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就够了

    莘澜听过许多人跟她说喜欢。

    酒吧里互相调情的男女，见面会上无限欢喜的粉丝，他们或挑逗或兴奋，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用这种无限感伤又卑微的口吻对她说出这句话。

    黑暗中良久没人言语，海面上忽然夹着浪花扑来一阵风，狠狠一下拍打在礁石上。

    海浪在礁石砸成碎，发出巨大的潮浪声，像是兽的怒吼，无端让人心慌。

    “你之前认识我。”莘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句话让季司禹心中一阵钝痛，他侧头看着她，却发现她的视线根本不在他身上。

    女孩的目光遥遥望向海面，似是透过那片看不见边际的黑暗，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莘澜肯定季司禹之前认识她，他们的相识应该在她最不希望想起的那一年。

    他们曾经很亲密，亲密到他知道她所有的喜好，了解她的习惯...甚至他们之间还有许多趋于身体本能的默契动作。

    但，那又如何呢？

    “我已经不记得你了。”她的声音裹在逐渐冷掉的海风里，一起向他扑过来。

    那股风真的好冷，当头兜到脸上，竟让季司禹觉得有些支撑不住。

    喉结剧烈翻滚，他撑在身后的手掌不自觉攥成了拳头，即便早有准备，但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仍旧让他感觉到难过。

    “过去那个你熟悉的，认识的，喜欢的莘澜早就已经不在了。”莘澜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面杀手，对着他的心口猛然扎刀。

    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血液喷溅到脸上，明知道他在疼，她却仍不松手，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现在你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跟她长着相似面容的女人，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莘澜了。”

    莘澜继续说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一切，不记得关于你的所有事，你觉得，你的那些喜欢在现在的我看来还算什么？”

    男人沉默良久，沉默在黑暗中像是长了牙齿，一口一口在她身上啃咬。

    莘澜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自己，也会感觉到难受。

    她明明不记得了，不记得跟他之间的一切，这些原本用来攻击他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反噬到她身上。

    “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季司禹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听得出的沙哑，喉咙里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让他说话都感觉费劲。

    “莘澜，我没有那么贪心。”他紧攥着手掌，眼睛死死盯在她身上：“我没有一定要你记得，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这些话明明没什么杀伤力，却像一把钝刀往她心口上戳。

    内心升起一股难掩的冤郁，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皱眉瞪着他吼道：“季司禹，你是傻子吗？你听不懂我什么意思吗？你哪来那么多的没关系...”

    就连莘澜自己也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睛里竟已经含了一包晶莹的水壳。

    她对着他愤怒吼叫的同时，那个被封存在记忆里的莘澜却已然在哭泣。

    男人垂目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终是忍不住将人拢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发顶，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莘澜，别哭了。忘记就忘记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他像是在哄一个任性胡闹的女孩，用自己最大的耐心去安抚她，包容她。

    可他越是这样，莘澜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好，把她衬托得越来越像恶人，连自己都厌恶自己。

    “你要帮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她将他一把推开，勾唇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季司禹垂目睨着她，表情真挚，眼神里却多了许多固执。

    莘澜盯着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柔的牵痛，从内心深处蔓延上来。

    也罢，既然说不通，那就这样吧。

    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见识过她现在的恶劣之后，自然就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