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入宫
“当年我与你母亲初初成婚不久，她便怀了孕，当时我领兵在外，宵小趁机潜入府邸，她受惊而早产下一个死婴，便是一个儿子……此事之后，我带兵扫平南海云龙门，至于严家余孽，当时跑得倒快，哼，藏镜人岂是不认亲生骨rou之人，我扫灭云龙门，他们为了报复，送你到女暴君面前，也不知她何时在外有染，生下了你，不过她本就荒唐，配不上当一个母亲，至于那个女儿，就是她疏于照顾，我连夜赶回也不及见一面。” 罗镜月背上痛得厉害，不管不顾，急切道：“若我不是，你为何要管我！” “藏镜人之子，这身份让你放纵无端，今天叫你清楚是非缘由，”藏镜人喉咙一堵，见罗镜月眼睛红得厉害，心中竟然生出一线不忍，片刻又挥开软弱，喝道：“苗王令你进宫陪伴王子，我今日不教你分寸，他日必连累到藏镜人——够了！难道你还要在藏镜人面前大哭一场！” 罗镜月强忍痛楚，低声道：“母亲说我并不是她的血脉，若她真的是，为何不肯认？” 藏镜人冷笑两声，撇过头去：“贱婢，你告诉他！” 碧苑花容失色，如何敢说，罗镜月渐渐失望，藏镜人见碧苑不敢说，冷冷道：“只因女暴君万不能失去如今的权势地位。你若知道了其中曲折，只会更失望。” 罗镜月微微一震，想起荻花题叶给他看的画卷，心中一时迟疑不定。也许……史艳文和他长相那般相似，也许母亲就是和史艳文有染，可史艳文是中原的将军，苗疆的大敌，此事必有曲折内情。 他想到这里，茅塞顿开，是了，母亲也许是不能认他，暗地里仍有关怀，碧苑……特意前来送药，不正是如此。 藏镜人见他神色渐渐平静，又让人把他从牢里拖出来，梳洗上药，换了一身尚且看得过去的衣衫。 当今苗王只有一子，乃是先皇后希妲所出，出了这个王子更无血脉。苍越孤鸣如今年纪尚浅，听说心性淳厚，还缺磨炼，要把罗镜月送进去伴驾，藏镜人不得不提前回来一趟。 罗镜月换好了衣服，又涂抹一些脂粉，好显得精神些，藏镜人一边教训他一边皱眉，无非是伴驾要谨慎相从，不可孟浪。又派人把他送去宫里。 罗镜月伤口敷了药，还在隐隐作痛。他坐在马车里慢慢想，前面几日自然要好好表现，摸清楚苗王子的性情，横竖他还有个罗碧儿子的名义在，宫中也不会特别为难他。 罗碧……藏镜人的儿子。 他压不住唇边的苦笑，藏镜人是怎么看他的，藏镜人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吗？自然知道了，史艳文的儿子，还是女暴君和外人有染生出来的，活到这么大，当真是他运气好。 在这些事情上，稍有些希望都会让他时而欢喜、时而痛心。罗镜月不愿再想，抓住机会小憩片刻，马车就入了宫门。 宫中早就做好了准备。罗镜月一入宫，苗王子苍越孤鸣就派人邀请他饮宴。 说邀请，还是给了藏镜人面子。苍越孤鸣很年轻也很温和，身边有一个伴读的刁玉青，刁玉青是苗王特别挑给他的，两人坐在宴会的首座和副座，苍越孤鸣腼腆，刁玉青倒是知道一些什么，问了一些好玩有趣的闲话。 罗镜月一一回答了，并不拘束——他不打算和刁玉青争宠。 夜宴之后，就有人送他去住处。 苗王灏穹孤鸣很快得到了一份完整的报告。藏镜人和女暴君的儿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草包，他看着那份报告一会儿，不死心的派人把苍越孤鸣叫了过来。 苗王子还年轻，如今苗王渐渐后悔过去对儿子的教育不上心——他问了一句儿子对罗碧的儿子怎么看，苍越孤鸣想了一会儿道：“罗镜月……性情开朗，为人不坏。” 苗王气乐了，难道直到现在都没有想通么，儿子莫不是真的以为罗镜月是来伴驾陪玩的。 “他是藏镜人唯一的儿子，你要多与他亲近，”苗王又沉沉道：“在他面前，显出亲厚来。” 罗镜月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和刁玉青达成默契，互相不为难，苍越孤鸣就派人送了两盒点心来。 他还要去感激涕零的谢恩。 如果他是朝中大将，那是不必多礼，受了也无愧疚，但他不是，他只是个纨绔。纨绔不会看人颜色，还叫什么纨绔。 苍越孤鸣得了父亲的命令，又留他吃饭。 吃完饭，在后花园里散步了一会儿，苍越孤鸣不喜欢纨绔，虽然罗镜月为人并不让人如何厌恶，但也说不上喜欢。他花了一点时间关切了一下罗镜月和父亲藏镜人的家庭关系，罗镜月对答敷衍，温柔微笑，毫无反感。 “殿下，”罗镜月忽然停下来：“我们好像走岔了。” 苍越孤鸣神游天外，言语艰难，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话题还没问出口，就顺着罗镜月的视线看向别处，微微一怔：“啊……一时不察，这是母后的宫殿了。” 罗镜月之所以察觉，只因此处实在荒凉，小路也被荒草掩埋。 “我小时候也不得母后宠爱，常常在这里玩耍。” 罗镜月惊了一下，又低下头：“天下哪里有不宠爱儿女的父母呢，想来是王后身体不适……”他听说王后是病逝的，病死的时候苗王子还很小。 苍越孤鸣笑了笑：“镜月能说出这些话来，让我很是高兴。” 罗镜月一下子高兴不起来了，他跟在苍越孤鸣身后，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夜风吹了过去，他看向苍越孤鸣，又柔声说：“至少王上十分宠爱殿下。” 苍越孤鸣没有察觉话里的异样，点了点头：“可惜我不能为父王分忧。我还缺乏历练。” 罗镜月笑了——真要能为苗王分忧，如今苗王就该为了另一重担忧了。他对君王的道德水平毫无期待，因此看到苗王子这纯真正直的模样，反倒生出了一线隐秘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