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
坐在圣芒戈洁白走廊里的长椅上等待了很久，终于听到自己名字的哈利苍白着脸站起身，推开了诊疗室的门，可一进去，他就想转身走人了。 在办公桌后坐着的人，赫然是他学生时代的死对头、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穿着一身白色大褂，金色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在后面，见到哈利后他挑了挑眉，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可不会在浪费了那么长等待时间后，什么都不看就回去，波特。” “……我没说我要走。”哈利无力地回道。 “你的姿势看起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哈利于是放下了一直握着门把手的手，合上门进来了。 马尔福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说：“在你和圣芒戈预约并被安排给我后，你的病症描述就送过来了，上面说你自从逮捕了一名潜逃已久的食死徒后就状态明显不对，你的同事觉得你可能被施了什么不明显的恶咒，但你坚持没有，而除了精神不振外你也确实没有身体健康上的毛病，所以我假定你是心理上的问题。” 哈利在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就加入了傲罗的行列，在战后，虽然伏地魔已死，可还有不少穷凶极恶的食死徒没有被抓捕归案，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去寻找那些黑巫师并且抓回来，哈利相信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擅长做这件事了——考虑到比他还擅长的穆迪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而就在大约一个月前，哈利再次顺利地找到一名潜逃的食死徒并抓回他后，哈利的同事们却发现哈利的状态明显地不对了起来，总是神情恍惚，短短一个月身形就立竿见影地憔悴了不少。 虽然哈利坚称自己没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但罗恩他们还是坚持要哈利至少去圣芒戈看一看才放心，在检查过身体确认他没有中什么物理伤害类的诅咒后，他们就让哈利去预约了精神科。哈利有点气愤于他们这是把自己当精神病患了吗，但内心也知道这是出于好意，所以还是乖乖来看，谁知好巧不巧，圣芒戈配给他的治疗师居然是马尔福！ “我只是因为最近工作太过劳累，根本不需要看治疗师，你给我开点安眠类的魔药就可以了，马尔福。” “嗯哼，你的健康严格来说是你自己的问题，但这种侮辱我职业的话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啊，伟大的救世主先生。” “所以你要给我治疗吗？”哈利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马尔福。 “可别这么看我，前食死徒能在圣芒戈站稳脚步，还能接到给救世主看病的单子，我的职业素养还是受到了认证的。”马尔福从桌后站起身，走到一张躺椅边上，用魔杖点亮了照灯，说：“请躺上来吧，波特。” 他是用了“请”吗？哈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从马尔福嘴里听到他对自己用这个词，看来变成大人后，对方改变了很多，或者可以说是变得成熟了？ 哈利姑且听他的话躺了上去，但他的内心其实还是不想接受治疗，尤其还是马尔福的治疗，倒不是对他有偏见，只是…… “你的症状是突然变得不许别人碰触、甚至靠近你，不然就会下意识攻击他们，对吗？”马尔福询问。 “是的。”哈利顿了顿，又说到：“还有我一直睡不好，总是会做噩梦。” “我知道了，那么先试试这个吧……” 柔和的灯光照在哈利脸上，马尔福在边上念了句什么咒语，哈利听不太懂，估计是医疗专业类的，他感到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沉，眼睛里的画面虚无缥缈了起来…… 德拉科看到哈利的眼神变得迷茫了起来，知道咒语成功了，马上开始试图把自己和哈利的大脑连上，他之前还担心依照哈利连夺魂咒都能抵御的能力，会本能地抵抗这个小小的医疗咒语呢。这世上最难的咒语是关于灵魂的咒语，但大脑相关的咒语仅次于此，德拉科能够顶着前食死徒的身份还在圣芒戈混出头，靠的就是他施展咒语从不失败，要知道，这类咒语一旦失误，造成的后果可能是一辈子的。 鉴于哈利明显不会告诉他自己心理情况的源头，他才采用了现在这个治疗方案，人脑在魔法的作用下呈现在德拉科面前的样子就是一片音符，他需要找到哈利的音乐中那个不和谐的音符，然后就能知道哈利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哈利的音乐和德拉科见过的都不一样，他治疗过的大部分人的音乐都非常嘈杂——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正常的话也不会需要来找他看病了——哈利的音乐让德拉科感觉自己置身在银河中，沉浸其中的感觉非常舒适，就像圣诞节的时候吟唱的圣歌，怎么说呢？还挺符合他年少的时候喜欢打趣哈利的称呼“圣人波特”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集中注意力在哈利的思绪中畅游着，终于，他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那个断音空置在一片音符中，被真空包围着，其他的音符都不愿接近，德拉科看得出，哈利之前把这个断音置在角落里，只是最近他再也无法忽视了。 德拉科试图去触碰那段音符，轻轻地接触到后，一片黑暗涌了上来，刺耳的声音冲击着他，然后他被推开了——不止是在魔法中，也是物理上的——哈利坐起了身，一把推开了他，朝前伏倒着粗喘着气、额头上满是虚汗。 “不、不要……我……救……”哈利的语句断断续续的不成型，看来这的确就是病症的根源了，德拉科试探地把手放在哈利的肩膀上，用他所能做到的最轻柔的语气说道：“没事了，波……哈利，没事了，我在你身边，没人会伤害你。” 但哈利还是不断颤抖着，德拉科于是坐下来紧紧抱住了他，让哈利躺在自己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哈利才平复下来，在发现两人的姿势后有些尴尬地坐直拉开了距离，低着头说：“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到此为止吧，我感觉挺难受的。”哈利忧郁地说。 “如果你想的话，”德拉科回道：“只要你下次也肯定会来，那今天的疗程就可以结束。” 哈利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我下次还会来的。” 于是德拉科拿起了哈利的病历卡，用羽毛笔刷刷地在上面写下一串华丽的字迹，又开了张处方单后一起递给了哈利：“那么下次的时间就定在周末吧，不打扰你上班。记得拿着这张处方单去一楼的药房找卡拉女士开药，每天吃两次。” “知道了。”哈利接了过来，手心的汗水打湿了纸张。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起身的一瞬间还有点摇摇晃晃的，德拉科似乎想伸手扶一下他，但手才抬起来一点儿就又放了下去，让他觉得只是错觉。 尽管那之后，哈利每次预约都会准时来，但他们的治疗进程一直不甚顺利，哈利的心房似乎牢牢地对德拉科封闭着不肯打开，“如果你真心想治疗的话，就放轻松点，波特。” “我尽力了。”哈利不忿地说，老是被人进入脑子的感觉可说不上好，不过德拉科还算温柔，他想起自己还在霍格沃茨上学、在五年级的时候被邓布利多安排去和斯内普学习大脑封闭术，那感觉才叫真正的难受，斯内普入侵他的思维的时候可完全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德拉科摩挲着自己的魔杖——在哈利用老魔杖修复了冬青木魔杖后他就把德拉科的独角兽魔杖还给了他，可能是他曾经拥有过那根魔杖的原因，哈利被德拉科使用魔杖施展治疗咒的时候才没有过多不适——德拉科在沉思了一会儿后说：“也许这个方法不太对吧，我们该换个治疗方案了。” “你圣诞节应该没有安排吧？” “什么？”哈利疑惑的出声，“恩，目前是没有安排。” 其实哈利本是可以和罗恩他们一起过节的，韦斯莱家每年圣诞节都会邀请他，可最近不太方便了，罗恩前不久和赫敏求婚了，他的两位好友终于要修成正果，哈利自然很为他们开心，只是也因此，韦斯莱家忙于筹备婚事，没空邀请他一起愉快地过节了，于是他的圣诞节一下子空了出来。虽然看到好友的幸福生活让哈利也很欣慰，但有时候，他也不免会感到些许落寞，觉得自己被撇下了。曾经他也十分渴望能和金妮结婚组建家庭，融入温暖的韦斯莱家，可是在七年级遭遇了那件事后，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正常地和女性在一起了，面对金妮失落的表情，他只能默默转过头。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德拉科提出了邀请。 “……抱歉，我刚刚可能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圣诞节和我一起过？”德拉科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哈利不知道马尔福是不是在探索脑子的过程中自己脑子也出了问题才邀请他一起过圣诞节，不过他的脑子可能也出了大问题，所以才会答应下来。当他独自一人前往之前德拉科说好的地点等待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因为出门时也恍恍惚惚的，哈利忘了戴围巾和手套，他揉搓着双手缩在店门口等着马尔福，马尔福十分会卡点，在指针正好走到约点时间的那刻才出现在哈利视线里，一秒不早一秒不晚。 两人见面后，哈利感觉有一秒钟他们都陷入了明显的尴尬之中，还是德拉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来得真早，波特。” “当然，当傲罗的准则之一就是决不能迟。” 这可以说是他们毕业后第一次在非医院的场合见面，毕竟他们并不是什么朋友的关系，虽然哈利认为他们对彼此可谓十分熟悉了，甚至超过一些普通朋友。 圣诞节下的伦敦热闹非凡，即使风雪不小，泰晤士河的两岸也人流不息，哈利和马尔福一起在河边的商业街走着，马尔福突然停在了一家衣帽店门口，示意要进去看看。 “你居然会对麻瓜的商店感兴趣吗？我还以为你只会买摩金夫人店里的衣服。” 马尔福不屑地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是随手拿了条围巾和一副手套，找店员快速地付了钱。 “我对麻瓜的东西才不感兴趣呢，”他拒绝了店员要包装东西的举动，转头对哈利说道：“不过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倒是很适合你，波特。”说着，他把围巾和手套一把塞进哈利怀里。 哈利惊疑不定地呆在原地看着怀里的围巾和手套，直到马尔福走远了好一会儿后发现哈利没有跟上来，不耐烦地回来叫他，哈利才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犹豫地套上围巾和手套，红色的围巾和黄色的手套倒是很格兰芬多，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拒绝去思考马尔福很可能是注意到自己现在非常冷才专门去买了这两样保暖的东西给他。 烟花不断地升到夜空中，照亮整座城市，哈利跟着马尔福在嬉闹的人群中穿过，走到了大本钟脚下，这里有一个巫师设计的小入口，据说很多巫师父母都会带孩子来玩，哈利从来没来过，在知道这个地方后也没机会来。他本以为自己未来会带着孩子来的，谁知第一次却是和德拉科。 