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军X隋东】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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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要有个奔头才活着,就为了那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念想,才堪堪吊住一口气。 活着,就意味着忍受活着带来的一切。像头摧枯拉朽的老黄牛,躬身俯首,走过一寸寸光阴。 我俩也终于有了第一个盼头。 他嚷嚷着早晚有一天给我买辆摩托车,让我出去飙车兜风。 我悄悄盘算如何开个录像厅,好让他日日坐在那里欣赏彩色的世界。 我撇着嘴,一脸不屑,对他叨叨:他那点小打算真是矫情又无用,骑辆摩托车也就是让外人看着潇洒,能有什么实用,浪费了一分一毫赚来的辛苦钱。 他不以为意,靠在床头,敲着二郎腿,双手扣在后脑勺,望着我痴痴笑。那么昏暗的灯光在他眼里也折射出光彩来。 我承认,我嘴上嫌弃,但心里却是乐呵,嘿嘿。 而且,我日日清点票子时那点盘算,跟他比起来,一个赛一个矫情,让人牙酸,只是我不说。 “喂——”我踹了踹床板,叫傅卫军。 他斜倚向我,附耳在我面前。 我朝他甩甩手里的票子,咧开嘴:“咱们明天出去搓一顿,我手里的钱咱们随便花,敞开吃!”说完,我得意洋洋睨向他。 他却垂着头,若有所思,忽而,抬起头,伸手摸向我脸颊,轻轻捏两下,跟我商量:“明天咱们自己做饭怎么样?” 我一怔,说起来我怕是有八百年没进过厨房了,自从我爹妈走后就没有。 没有家,自然没有炊火。 傅卫军指指墙角一堆狼藉的锅碗瓢盆,乐呵呵看向我:“我这里什么都有。” 我鬼使神差地点头应承,被他引诱着开始讨论明个吃什么,要买什么菜。 第二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他么傻眼了,老子不会做饭啊!上次做饭还是在上辈子,我喝了孟婆汤不记得了啊啊啊啊,淦! 我手里的蔬菜鲜rou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我阴着脸乜斜傅卫军:“你他妈会做饭吧?”他要是敢说不,老子下一秒嘴巴他做掉,拿他今早刚磨的刀。 他非常坦荡,理所当然摇头,含蓄地笑。 啊,还好还好,他那么有底气,没……“妈的,什么,你刚刚是不是摇头了!你他么不会做饭你让咱们自己做饭干嘛!” 我怒发冲冠,连珠炮一样朝他开火:“那你买那么多碗筷干嘛,摆那儿当他么装饰啊!” 傅卫军看出我生气,却因为耳背,看不出我有多生气,老子好不容易犒劳自己一顿,被他毁了,妈的! 他垂目,微挑起眉梢,带着笑意,托起我的下颌轻拍,让我对上他干净的眼睛。那双眼波流转的眸有令人目眩神夺的魔力,我倒竖的眉毛展平了,败下阵来。 “做饭了这里才像家。”他说。 没有声音,但那一刻,我的心跳猛地擂动我的耳膜,咚咚作响,没有章法地跳动,让我招架不住。 他在说什么,“家”?久违的词汇,跟温馨、陪伴和亲人相关,这一切许多许多年前都与我沦为路人。 我想闪躲,奈何他钳着我的下颌,我别无选择只能望着他,我知道此刻我的脸颊必是guntang的。 他赤裸裸对上我的窘迫,等待我回应。 我点头,愣愣地说:“好……好,我们做、做饭。” 好让我们一同有个家。 五个字烫嘴一样,我停顿许多次,妈的,我的结巴好像更加严重。 老子这辈子没上过战场,但上过傅卫军家的厨房,那惨烈状况不知道和凡尔登战役有没有的一拼——分别由傅卫军号绞rou机和隋东号杀黄瓜机纵横沙场。 “靠——你他妈离我远点!”我一声嚎叫,傅卫军这小子在旁边剁rou,溅我半张脸的血水,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劲,和排骨干上了。 他刚躲远些,不知谁投来一枚手榴弹,咚得一下,正中后脑勺。回头一瞅,一截黄瓜。 这真真怨不得我,怪只能怪这黄瓜长得太圆溜,还不听话,到处乱滚,好像怕我拍着它似的。 傅卫军拎着血淋淋、糜烂的一团rou下锅,又白苍苍地捞出来,我拿筷子简直戳不动,一撕像是在劈木头,也不知道我俩的老牙受不受得了。 我可终于把黄瓜拍烂在案板上,不过一半在桌上,一半飞在房子各处。我大刀阔斧地放佐料,反正我俩口味重。充分搅拌,我浅尝一口,只能说——我这辈子被吃过这么难吃的黄瓜。 妈的,早知道啃生的了,实在没有做的必要! 从中午捣鼓到下午两点多,四盘子菜终于摆上桌。 我的评价是,谁他么说女人洗衣做饭容易,这他妈比我扛桦钢厂的大铁块子还要累好吗。以后再有人敢看不起女人,我第一个跟他急! 我虚脱的倒在椅子上,说实话,这饭我都没力气吃。 而且,看着面前散发出奇怪味道的饭菜,我都不确定这是不是我最后的午餐,吃了便没得活! 我正躺尸,却看见一双筷子坚定慷慨地伸到盘子里,而后傅卫军面不改色地一下塞嘴里,嘴里鼓囊囊,眼里亮晶晶,一边咀嚼一边对我说:“好吃。” 我傻眼,怎么着,这小子,不仅聋哑,什么时候还失去味觉啦?我古怪地盯着他,他避也不避,坦坦率率去夹黄瓜。 我怕他被毒死,连忙制止他:“这个别吃了,你要是想吃黄瓜,那里有洗好的。” 他狡黠一笑,三两下绕开我的筷子,夹起一块黄瓜,又塞进嘴里。刹那,剑眉皱巴了一下,又很快平复。 看吧,我说了不让他吃,他偏不信。 却看见他咕咚咕咚咽下去,冲我说:“这个也好吃。” 我看着眼前的大拇指,呆若木鸡,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小子的心意。 他没失去味觉,脑子也忒灵光,而且还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珍惜所有朝露流星般转瞬即逝的幸福,在别人看来,稀松平常,他却视之若风毛麟角。 我懂了,也拿起碗筷。 眼前的一切都不允许我辜负,尤其是他的装傻充愣。 我俩埋着头扒饭,风卷残云一般,好像在比谁吃得快。 坐在“家”这个地方,和“家人”一起吃午饭,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我一直以为我不需要,一个人也过得挺好。但现在看来,再难吃的饭菜拌着那种稳固而无可替代的情感下咽,都让人如食玉宴饮琼瑶。 我很满意这顿饭菜,想着以后能日日如此,有种不能诉诸于口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