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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蒋思涵沟通、丁语婷同意后,李雁茹顺利拿到了丁语婷的新电话号码。 当初收到喻敏的信时,李雁茹本来想过要拿给丁语婷,因为她认为,喻敏在里头里写的东西是她的家人该知道的,而丁语婷是喻敏的幼时玩伴,所以有可能也认识喻敏的家人。 但是经歷开学那天的事情,她和丁语婷再没有任何联络,不晓得是用上了几辈子的勇气才终于按下手机的拨号键,号码却已经变成了空号。后来她又试着拜託以前的同班同学,希望能与丁语婷取得联系,却得到了她转学的消息。 这代表他们之间真正决裂了。 如今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李雁茹心情略为复杂。 没想到事隔多年,她还有机会给丁语婷打电话,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变成熟了,还是他们处于尷尬的关係,电话里丁语婷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高中时那样活泼,十分的谦和有礼,这让她感到隐隐的悲哀。 消失的亚特兰提斯,终究是无法回到昔日的繁华。 …… 约定的日子当天,李雁茹提早十分鐘到达碰面的咖啡厅,拿出手机准备给丁语婷发个讯息时,对方正好打了过来,说她人已经在店里了。 李雁茹收起手机,对着正门边的墙壁坐了几个深呼吸,安抚跳得飞快的心脏,然后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 门上掛着的铃鐺响起的同时,店内的员工齐声喊道「欢迎光临」,丁语婷也抬起头,掛着浅浅的微笑并伸长手向她挥了挥。李雁茹也立刻戴上礼节式笑脸,快步走向丁语婷坐的桌子。 「久等了。」她拉开椅子坐下,隐约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僵了,好不容易有些平復的心跳,在看见丁语婷时又逐渐加快。 「我也才刚到而已。」丁语婷笑了笑,把放在桌边的菜单递给她,「你先点东西吧,我刚刚已经点好了。」 「……好,谢谢。」她明显迟了一秒才伸手接过菜单,因为丁语婷要她点东西这个动作给了她一个情报,就是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太快结束。 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快速看过菜单后,李雁茹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热拿铁。 「今天天气挺热的,你还点热拿铁啊?」丁语婷的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打趣说道,似乎想稍微缓解尷尬的气氛。 李雁茹没料到丁语婷会与她间聊,吓了一跳:「啊?嗯、嗯。我比较怕冷,所以还是习惯点热的。」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李雁茹担心自己会因为尷尬而不停喝饮料,一不注意就早早将饮料喝完,这家咖啡厅的冷饮又大多是用透明杯子盛装,对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若是用了透明杯子,且杯子空了,到后来她就无法装作在喝的样子,躲避尷尬了。 「这样啊……」丁语婷垂下眼眸,叹气似地说。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隔热用的玻璃板,发出小小的叩叩声。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正当李雁茹脑子里飞快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好时,服务生先送来了丁语婷点的饮料。 丁语婷用吸管搅拌冷饮,冰块一下一下地撞击玻璃杯,清脆的声音单是听着就让人觉得一阵凉爽。但是搅拌完后,她却没喝一口,直接开口道:「本来,我是想点个东西请你的。可是拿了菜单之后却发现,我完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李雁茹看向对面的人,她正低头望着自己的饮料,神色晦暗不明。 「高中那会儿,我把你和敏敏当成了最特别的朋友,自詡为你和敏敏的死党。到后来才发现,那些我所以为的了解,只是表面的东西。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你。」 她两指捏着吸管,来回搓动,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还有敏敏……」 丁语婷自嘲地笑了。 当年,接获喻敏死讯的她悲伤之馀,怎么也想不透喻敏寻死的原因。因为喻敏的表现都和平常一样,完全没有轻生的徵兆,而且她看喻敏和李雁茹处得不错,在学校经常露出开心的表情,应该也没有发生什么致使喻敏寻短重大的事件。 转学到新学校后,她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使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想像中了解喻敏这个人。 儘管他们已经有超过十年的交情,现在回想起来,喻敏在她眼里始终是大姊姊一样的存在,不吵闹、不和同龄的孩子一样玩耍。在嘈杂的校园里,唯喻敏一人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喻敏的兴趣、好恶、家庭……虽然大概知道一些,但是都无法肯定地说出来。 「察觉这件事的我开始自问,我真的是敏敏的朋友吗?我真的……有把敏敏当朋友吗?」丁语婷蹙眉,本来捏着吸管的手松了开来。 李雁茹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向开朗、又充满活力的丁语婷脸上,看见这副带着悲伤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时服务生送上了李雁茹的饮料,而她只是轻轻点头以表谢意,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服务生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凝重的气氛,放下饮料时动作格外小心翼翼,异常小声的声音说了「请慢用」后,就快步离开。 「我也清楚我自己个性,外向、很容易和别人熟起来,也认识不少人。但是真的熟悉到让我发自内心称呼为朋友的,上高中以前大概只有敏敏了,一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根本就没真的了解她,我就难过得不行,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资称为敏敏的朋友。」 李雁茹完全没想到,总是有许多人围绕在身边的丁语婷,感受到的竟然与她不谋而合。认识的人当中,能够称为朋友的人少之又少,唯一一个且是最特别的那一个都是喻敏,但是同时,也都不够格与喻敏相伴。 可是这话,李雁茹不敢说出口。想起得知自己害死喻敏的恐惧感,胸口就痛得无法发出声音。 「所以我转到新学校后也无法从喻敏的死走出来,过得鬱鬱不乐。直到思涵开始缠着我和我说话。」 说起蒋思涵,丁语婷的眉头终于稍微舒展。 她永远记得,那一阵子座位在她后面的蒋思涵,课堂中隔三岔五就用手戳她,借笔借橡皮擦借笔记……总之想尽各种理由找她说话,完全不把早已盯上她的老师们放在眼里。下课时更毫无顾忌地跑到她的座位,往桌子一坐,开始东家长西家短,或是不顾她的感受,拉着她去厕所或是合作社,甚至去做到中庭晃一圈这种意义不明的事。 刚开始,她确实很厌恶蒋思涵这种打扰人的行为,久而久之就选择了忽视,并总是对蒋思涵摆出不好看的脸。这下蒋思涵上课时是不闹她了,但是下课后仍然会跑到她的座位旁,静静陪着她看书。 「这确实很像学姊会做的事。」想起那张总是笑得坏坏的脸,李雁茹微笑道。 「看来她也对你做过类似的事。」听见对面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丁语婷安心地垂下肩膀,继续道:「后来某一天我终于受不了,直接问她为什么总是来烦我。结果她竟然说『因为你看起来很无助』这样。」 当下的丁语婷,见蒋思涵说这句话时依然是一派轻松的表情,彷彿只是在说今天中餐吃了什么的样子,一股怒气就窜了上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很衝。 「说什么鬼话啊?我看你是间得无聊吧。」 蒋思涵也不恼,只是用那双好似能够读懂人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丁语婷,让她内心十分慌乱,立刻转过身去背对那深邃的黑色眼眸,心里的怒火渐渐被悲伤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