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冷漠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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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全城的人都在为雅特蓝而欢呼雀跃时，莱恩的目光却从未移开，定定地望着站在花丛中的那人。 他看到一只只精灵从花苞中飞出，它们围绕着克黎斯飞舞，克黎斯伸出手，一只精灵拍打着五彩的翅膀，轻轻落在祂的指尖。 克黎斯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笑清淡无比，但在莱恩眼里，却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动人。 她就像黑夜中孤悬的一轮皓月，人们在黑暗中踽踽前行，而她的光芒，则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和希望。 莱恩看着克黎斯，眸光闪动，陌生的情绪在心中翻涌，他轻轻按了按如鼓雷鸣的胸口，压下躁动的心绪，他想，或许克黎斯也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冷漠。 只是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忍心看着大陆上的人们在生死徘徊边苦苦挣扎。 原以为这样一来，克黎斯的身份肯定瞒不住了，没想到凯特琳那主动朝月神殿的方向跪拜，两手交叠行了一个最高礼仪。 “至高的克黎斯，一定是克黎斯听见了我们的祷告，才派来使者为雅特蓝降下神迹，您的子民将穷极一生追随您的脚步，请接受您忠实的信徒微不足道的供奉……” 凯特琳那跪在地上，口中低语着对月神的祈祷，不止是她，几名受伤的骑士也都齐刷刷地跪得笔直，而城内更是一片万民朝拜的壮观景象，他们的神情同样的激动，同样的虔诚，仿佛在黑暗中终于找到了希望的方向。 克黎斯耳畔响起了无数的祷告之声，她看到无数的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涌进她的体内，修补温养她的躯体，但比起她刚才用于净化整座城池魔气的神力，一座城的信仰之力相形之下显得太过于单薄，仅只是让她在力竭之后不至于失态。 莱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异类，也跟着跪在地上，闭目祷告，至于他的祷告是否能传递给克黎斯，便不得而知了。 等到众人祷告完毕后，克黎斯早已消失无踪。 陷入到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的人们，根本没意识到克黎斯的降临。 这一天，对雅特蓝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一天，他们明白，神没有抛弃他们，那他们还需要恐惧什么呢？ 而这一天，为了纪念月神克黎斯，也被后世称为“神降日”。 雅特蓝的人们为了庆祝神迹降世，纷纷举办宴会，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好不热闹。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月神殿内正预备举行祭祀仪式，以表达对神赐的感激和崇敬。 “至高的克黎斯，您虔诚的信徒们为您举办了一场祭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前往。”莱恩来到克黎斯的住所，在距离克黎斯不远处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 “不用，这个大陆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谢谢你的好意。” 克黎斯的声音依然是空灵而悠远，她坐在两棵树间结成的藤蔓上，其上开满了白粉色的小花，四周俱是簇拥着她的繁花。 莱恩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人望去，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克黎斯那一头原本华贵生辉的银发，似乎隐隐暗淡了些许。 “你可以离开了。”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冒犯，克黎斯下了逐客令。 莱恩不敢不从，他垂着头转身离开，然而走了几步，他复又折返，他跪在地上，行了一个最高礼仪，恭敬道：“全知全能的克黎斯，我有一个疑问，希望神主为我解惑。” “说。” “既然这大陆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您的眼，那么克黎斯一定知道，因为魔族的入侵，圣修尔大陆生灵涂炭，流离失所，你是否同样能看到他们的苦难呢？” 他说这些话是有些冒险，但今天克黎斯所做的一切，却让莱恩觉得，她并不是那样冷酷。 不管她是因为一时兴起，还是起了怜悯之心，对神明来说不过抬抬手的事，却能拯救大陆数以千万计的生灵。 “我能看见，但是，我不能帮助他们。”神明的声音平淡未兴起一丝波澜。 莱恩的心情一瞬间荡到谷底，失望的情绪翻涌而上，说不上究竟是为了那些无助的人们，还是为眼前这个冰冷无情的神明而感到失望。 亦或是都有。 “为什么？”莱恩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理由。 如果神明真的能做到如此冷漠，对众生的苦难视若无睹，那又为什么要接受信徒的跪拜，让他们依靠着虚幻的信仰挣扎过一天又一天？ 克黎斯今天又为什么要救下这一城的人，却留给他们绝望的未来？ “这是考验。”神明残酷地给出了答案，祂漠然地看着稽首跪地的青年，祂当然知道那低下的头颅带着多少的不屈和愤怒，“克黎斯不可能永远庇佑着他们，即便是神明，也终有生命消亡的那一天，他们必须拥有抗争的力量。” 如果他们拥有了抗争的力量，那么这个大陆便不需要神明了。 仅仅只是为了所谓的考验，却让大陆上数以千万计的生灵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样的考验又什么意义！ 纵然心绪难平，但莱恩面容镇静，没有说话。 “离开这里！”克黎斯的话语中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她眉头微蹙，面露隐忍。 莱恩躬了躬身便大步离开，胸中翻腾复杂，走到一半，他停下，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 刚才克黎斯的那番话，始终让他如鲠在喉，难道这片大陆数千百年来供奉效忠的就是这样的神吗？ 考验？ 将自己的不作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可笑！ 尽管克黎斯的冷漠并没有让莱恩太过意外，但他依然为那些还信仰着克黎斯的人们感到悲哀。 刚才的她和净化了一城魔气的克黎斯像是两个人，他看到克黎斯对新生的花精灵笑得写意温柔，转脸又冷漠到了极点。 不论哪一个是真正的她，他都不会再相信所谓的神会拯救世人。 “莱恩哥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克里斯汀大人没有来吗？真是可惜。”凯特琳那手里捧着一盘精致可口的糕点，朝莱恩身后张望，却没见到克里斯汀的身影，她有些失落。 “抱歉凯特琳那，克里斯汀大人需要休息。”莱恩脸上带着些许的歉意，又安抚地摸了摸凯特琳那的发丝，似乎丝毫未受刚才那番话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