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410
401 殷见群并没有食欲,她们在公司餐厅草草解决午饭。蒙钰拉着她出去买咖啡,前面等待23杯,吧台里的咖啡师忙得脚不沾地。蒙钰从吐槽家人介绍的相亲对象开始,到好不容易磨合好的同事休了产假,而新来的同事又不靠谱,殷见群静静地听着,突然说:“觉不觉得我们就像以前一样?” “我倒是想一切都不要变。”蒙钰扁着嘴看她,“你今天吓到我了。” “是吗?” “遇到什么事了就跟我说嘛,”蒙钰说,“要是我没办法,我还能回去问我爸妈,他们那么喜欢你,肯定有办法的。” 殷见群笑了一下,伸手捏捏蒙钰的脸,柔软而细腻的,离得近些,还能嗅到高级护肤品特有的淡雅香气:“你啊,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我下个月都要二十八了,还不够成熟吗?”蒙钰不服气地说。 “我的意思是,平时多长个心眼,对别的人有点防备心,别没心没肺的。”殷见群说,“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 殷见群还没说完,附近的座位发出了一声惊呼,有两三个人站了起来,殷见群看过去,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地下被打翻的一杯咖啡,液体飞溅得很远,万幸是没有波及到她们这里。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咖啡已经准备好,可以取餐。 “谁啊?笨手笨脚的。”蒙钰小声说。 “走吧,去拿咖啡。”殷见群敲了敲她的头,站起身。 蒙钰跟着殷见群往吧台方向走去。 402 “殷女士,您的两杯冰美式好了,请问是打包还是现在喝?”吧台里年轻女孩熟练地在咖啡杯上套好杯套,已经做好准备要递过来,出单量很大,她的语速有种身不由己的快。 “现在喝,谢谢。”殷见群体贴地说。 蒙钰和她同时伸出手去接,蒙钰的另一只在这时手挽了上来,靠在她耳边说,又惊又疑:“那个是——周含章?” 殷见群眨了眨眼,她并没有回头,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去拿吸管,拆开后先插在蒙钰的杯子里,然后慢悠悠地问:“谁?” 403 “我们部门那个家伙。群,记不记得我和你说上回他跑到你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的?我觉得他就是在跟踪你。哪能有这么巧的事!”蒙钰的火气上来,急冲冲地就要往那边走,兴师问罪的气势。 殷见群当即把人拉回自己旁边:“别冲动了。” “我冲动?”蒙钰怒极反笑,“群,我知道你脾气好。但这是能忍的吗?你又是一个人住。万一……” 殷见群打断她:“算了。走吧。” 殷见群往前走了两步,蒙钰停在原地,执拗地。她盯着殷见群看,她感到困惑,这是她脸上极少出现的神情:“殷见群,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殷见群说。 “你又是这样。”蒙钰皱起眉头,“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难道不该无话不谈吗?” 殷见群定神看了她很久,最后说:“不是所有事情。” 404 下午的审计部办公室弥漫着一股隐隐的低气压,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判断出来。以至于莫主管走到周含章旁边,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周含章吓了一跳,抬起头反问:“什么怎么了?”他把手边的信封往怀里藏了藏,藏好,就像刚刚在漫长的冬眠中醒来,第一眼看向外界。 “啊?”莫主管也惊讶,同时也有些尴尬,“没什么。我以为——哈哈,你继续忙。” 这时蒙钰大步走了过来,她居高临下地瞪着周含章,像是忍无可忍。莫主管劝:“做什么?回去好好工作。” 蒙钰瞥过来一眼,说:“莫主管,以后就别把我们排在同一组。” 她一掌用力地拍在周含章的桌面,玻璃茶杯里的水都荡起了波纹。 “我早就看见你了,中午在星巴克。”她看着周含章,眼神犀利得像尖刀,“我什么都知道。” 她用嘴形说“跟踪狂”。 他确实是听到了,但他没有反应,目光失焦,人就像失去了实体,怎样的攻击都刺不穿他,令人恼怒地。 405 殷见群这一次确实记得把门锁上了。 桌面东西很乱,她简单排好顺序摞成一堆,放到办公桌的一角,找了很久的计算器露了出来。她在上面计算出还有多少年的房贷要还。 二十五年。 其实不用算也知道。 到那个时候商妙也差不多该住进养老院了。上了年纪的人嘴上总挂着一句“没生养几个孩子,到了养老院都会被人欺负”。先不提逻辑上有何谬误,以商妙的性格不在养老院里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殷见群笑了一下,她接着在电脑键盘上按了几下,中介网站上显示出近期悦阳小区有交易的二手房价格。 