难辞其咎。亏欠老夫人的，萧凛只有来生再偿还。” “为什么是因你而起？”叶夕雾怔住了，她不明白。 “几日前老夫人殁了的那天，澹台烬去过叶家。他们只打听到这样的消息，所以我才这么推测。”推测澹台烬恼恨你将我从大牢中救出，又以性命相威胁，从而迁怒叶家。 萧凛不信澹台烬，以他的角度去看的确会这么以为。可叶夕雾了解澹台烬，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努力冷静下来，“我要回京，我得回去看看。可是你受了重伤，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萧凛，让我留下来。”萧凛的伤因她而起，景国的军队又攻了过来，他要怎么应对？不管怎么样，她要留下来和庞宜之找到解噬魂楔的办法。 然而萧凛早有打算，不会想要把她再次牵涉进来了。趁着叶夕雾不注意，萧凛击昏了她。叶夕雾没想到自己短时间内能被弄昏两次，第一次她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第二次她则是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想来她醒着其实也阻止不了，一切还是会被洪流冲垮。 澹台烬想用噬魂楔令萧凛失去行动能力，活捉他，然而萧凛却服下了碧血丹，这丹药可以帮助他在拔出噬魂楔后暂时止住血，不会妨碍他上阵杀敌。他的命运将会在战场上终结，届时他死去一切都会复归平静，既对得起军中将士，也对得起天下黎民，再好不过。 当叶夕雾在摇晃的马车上醒来解开绳索，再度返回盛军残部营地时，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了。她踉跄着走进营帐看了萧凛最后一眼，庞宜之向她解释了一切，说萧凛根本不怪她，这不是她的错。 伏在萧凛的床榻边，她神容落寞，悲伤弥漫上来无法遏制，最终悄无声息地流下泪。也许放任萧凛留在大牢里，他还不会这么快就死，可萧凛不愿意，他宁愿作为一个将军死去，也不愿意在牢里苟延残喘度过余生，他终是要死的，何不选择自己想要的死法呢。 哭着哭着，叶夕雾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而萧凛死后，他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也被送到了澹台烬的手上。盛国遗民与将士会尽皆渡海南下，如今天下已经是景国的天下，他知道澹台烬是善待天下黎民的好国君，便送上护心鳞来相贺。此外还拜托了一件私事，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澹台烬可以留下叶冰裳的一条性命，尽管叶冰裳多思善妒，因此做了错事，他也终归放心不下。 萧凛，你就是这样来向我道贺的吗？澹台烬怒极，因为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本来也只想要一个尚算美好的结局罢了，他不取萧凛的性命，可也不能放走了他。 然而萧凛不愿意，他为将士和百姓而死，这也是他为自己做的最好选择。倒显得他才是那个受逼迫的君子，而显得自己只是一个使尽诸般手段的真小人。 澹台烬缓缓步出朝政殿，背影颇为落寞，撕了手中信扔出去。当信件的碎纸片洋洋洒洒地拂过满身的时候，他自嘲一笑。 纵是使尽了手段又如何，叶夕雾抛弃了他，如今萧凛死了，她怕是会更加恨他，再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他终究还是那个无人可倚、被人抛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