只见德拉科走到麻瓜的入口处的另一面，拿出魔杖敲了敲墙砖，一道声音从墙内隐隐约约地传来，不注意听就很容易被人群的喧嚣声掩过，“你要去哪里……” “时间的河流。”德拉科低声说。 这不就和霍格沃茨四个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入口一样，是在对口令吗，哈利想。 然后，墙砖上的纹路消失了，德拉科拉起了哈利的手，一起穿过了墙壁。这一举动发生的太快，哈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到里面去了，德拉科也很快放开了手，一点余温都没有残留在哈利手心里，好像他们从来没接触到，只是哈利的错觉一样。 不过这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之感很快被眼前的场景给掩盖过去了，哈利站定后抬眼看去，银色的光芒像流水一样一道道穿过他们的身侧，不断有银光形成星座的模样，倏尔远逝。哈利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银河之中，目不暇接地看着一颗颗星星在他身边闪烁着组成星座，突然，他指着左边的一个星座对德拉科说道：“那是天龙座吧。” “你居然认得出？我记得你的天文学成绩只是“A”（及格）吧。”德拉科挑眉说。 ““A”就可以了吧……”哈利嘟囔着，他知道马尔福和赫敏一样，得了不少“O”（优秀），不过他注意到德拉科的嘴角好似高兴地上翘了。 他们脚下的地板是深蓝色的，走在上面有种走在夜空中的错觉，云朵状的物体组成楼梯，他们踩着云往上层走去，哈利看到几个巫师家庭带着他们孩子在这里玩耍，一个小女孩抓住了一颗星星，那星星在小女孩的手中一缩一涨，然后朝着女孩喷出一道水雾就消失无踪了，留下一层银光闪闪的彩妆在女孩的脸上，女孩呆愣的表情引得她的父母一阵笑。 哈利有些出神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注意脚下差点摔倒，走在他边上的德拉科抬起下巴说着波特，你已经病到走路都不行了吗，在哈利下意识想出口反驳回去前，伸手拉住了他。 哈利惊讶地发现德拉科的手非常大，即使他戴着手套，他的手都能被德拉科整只包住，热度隔着手套传来，让他原本冰凉的手被热意裹住。不过他更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条件反射地推开德拉科，要知道，自从他病了后，就连他最好的朋友罗恩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和他肢体接触，他都会下意识做出攻击。 他在恍恍惚惚中被牵着走到顶层，只见大本钟的钟面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将整个伦敦的上空映照其中。哈利看得入迷，都忘了松开手。当指针指向零点的时候，无数星辉从指针上落下，四周的星座像活了一样动起来，射手座仿佛真的马人一般跑动着朝人们射箭，箭在击中人之前就散成几道光线，环绕着人飞舞。。 也有几支箭射向了哈利和德拉科他们，光线缠绕在两人身侧，映照着德拉科灰色的眼睛好像星空一样发光。 两人在面朝着看到外景的玻璃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哈利发现这和云朵一样的台阶居然会在他们坐下后变软，柔软程度好像真的云似的，坐着很是舒适，也不会感到冷，有一层淡淡的暖流从下面游走。 受到氛围的感染，哈利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德拉科，他英俊的脸在星光下显得意外柔和，不似印象里的刻薄，流金般的头发反射着柔光，哈利好像才突然发现，马尔福不是过去那个单薄的少年，而是个可靠的男人了——为什么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意识到呢？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因为“那件事”一直在逃避着对方，没有好好看过对方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夜色太美，哈利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一直潜藏在他心底的疑惑：“德拉科，你为什么会选择当一名治疗师呢？” “因为，治疗师的名声很好。”德拉科用有些奇异的目光看着哈利，“你知道，我家……前食死徒的名声可不怎么样，虽然威森加摩已经宣判了我们全家是无罪的，但大家是怎么说我们的，你身为专门抓捕黑巫师的傲罗，想必也不会听的少吧。所以我想，如果我当治疗师能混出点名气来，就可以改善一点舆论。” 哈利几乎是在刚说出口就有点懊悔了，虽然他们再次相逢以来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询问这种关乎人生选择的问题好像并不合适，他甚至还喊了对方的教名，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步了吗。没想到马尔福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很合乎情理的答案，不过……就像曾经他觉得邓布利多关于厄里斯魔镜的回答骗了他一样，他总觉得马尔福的回答也不尽如是。 “那想必能治好我，对你的目的能达成很大帮助吧。” 德拉科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神色莫名，但很快他又挂上了那标志性的假笑：“当然，这也是我为什么今天邀请你的原因。要进行心理类治疗，需要患者对治疗师打开心扉，可显然你不肯对我这么做。” “……所以你觉得和我出来玩就可以让我对你打开心扉了吗？” “至少该试一试，不是吗？也许这可以让你在接受我治疗的时候不那么紧张，减少治疗难度。” 哈利不置可否，至少他今天的确算得上心情愉快。