她咬指甲沉思。 这时殷见群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慢慢靠近,踟蹰着,停在了她的门外,犹豫着敲了两下门。不像是蒙钰,也不会是她。殷见群抬起头,从门底缝隙看见一双腿站在外面,没有得到回应但也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带着一种不明所以的坚持,接着竟然还试着打开她的门锁。并没有成功。 愚蠢程度像极了周含章。 她低头继续注视电脑屏幕,边低头记下成交价格最高的几位中介的联系方式。 406 她中午的时候明明在的,看到她回来的,也没见到她出去。殷见群在耍他,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在耍他。 周含章又推了两下门,像在斗气。“坏人。”他喃喃自语,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更大声地冲着里面说,“坏人!”就这么说还不解气,他接着开始踢她的门,像个走投无路的疯子。 他踢了三下,门突然打开,第四脚的力度卸得突然,他差点摔倒。 殷见群给予他对孩子一般的耐心:“那你想怎么样?” 对上目光的时候他多少会慌乱,其他情绪很快压了上来:“蒙钰叫我‘跟踪狂’,黑锅丢到我身上,这算什么?” 殷见群看着他,安静地。 “丢了个破信封过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追问,“这算什么?” “你毁掉我之后就想跑,这又算什么?” 407 殷见群站在原地。她没有回答。她甚至也没有思考答案。 那家伙脖子上还挂着项圈,金黄的蟒蛇皮。即便有了钥匙他也没有把这东西解下来,那么贞cao锁呢,殷见群联想。这当然是很自然的吧。她的牙根突然发痒。人并不会因为突然决定不进食而不再感受到饥饿。 408 专业意义上的债权债务都该有明确的期限和可溯源的金额,那么生理和心理上的伤害呢?周含章下定决心来讨个说法,起码要让那个女人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一点代价。 是的,殷见群就躲在这里,他也终于堵到她。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对他的质问没有任何答复,他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僵持令人紧张,毕竟在商业谈判上他是外行,而殷见群恰好是其中翘楚。 殷见群游移的目光终于停在他脸上,她疑惑:“所以呢?” 恶劣的女人。 周含章往前走一步,距离拉近,勾出一抹绝望的笑:“你都没当一回事,是吗?” 409 殷见群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毁掉你。哈。”她复述他的话,仔细思忖了一下,又开口问,明知故问地不解,意有所图地激怒,“到底毁掉了什么?我不懂。你身败名裂了吗?不是告诉过我还加了薪吗?” “你……” “还是说床上的那些事情?”她话锋一转。 周含章气得一窒,但脸涨得通红。他永远说不来这样的话。在最初对“性”这件事的了解上他先天不足。他和父亲关系毫不密切,生命里只有母亲。到了梦遗的年纪,母亲又羞又气地嫌他“脏死了”。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更无从去问。在性方面他最过火的举动也不过是找了一部像素模糊的AV,在女优的胸罩刚被脱下时就射了出来。殷见群迫使他经历残酷而激烈的性启蒙——他根本接受不了的性启蒙。 但是—— “周含章,要不要回去看看那些视频,数数你自己到底高潮了多少次。”殷见群说。 410 “你不要再说了!”周含章狠狠地抓住她的双肩。她并不胖,甚至称得上脆弱,他似乎抓住了人形皮rou下面怪物的骨头,疼痛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很快她就笑了,像在嘲讽他,故意地激怒他。 她说:“嘴上说着要跑、要辞职,为什么总跟在我屁股后面?还有那条狗绳,钥匙都给了你,你也不愿意解下来,戴着它招摇过市——周含章,我真的不懂。难道不是你自己同意毁掉你自己的吗?” “不是!不是!” 答案掀开一半,周含章有一瞬间几乎失去理智。他想到报复,其实非常简单,就像把殷海峰的灵位牌扔到地上一样简单。 然后他们一起下地狱。 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周含章怒吼了一声,狠狠把她往远处推开。殷见群失去重心往后退了好几步,扶在桌边勉强站稳。她飞快在她的笔筒里抽出一把剪刀,疾风般来到周含章的面前,后者正双眼通红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