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天都忍不了

    下午沈初曦陪他买冲浪设备。

    量完身高体重，在教练的殷勤服务下挑好新的长短板和运动泳装，他一时心痒，干脆换上衣服去俱乐部特别设计的冲浪区试新板子。这就又要交一份钱，教练乐坏了，赶紧陪小少爷去玩。沈初曦看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也不催，坐在休闲区躺椅，安安静静等他。

    人工设计的浪和海里不一样，哪怕有意设计成随机浪潮，也没有海中莫测变换的浪花有趣。冲浪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身为人类克服大海危险的成就感。他没玩多久就无聊起来，熟练在离岸远处跳跃下板，接过教练递来的毛巾搭在肩上，去找沈初曦。

    结果她人没了。

    她十分钟前还在休息区喝茶呢！

    沈曜辰这半个月被jiejie折磨得神经兮兮，一看她不见第一反应就是她又和男朋友跑了，甚至来不及想想别的原因，立即焦躁地甩下毛巾冲进更衣室，草草淋浴换衣服。正换着衣服，手机突然响了。

    沈初曦给他打电话。

    “你去哪了？”两人第一句话每个音调都在重叠，而后同时一顿，“你在哪呢？”

    焦躁散去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很蠢，别扭地说：“我在换衣服。”

    “这么早？”沈初曦意外地提高声调，“我还以为你去游泳了。”

    “这地方取暖设备不行，太冷了。”冬天，水蒸发吸热，他玩了一会板子就冷得打颤，“你想游泳吗？过两天去海岛我教你仰泳？”

    沈初曦对运动不感兴趣，不过会跳舞，但也不算精通。她对任何事都三分钟热度，没几天就懒得继续付出精力，也就和弟弟一起玩时有点兴致。

    “你先把衣服换好吧。”沈初曦被他那头窸窸窣窣的换衣声逗笑了，“着什么急？我就在更衣室外面。”

    “对了，你刚刚去哪了？”他这才想起来，“我一转头你就没影了。”

    “我去借卫生巾了。”沈初曦随口回答，“还有一次性内裤。”

    啊。她来月经了。

    现在是月末，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算一下旅游的时候大概刚好结束。

    “那刚好可以游泳了！”

    “不巧赶上也能用棉条呀。”

    “不是说这段时间怕着凉吗？”

    “我又不痛经。”沈初曦身体非常健康，十四岁来月经之后从来没痛过，“堵住就好了。”

    沈曜辰觉得堵住这个说法怪怪的。不过他说不好哪怪。

    “咱俩晚上吃什么？”

    “寿司。你记性不好？临走前我刚订了桌啊。”

    “这时候吃寿司不好吧…”

    “哪不好？”

    “生食，还有鱼那些，不凉吗？”

    沈初曦惊了：“你还学会中医了？行啊弟弟，来给我挨个介绍一下寒凉食物，我看看你水平怎么样。”

    沈曜辰哪知道！他刷短视频看到的！

    他支支吾吾：“就…海鲜生rou，还有冰块啥的。反正寿司肯定是。”

    聊了半天，他的衣服穿好了，开始往外走。沈初曦果然在男子更衣室门口等着。她出门前卷过头发，黑发波浪似的散下，一身明黄色羽绒服，十指被露指手套贴合保护，与白墙和蓝色游泳池格格不入。每个过路人都一脸震撼地看，从远处看到近处，走远了还回头看。怪不得更衣室这会儿进了这么多人。

    “不吃日料吃什么？咱俩常去的几家店都订满了。”

    她似乎没发现他出来了，戴着蓝牙耳机低头划手机看点评网站，这个角度假睫毛又长又翘。他记得她在家里折腾了好半天，涂完胶水还拿东西烫。

    沈曜辰手欠，仗着个比她高点，伸手去碰她睫毛。沈初曦头也不抬，未卜先知，啪地把他手打掉，手机递给他。

    “吃什么？”

    沈曜辰手背被打红了，悻悻收回，划她的手机：“这有家云南菜诶。泰国菜也不错。”

    于是晚上去吃了泰国菜。

    是东南亚风情餐馆，冬阴功汤蛮好喝的。因为里面还是有海鲜，沈初曦不遗余力嘲笑他，说他对中医的了解最多是民科。

    回家之后沈初曦自然而然回自己房间。前一天晚上他们是在他房里睡的。沈曜辰恬不知耻，硬是跟进去，又跟她挤在了一张床上。

    他早上表现得好像真的很伤心，沈初曦有点别扭，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又一起睡了一晚。