于是在大本钟的展览秀结束后，他跟着马尔福找了间小旅店打算再试一次治疗，虽然大晚上的两个成年人去开一间房让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也没能破坏掉目前轻松的氛围。 房间里满是圣诞节的装饰，看得出虽然店小但服务到位，果然马尔福随便选的小店也不会太次。哈利在柔软的红绿相间的床铺上躺下，像之前每次一样放松自己，马尔福站在床边，高大的影子把他完全笼罩进去。 这一次的进入果然比之前要好，德拉科感到自己拨弄“琴弦”的努力要顺利多了，于是他再接再厉想修正那段杂音，顺着旋律滑入其中。 舒适温柔的感觉消失了，像一段拼凑的断音、像钢琴的琴键被敲断，德拉科感觉自己心如钟鼓，他咬咬牙继续调整，一股突如其来的黑暗覆盖住了他，他感到自己耳鸣阵阵，连忙切断了链接。 回过神来后，德拉科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汗流满面，好像和人刚刚干了一架似的瘫坐在靠椅上，躺在床上的哈利也一副虚脱的样子，空茫的绿色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在转了几圈后看向了德拉科，神色暗淡晦涩：“又失败了，对吗？” “是的，不过已经比之前要大有进步了，说明这次我们……” “要不还是算了吧。”哈利打断了他，“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我能调整好自己，只是需要时间，会来看治疗师也是为了让罗恩赫敏他们放心，所以终止治疗吧，我会对他们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只要你肯为我开张证明……” “你是在侮辱我吗，波特？”德拉科闻言神色严厉了起来，还叫出了自他们再次相逢后就没使用过的少年时期的外号。 “不、不是！我只是……” “既然我已经接受了你这个病人，就一定会让你痊愈，除非你死了。”德拉科走上前，低头俯视着哈利，哈利第一次从这个金发的少年时期的死对头身上感受到压迫感，一瞬间他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庞弗雷夫人。 德拉科把手搭在哈利肩膀上，像恐吓又像承诺一般说道：“我会治好你的，这是我身为治疗师的职业道德，你一个不学医的门外汉可别想着自己搞定这些，你要做的只是听我的话去治疗！现在，为了你的病情，先好好睡一觉吧。” “恩……” 哈利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乖乖把被子给盖上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张开眼，说：“可是……” “又怎么了？”德拉科紧绷着脸说。 “可是我还没洗澡。” 爱洁的斯莱特林愣了愣，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尔后慢吞吞地回答：“那快去洗吧，洗好后睡觉，我会看着你入睡后再走的。” 真是个奇妙的晚上，哈利边洗边想，罗恩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马尔福一派和谐地一起过圣诞节，马尔福还仿佛他的长辈一样盯着他洗澡睡觉。 直到确认哈利沉入深眠，德拉科才离开了房间，虽然对着哈利的时候他一副很坚定的样子，但一离开那里，德拉科就在内心问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真的很在意哈利波特——伟大的救世主的死活一样。 格沃茨的大决战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一样，他付出了许多努力使自己走上正轨，忘了那些当食死徒的黑暗日子。他现在披着白色的大褂，洁白的、救死扶伤的治疗师的外表好像真的把他的过去洗刷了一样，直到那天，他从主任的手上拿到了波特的单子。 波特推开门的那刻，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明明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真的见到他，德拉科发现自己的内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也许治疗屡屡失败也不止是波特内心不配合的原因。自从他见到这个连接着他过去的人开始，那些黑暗的回忆就时不时浮现在他心头，让他每夜辗转反侧。 他的理智在对他说，要不就按照波特说的那样掩盖过去，要不就把波特的病例转交给其他同事，可行动上却迟迟迈不出第一步。 经过了一晚上的思想斗争，他照着镜子施法掩盖脸上的苍白和黑眼圈，在心里默默做出了决定：干脆点，勇敢的面对吧！既然这一切都是见到波特后造成的，那么就早日把波特的病治好，他的生活才能恢复正常，才能重新开始。 这也是他会出现在平时根本不会涉足的韦斯莱笑话商店门前的原因，虽然这家店在巫师界可谓大名鼎鼎，所有小孩、青少年、甚至包括一些富有童心的大人都会经常光顾，德拉科的同事里也不乏这家店的老顾客，可一向对韦斯莱没好感的他连靠近这里都不屑，但现在他要为了另一个以前看不惯的人打破这个规定了。 他踏进那家有着大型人像不断挥舞着帽子的店门里，小心地避开在店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其中几个还穿着食死徒的袍子和银质面具——没错，在这个黑魔头已经彻底消失的时代，年轻一辈都不知恐惧为何物了，食死徒成了万圣节时候常见的装扮，但曾经真的是其中一员的德拉科可完全无法用玩笑的态度来面对这些。 德拉科走到前台，一个熟悉的红发男人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地做着算术，德拉科站在他面前，清咳了几声，那个男人马上堆满笑脸抬起头：“请问要买什么，客——马尔福？！” 罗恩——哈利的红头发好友在看到德拉科的瞬间，笑容马上褪去，惊诧又戒备地看着他，德拉科忍住了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嘲讽话语，淡淡地开口：“我有事找你，韦斯莱，你现在有空吗？”看到罗恩明显要拒绝的表情，他又补充到：“是关于波特，哈利波特的事情。” 十分钟后，收拾好了一切、和他的兄长——韦斯莱笑话商店的店长乔治打好招呼后的罗恩和德拉科坐在了附近一家酒吧里氛围僵硬地面对面。 “所以你是说，你就是哈利现在的主治治疗师？”罗恩被刚刚得知的消息惊呆了，“你不会趁机谋害他吧！” “容我提醒你，韦斯莱，我是个正经的治疗师，我不会谋害我的病人。”德拉科咬咬牙，再次把那些可能会破坏这场谈话的词吞回肚子里。 “我之所以会来找你，就是为了能治好我的病人的病。” 罗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嘟囔了几声，最后终于说：“好吧，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天谢地他们都已经成长了，不然可能在见面的第一瞬间就会打起来，德拉科对自己居然从能和韦斯莱维持一段正常的谈话这点看出双方是大人了感到一阵哆嗦。 “我想知道，波特在变得奇怪前处理的最后一件案子的详情，从目前的情况看，就是那个案子引发了他现在的病。知道病根才能根除病症，可是波特怎么都不肯对他怎么得病的这件事透露半点口风，我只能从其他途径来了解了，你那时候应该还没从傲罗部辞职吧，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从你这里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恩，是的，我上个月才递交了辞呈来给乔治帮忙，那时候还是我和哈利一起出勤的，任务是抓一个食死徒。”罗恩沉思了一会儿，说：“不过比起说的，也许你亲自看一看会更清楚。” “什么意思？” “跟我来！”罗恩站起身，示意德拉科去付账，德拉科不情不愿的递出几个加隆后，快步跟上已经走出店门的罗恩。 他跟着罗恩来到了魔法部，罗恩一路上和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德拉科维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神情冷漠，他对魔法部的回忆可都不怎么好。 好在这段路很快就结束了，罗恩带着他带到傲罗部的档案室里，在和人商议了一会儿后，拿出了一个冥想盆。 “接下来，我会把那天的记忆放进去，然后你就进去看吧，说实话，我自己也回忆了很多次，那天和以前的每次任务都没什么不同，但就是那之后，哈利的状态变得奇怪了起来，怎么说呢，变得有点神经质？”罗恩双手撑在冥想盆的两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同事们想拍拍他的肩膀，他就会吓到跳起来——这还是好的，有一次他差点拔出魔杖对着怀特——我们的一个小后辈，使出魔咒，当然他马上反应过来，没有造成伤害。总而言之，就是他变得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也经常一副睡不好的样子，这个状态可不好继续展开傲罗的工作，所以我们才推着他去圣芒戈看看，想不到圣芒戈居然安排了你来……” 银色的丝线被罗恩用魔杖从太阳xue里拉出，魔杖引着它浸入盆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好了，你可以看了。”罗恩说。 德拉科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然后把头低下，瞬间，他跌入了一个荒凉的草地上，在他的面前，哈利和罗恩一脸严肃地朝高大的灌木丛里走去，德拉科马上跟了上去。 只见在一片泥泞的环绕中，一个小木屋伫立其中，那屋子上的漆掉的差不多了，不少地方破破烂烂，一看就不是一个舒适的居所，但有烟从烟囱中飘出，证明里面有人居住。 哈利拿着魔杖，和罗恩对视了一眼，他自己先朝前闯去，罗恩殿后，很快，魔咒对飙的声音从木屋里传来。 知道在回忆中自己是不会有事的，而且他的目的就是搞清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德拉科凑近了战场，试图知道是不是那个食死徒做了什么，不过哈利早就身经百战，对上一个一直疲于奔命的亡命之徒，很快就制服了对方，甚至用不着罗恩出手。 那个披着破旧肮脏的黑袍的食死徒被哈利从背后压在地上，像个破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德拉科认出那黑袍是食死徒曾经的标配之一，他皱了皱眉，不让自己多想。 “居然是哈利波特亲自来抓我，真是好大的荣幸啊——” 哈利用魔杖抵着他的脖子，紧紧压制着他不放，那个食死徒死命挣扎着，在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逃脱了后，他转过脸来，瞪着一双眼白出奇大的铜铃眼睛，把黑豆似的眼珠对着哈利，“啊，真是令人怀念啊，救世主！”他不怀好意地说：“我们上次这样”亲密”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呢——” 这下德拉科看清了那个食死徒的脸，那瞬间他感觉自己犹如陷入泥沼。 “托你的福，我在这种泥泞之地偷偷摸摸地躲藏了几年，远离我曾经优渥的生活、富丽的庄园，但还好，每当我感到痛苦难耐的时候，只有回忆一下那天就倍感安慰呢！” 哈利明显地僵硬了，但手上依然没有放松，“闭嘴，有什么话等到审判庭上再发表你的忏悔吧！” “你确定吗？”那个食死徒用恶心黏腻的眼神看着哈利，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然，我是很乐于分享的，很乐于向世人分享，人前风光无限的救世主的呻吟是多么狼狈又迷人……” 哈利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朝着那个食死徒念到：“昏昏倒地！” 德拉科摇摇晃晃地退出了冥想盆，在罗恩疑惑的询问下表示自己没事后，向他提供的帮助表示了感谢。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罗恩说的“为了哈利这是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你可要快点治好哈利”之类的话，在保证了自己会做到后独自回了家。 