    第二天姐弟俩在自家私人影厅看了一整天电影。沈初曦看得昏昏沉沉，懒得管他，又被愈发无耻的弟弟黏了一晚上。

    …看起来是被缠着、被迫同意，可她其实不讨厌和沈曜辰一起。不如说其实很喜欢。越是接近，就越想深入。他们习惯贴近对方，喜欢触碰对方。

    区别之处在于沈曜辰忍不了，而沈初曦可以用恋人、情人、朋友还有丰沛的日常压下与双生血亲接近的渴望。

    旅游计划定在三天后。被残忍踢出旅游队伍的助理给他们列了一张长长的必备品清单，给他们提供了十几个当地旅游社和个人导游的电话，之后沈曜辰卡里多了一大笔钱。

    他看到金额后下巴差点惊掉了。

    他们每年旅游原来要花这么多钱！以前姐弟俩只负责玩，从来没想过到底花了多少钱。倒是模模糊糊知道应该花了不少，但这、原来比他一年学费还多吗？！而且还是剔除住宿伙食费的纯玩资金。

    收到消息时他还是在健身房。别墅内供暖效果不好，冬天湿冷，空调吹着还不舒服。他不想在房间躺着，和朋友打了一会儿联机游戏，闲得实在难受，就跑去健身房打发时间。

    临走前沈初曦在房间和小组成员视频讨论假期作业。是个艺术类竞赛活动，要录视频上传网站，申美本还挺看这些背景经历的。他所在的学校主要在学期内集体组织活动。水分蛮大的。

    拿到钱他第一时间跑到沈初曦房间找她。

    结果她房间没人。敲门没人应，发消息也不回。

    又要出门？

    她才在家待了三天。

    沈曜辰把她的房门打开，不信邪找了一整圈，发现衣帽间里她最喜欢的白色雪地靴不见了。还有一件大衣也不见了。

    她真出去了。

    她一小时前还在做小组作业呢！那作业只要录视频，根本不用出门！

    浴室里也没找到她。一股熏香味。

    沈曜辰极为沮丧，坐在浴缸边凳子上重新翻手机。他姐一直不理他。

    她每天到底出去干什么啊？她哪来的那么多朋友？国际学校招生又不多，一个年级就一百多人。沈初曦好像每个人都认识。

    他自己和身边人关系同样不错，但都是普通同学，他对交朋友没兴趣，觉得浪费时间。应该不太好吧，他也清楚，但沈初曦这种是不是更不好？

    她这样还有时间学习吗？国际中学有多种课程体系，两人的留学意向都在美国，学的都是美高结合美本先修课程的AP体系。比起普高当然有余裕，然而到底还是要学的。几年的GPA成绩很重要。她今年成绩好像不太好…她到底怎么想的？放弃高校了吗？

    他坐在沈初曦浴室里等了好久，她也没回消息。

    临走前他愈发沮丧，看见马桶边的垃圾桶，恶狠狠踢了一脚。结果把自动垃圾桶踢开，还得重新关上。

    然而这回碰上去之前，他看见了垃圾桶里的东西。

    空荡荡的黑色塑料袋中，除了几张雪白的纸，卷起来的白色卫生巾，不知是什么的透明细管，还有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用过的透明避孕套。里面有jingye。

    结合液体卫生巾背面渗出的血色，它的出现变得更加荒诞。

    沈曜辰像被人从正面狠狠打了一拳，眼前发黑，居然踉跄后退了一步。勉强恢复过来，做的第一件事甚至是扶着水箱蹲下去，翻他姐房间的垃圾桶——他可悲地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电视里那种精神不正常的偏执跟踪狂犯人——然后发现那套还是湿的。刚用过不久。

    她经期把男人带回家zuoai？！

    他眼前直闪雪花，眩晕不止，感觉被十几个拳击手在生死擂台同时用沙包大的拳头围殴，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去洗手。

    洗手液柑橘味的香气覆盖浓郁熏香。他才发现这香也故意加大过浓度。为了掩盖气味。

    现在不仅是时间。

    属于他的空间也被侵占了。

    去年他还和沈初曦在这一起泡着看电视。

    今年她把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带到这zuoai。

    昨天他还在她床上抱着她睡。

    今天那床上可能躺过别的男人。

    沈曜辰又想起前些天沈初曦对母亲说的那句话。她说她喜欢那男的。

    为什么？这两天不是好好的吗？他以为、他还以为——他还以为沈初曦已经——

    至少这段时间好好陪他也不行吗？他没让她分手啊。他就只想多和她待一会。就这点要求。才三天。

    三天都忍不了吗？

    还是经期！他前两天像个傻子一样说什么寒不寒凉。怪不得当时她笑话他。

    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在乎。

    就算他因为这件事再和沈初曦闹，她一定也不会在乎。

    因为她根本没做错什么。她和同学正常恋爱，正常发生关系。妈都不管，他这个弟弟管得着吗？

    沈初曦喜欢谁、不喜欢谁，交往还是分手，都是她和那个人的事。

    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曜辰感觉真有人在打他。

    他快要喘不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