他再也无法刻意忽视那些记忆了，黑暗的回忆不断涌上他的脑海，让他在脑中一遍遍重复着那天，他骇然发现，完全不需要冥想盆，那一天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那是他已经成为食死徒一年多了的时候，就和他曾经在六年级时对潘西他们说过的一样，他没有再去霍格沃茨上学了，在已经成为食死徒据点的家中随时准备着为黑魔王的命令出动，平时就跟着搜查队去搜寻抓捕一些不安分的人，通常是和他一样没有去霍格沃茨，理由却截然不同的麻瓜出生的学生，偶尔也会去抓凤凰社的成员，不过凤凰社的人都很谨慎，至少德拉科每次参与的活动里都没有成功抓到他们中的一员过一次，不过他听说其他小队有击杀过那么一两个，当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总会微微颤抖一下，但他告诉自己只是错觉，他应该和身边的食死徒们一样，为此欢呼雀跃才对。 那本也是寻常的一天，他机械般地和搜查队一起去巡逻，他们走在离麻瓜群聚的城镇交接的一片树林里，有个人闲极无聊，提议要去抓一个或者几个麻瓜来折磨取乐，其他人纷纷应和。这种事并不少见，甚至德拉科知道他的父亲以前也乐衷于此，可在亲眼见了好几次后，他真的无法明白听别人的惨叫能获得什么快乐，真希望他的父亲能教会他，至少让他不会每次在这种时候都感到难受。 他瑟缩地跟在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还没有走出树林，几个食死徒就抓住了两个没有大人陪伴、跑来树林里玩的小孩，孩子们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突然腾空很有趣，但很快，几个食死徒现身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尖利的哭泣声几乎要刺破德拉科的耳膜，但其他人却很是享受的样子哈哈大笑。 “除你武器！” 突然，一声熟悉的咒语冒了出来，站在最前面的食死徒一下被缴了械，两个小孩失去了魔力的控制，眼看要掉下来，穿着一身麻瓜衣服的救世主——哈利波特飞快跑过来接住了他们。 几个食死徒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狂喜浮现在脸上：“是哈利波特！” 哈利非常紧张地把还在哭泣的小孩护在身后，紧紧握着魔杖对着他们。几个食死徒迅速地围成了一个半圆，想包抄上去抓住他。哈利放出了守护神去进行干扰，又快速念了几个“昏昏倒地”，但只打晕了一个人，他连忙抓住这个缺口让孩子们快点跑，但小孩哪里能搞明白现在的情况，迫于无奈，他让守护神带着孩子们一起走，独自留下来面对几个成年巫师的围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他在，几个麻瓜小孩根本不会被在意，食死徒们任由孩子们逃走，只想抓住哈利去向黑魔王邀功。胜负很快就分出来了，哈利到底势单力薄，几个食死徒用束缚咒把他捆住，扔在地上，兴奋地发出吼叫。 “我抓住了哈利波特！”其中兴奋地一个人大喊。 “明明是我们！”有个人不满地反驳。 “别吵了，快呼唤主人过来！” “等等！”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主人不是说他现在很忙，无论什么事都要等他从德国回来后再说吗？” “这可是哈利波特！献上这个男孩绝对会比主人正在忙的事更能让他开心。” “但是，那可是主人的命令，要是……要是主人对我们不服从他的命令感到生气的话……”这些话似乎根本没有过他的脑子就被说了出来，他一边心慌自己的言行，一边又完全不想停止。 “好吧，那我们先把他带回去，主人已经去了德国那么久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把波特献给他。” 其他人似乎被说服了，停止了掀起袖子露出黑魔标记想要召唤黑魔王的举动。 “嘿！那在主人回来前，我们也可以用他——”一个身形壮硕、声音粗声粗气的食死徒走到哈利身边，用力踢了哈利一脚，让哈利翻了个身，然后抓着哈利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用他找点乐子，看看这小子，还真是细皮嫩rou的……”他猥琐地凑在哈利脸颊边上嗅了嗅，发出恶心的笑声。 德拉科几乎瞬间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他惊恐地发现其他食死徒也明白了，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同样恶心的笑。 但哈利还不明白，他皱着眉，因为伤势和对方粗暴的举动难受的直哼哼，他还没意识到这哼声听在那些已经起了恶心念头的食死徒耳中，更激发了他们施虐的冲动。 之后的一切都被德拉科在日后刻意地让自己忘记了，被弃置在记忆的角落，他告诉自己要像被施了一忘皆空一样永不再想起，他也真的做到了，直到刚刚，在那个冥想盆中，他在罗恩的记忆里又见到了那个提出要用哈利取乐的食死徒的脸，虽然那个人已经变得骨瘦如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发现那天的一切在他记忆里居然还是那么清晰，毫不褪色。 下一个周末来临，当哈利一脸如常的坐在他面前的时候，德拉科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做出毫无异常的样子，他不敢看着哈利的眼睛，草草地做完了治疗的过程，这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就连对这些咒语毫无研究的哈利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很累吗？”哈利问道。 “什么？啊……没有，为什么这么说？”听到哈利的声音，德拉科如梦初醒般回复。 “恩……就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而且施咒的魔力也虚无缥缈的。” “可能吧，我最近这几天没睡好，如果你不想付今天的治疗费也可以，只要别投诉我就好。”德拉科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应对哈利，侧着身子假装自己手上在忙。 “治疗师自己也会睡不好吗？”哈利好奇的问。 绝大部分素养过关的治疗师大部分都作息规律营养，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德拉科本来也是如此，可是他这几天频繁地梦到那天的事情，根本无法好好入睡，但他还是回答道：“当然，治疗师也是会生病的。不过我只是最近压力大才睡不好，可不是得了病。” “是因为我的事吗？”哈利说：“因为迟迟治不好我的病，才会压力大吗？” “啊，我们伟大的救世主肯定是觉得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才把自己这么当回事吧。”几乎是话一出口，德拉科就想捂上嘴，他怎么又拿出了过去面对哈利时的嘲讽语气，明明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现在却破了功。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哈利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他，眼睛转了几圈盯着窗外，“我只是想，如果我的事很困扰你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就到此为止。” “看来伟大的救世主是不肯把别人的话给记在心里了，”德拉科没好气的说，“我好像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说过，我是不会放弃你的，而且我根本不是因为治不好你的病才会睡不好！” “抱歉，我记得，”哈利有些局促，“不过德拉科，这还真不像你呢。” “什么？” “我是说，你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可不会对我这么好。”哈利话锋一转，让德拉科反应不过来，而且他们已经达到能叫教名的程度了吗？ “我觉得我们现在虽然还不能算是朋友，但也算建立了不浅的关系了吧，这次你成了我的治疗师，老实说，我以为你不会好好治疗我的，但是你一直都很认真负责，怎么说呢，简直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啊，那是当然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为成年人，做好本职工作是理所应当的吧。”德拉科微微有些脸红。 “上次我问你，你为什么会选择当治疗师，虽然你回答了我，但我总感觉那不是真正的原因，我过去以为你会和你父亲一样，选择当个投机商人，虽然我知道你的魔药课成绩一直很好，但我总感觉成为一名治疗师并不是你会选择的路，而且靠商人的身份去社会上打理关系，比从底层当一个治疗师更有效吧。” 德拉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那时候父母问他未来的职业规划，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去圣芒戈当一个治疗师，拒绝了父亲提出的魔法部职位和经商的选择，一心一意地去考治疗执照。那天晚上告诉哈利的话也不是他在刻意欺骗，他后来自己想着为什么要选这个，明明他从来都对治愈别人、安慰别人等事不耐烦且毫无兴趣，刚刚上岗时也经常遇到对他前食死徒身份不放心而拒不配合治疗的病人，可他从没有想过放弃，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选择，经过各种思考后，只有那天晚上告诉哈利的那个理由比较合理，能说服他自己。 “这不关你的事，波特。”他冷冷地说。 “你是想要救人吗？”哈利试探的问。 “……治疗师的职责就是救人，这是废话，波特。”德拉科感觉自己的肠子纠紧了，救人？他想要救人吗？在七年级那年，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反而是哈利给了他生命。 直到他们结束了这次疗程，德拉科下班回家后，他都还沉浸在和哈利的对话中，他知道有时候这个在他印象中颇有些鲁莽的格兰芬多意外的敏锐，直觉很准，曾经在六年级的时候，哈利在其他人都劝说他不要继续关注自己的情况下依然保持怀疑，就是那要命的直觉发挥了作用，那么这一次莫非他那奇妙的直觉又显灵了吗？自己真的是因为想救人才选择当治疗师的吗？他转念又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一个马尔福期望着救死扶伤？听起来像是什么苏联笑话，他绝不可能是因为这才当治疗师的！ 德拉科在例行地和父母聊了会儿这段日子的新闻讨论时事并再此拒绝了父亲提出要他辞职去魔法部的要求后，去他专属的魔药室里熬制了一瓶无梦酣睡剂，又在家里偌大的浴室中泡了个澡消除魔药的味道，才穿上他的蒲绒绒毛制的真丝睡衣回到卧室喝下无梦酣睡剂准备休息。 药效起的很快，德拉科很快就感到昏昏欲睡，顺利陷入了酣眠之中，可大脑在好好休眠了几个小时后，又开始不省心地回放些那折腾了他一个多星期的画面——或者不止这一个星期。 哈利在尖叫，德拉科僵硬地站在边缘面色惨白，那些食死徒陷入了狂欢之中，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说德拉科曾经会尊称一声叔叔的人，而这些人前衣冠楚楚的人现在披着黑暗的袍子、戴着银色的面具遮住脸，就好像把人性掩盖了一样，把一个才刚刚成年的小巫师围困在中间，排着队欺凌他们世侄的同学、自己的死对头。 在过去的六年里，德拉科一直想方设法地试图打败哈利，他想看到哈利吃瘪，想看到哈利对着他哭，那双碧绿的眼睛溢满泪水的样子绝对能让他一整年都保持好心情。可如今真的看到了，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承受。 一个和他父亲比较相熟的食死徒在过去前问他要不要也来，就当“开开荤”，德拉科摇着头拒绝了，他不敢去看正在发生的事情，又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哈利修长白瘦的腿露了出来，白的那么刺眼，几乎刻入了德拉科的心里，让他移不开眼。他呆愣在原地，突然，在一片混乱中，那双宛如湖水的绿眼对上了他的眼睛，透过雾气看着他，泪眼朦胧。 醐醍灌顶般，德拉科看懂了那双眼睛在表达什么：他在向他求救！ 那个救世主，被所有人期望着能救世人于黑魔头统治的、和他斗争了整个学生生涯的救世主在向他求救！ 德拉科朝前迈出了一步，又猛地停住，如果继续走下去，就是在违背食死徒的阵营，而他全家都早已深陷其中。 可那双眼睛在看着他，让他无法退回去。 “你是想要救人吗？” 这时，一道声音从他的心口发出来，德拉科顿时有种眼明心亮、被清水如泉给直接正面击中的感觉。 没错，他要救他！ 德拉科猛地张开了眼，从梦中醒来，直直地坐在床上，他还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但是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他感到自己从没这么清醒过，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猛地跳起身，跑向门口，然后打开了房门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冲了回来，对着镜子把睡衣换了。 此时天还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但它的白光已经透过云层驱散了黑夜，天空中还飘着雪花，这个时候远离麻瓜聚集处的马尔福庄园显得格外的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之外，便只剩下风刮在窗户上的声音，德拉科如风一般穿过屋子，窗帘被吹起，不断的左右摆动，门口早起出来觅食的孔雀也被他匆忙的步履惊得飞起，他一边跑一边穿上外套，都感受不到寒冷了。 当他站到魔法部门口的时候，看着来来往往上班的人，才想到应该等哈利下班后再找他，不应该打扰哈利工作，于是德拉科跑去附近的咖啡馆坐着等下班时间到来，给圣芒戈传了张请假单，然后开始不断在内心练习到时候见到哈利要说什么。 他想到哈利一直说他可以自己痊愈，也许是真的能办到，因为一直以来，哈利都是独自治愈了伤口，他一直那么坚强，面对死亡也不畏惧，可是德拉科希望这一次自己可以陪伴在他身边，就算自己可能没有资格，可能在所有人眼里都不应该是他来，他也要去尝试。因为德拉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治疗师，就是为了哈利。 那么长的时间里，他逼迫自己忘了当食死徒的那两年记忆，但其实那段时光早已在他身上深深打下了烙印，那双向他救助的眼睛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那时，他最终没有挺身而出反抗那些食死徒，只是在发现格兰杰就在附近找哈利的踪迹时想办法偷偷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伺机救走了哈利，但伤害已经造成了，多年后哈利还会因为见到过去的人而引发后遗症就说明了这点。 一直以来，德拉科也不愿面对那些能引起他过去记忆的人，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了，感谢梅林让他还有机会。 当下班时间快到时，德拉科做完心理准备离开了咖啡馆，这次没有罗恩带路，他颇费了点功夫找关系才进了魔法部，他对去傲罗部的路线还记得非常清楚，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 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傲罗部门口守株待兔的德拉科，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不过到底没人取打扰他，没一会儿就走了。 德拉科是在一种感情的冲动驱使下来到这里的，事先都没有计划过，当他站在傲罗部门口的时候才想到万一今天哈利不上班怎么办？不过没关系，到时候问问其他碰上的傲罗们就知道了，如果真的不幸没装上哈利值班的时候，大不了打听清楚哈利的值班表后下次再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傲罗部的门开了，哈利从里面走了出来，往四周看了一圈，直直地朝着德拉科走来。 “我听同事们说你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居然是真的，德拉科，你怎么突然过来这里，难道是发生了什么黑魔法事件？” “不，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我想来见你。” 那些在咖啡馆练了一天的话事到临头他一句也想不起来了，站在哈利的面前，他突然感觉自己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不懂得语言的艺术的小少爷。 “来见我？” 哈利疑惑地盯着他，德拉科慌乱地漂移了一下眼神，发现在他们站着的地方因为前不久的圣诞节，被挂满了了槲寄生的装饰，而哈利站得离他是那么近！明明之前治疗的时候他们也曾如此近过，但现在他的心态却无法相同，他们近到让他可以感受到哈利呼吸间的吐气，被划过的皮肤出一片酥麻，绿色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汗水从哈利的额角滑落，德拉科咽了咽口水，突然意识到，也许那时候，他曾有一瞬是想要加入那些食死徒之中的。 还好他没有。 所以他现在才有勇气脱口而出：“我们可以接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