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匆匆人潮里有两个人的脚步特别轻快，他们从出租车换到高铁，又换到渡轮，最后坐在绿皮火车上。

    不是客运高峰，火车人流不多，白薇怕人碰到虞司权手臂，让他坐靠窗。虞司权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但离申城越远，他的神情越是放松，或许，他也是压抑很久，和白薇无数逃跑的行为一样，需要一个释放的缺口。

    一路过山过海，白薇看着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坐车时间长了，她就有点困，虞司权道。

    “靠着我睡会吧。”

    白薇摇头道：“快要到了。”

    “我们要去哪？”

    白薇整理措辞道：“我见过那里，但不认识那里。”

    虞司权笑道：“意料之外的地方？好期待。”

    他此时完全一副轻松姿态，白薇坐近了点，道：“上学的时候，学校出去旅游，那一次去的很远。也是这条铁路，我坐在窗边，看见沿途有许多村庄，我就很好奇，住在那里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之前是路过，这次我想停在那里。”

    虞司权觉得这种说法很有趣，心中也有了期待。

    白薇要停的地方，是个山脚小镇，人少，但宜居。二人在镇子旅馆住下，旅馆层高不高，虞司权的头都快碰到顶。

    他一路都很好奇，进了旅馆也四处看，只是骨子里的矜持让他对这种行为稍加掩饰，白薇的行李箱里还有床单，铺好床之后发现，她居然定了大床房。

    和虞司权一起睡是习惯的事，但之前的虞司权和失忆虞司权像两个人，白薇有莫名的坚持，她看着大床犹豫，一旁坐着的虞司权问道：“怎么了？”

    白薇道：“…应该定双人房。”

    虞司权露出疑惑神情：“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嗯，亲密的行为吗？”

    白薇很难界定他这句话是故意还是无意，但她已经了解了现在这个虞司权的特质，爱使坏。

    她耳朵泛红，道：“我去加张小床。”

    走到门口又道：“你身上有不舒服吗？可以自己擦身吗？还是我帮你擦？”

    虞司权看着她，头略歪了歪道：“好疼，你帮我吧。”

    白薇：“……”

    这表情就不是疼，白薇装作没听见。

    但还是帮他擦洗了，虞司权坐在浴室小凳子上，显得人更大，睡了几天肌rou依然紧实，白薇不由移开目光。

    帮他把上身擦干净后，白薇站起来，虞司权抬头看她，白薇道：“下…别的地方自己擦。”

    虞司权不再逗她，道：“好。”

    她搬了个凳子坐在浴室门口，等着虞司权擦洗完。浴室水声断断续续，白薇听着一切正常，站起来取出虞司权的手机。

    手机屏幕碎了一半，白薇开机后忽略掉其他信息，点开方晋楚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按你们计划的去做。”

    发送成功，她立刻关机。

    希望自己没有推算错。白薇这样想着，虞司权也擦洗好了，下身穿着睡裤，上身只有纱布缠绕，头发半湿。

    他这个样子没有平时严厉，反而很温和，白薇一直觉得他和虞司原不像，现在看来，是很像的。只是虞司权一直有一层坚硬的壳，用来保护家人，压抑自己。

    壳不在，他也释放了另一个自己。

    白薇拿来从前台要的吹风机。

    “我帮你吹干。”

    虞司权很听话坐在床上，便宜的吹风机吹干头发需要很久，白薇又开了慢档慢慢吹，温暖的风在指尖和发间流过，虞司权突然笑了声。

    白薇问道：“怎么啦？”

    虞司权轻轻摇头，又问：“我们就在这里落脚？要买套房子住吗？”

    白薇道：“带的钱不够买房子的。”

    “那租？”

    “一会儿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已经走了一天了，你要多休息。”

    虞司权道：“你一定是确定过我没事，才会带我走。”

    他说的对，白薇谎称虞司权有重要事出国，问了医生可否出院，和需要注意什么，才带他走。

    见他一副我一定要去的样子，白薇妥协道：“好吧，那先睡一觉？”

    虞司权说好，头发也吹干了，他站起来去小床睡，白薇阻止道：“你睡这里，身上有伤口，旅馆的东西不一定卫生。”

    虞司权道：“那你和我一起睡。”

    白薇坚持：“加都加了，跟我出来就听我的话。”

    虞司权道：“听话是可以，但是听谁的话？”

    白薇不掉陷阱，推了推他道：“快睡！”

    她把虞司权推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避光窗帘一拉，房间里就如黑夜，白薇躺到小床上，一切安静之后，奔波一夜的白薇反而睡不着。

    就这样带他出来，以后他想起来的话…会罚自己吗？

    又想，他要打自己就跑，反正试过三次了，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他不会是装的吧…不会，虞司权醒来知道自己又是走又是回去，第一件事应该是让她跪在身边反省，就算自己不能动，也会用玩具把自己罚到哭都哭不出来，而不是装失忆那么麻烦。

    还有自己这样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会不会适得其反？

    脑子里事情太多，白薇睡得极不自在，醒过来时头脑发闷，她坐起来，第一眼先看大床。

    大床居然空着，虞司权不在。

    白薇一惊连忙爬起来，卫生间也没有人，他怎么乱跑？！白薇外套都没穿就跑出去，开门见虞司权正在走廊慢慢走回来，手里拎着个袋子。

    白薇一颗心放松，有些生气道。

    “你怎么乱跑？！”

    虞司权笑道：“哦～不要乱跑？”

    白薇一窒，他真的不是装的？只见他抬了抬手里的袋子，又道：“我去买饭了，看你睡得沉，没有叫你。”

    好吧，是自己太紧张，或者是心虚…白薇接过他手里的饭菜：“去哪里买的？”

    “来时看见附近有几家小菜馆，找了家能看见厨房，很干净的买了。”

    他在浴室洗了手道：“我还跟老板娘打听哪里有房子出租。”

    虞司权还是那么周到，摆放餐具的白薇抬头问道：“打听到了吗？”

    虞司权点头：“约好了下午带我们去看。”

    又道：“老板娘问我几个人住，我说我和老婆两个人。”

    又来了…白薇不吭声。

    虞司权幽幽道：“但是老婆和我分床睡。”

    白薇开始想念那个威压十足的虞司权，她深呼吸道：“先吃饭。”

    小镇难得有外来租房的人，老板娘热情的很，带他们去看房，小镇的人都认识，今天房东不在家，老板娘是直接问房东老公拿了钥匙。

    一路上还夸白薇和虞司权特别相配，问二人结婚多久了，有没有孩子。

    虞司权抓住机会就道：“还没有呢，我们还没领证。”

    老板娘好奇：“那这次是出来玩？”

    白薇挡在虞司权之前胡说：“大城市压力太大，想找个好地方定居，正好我老公…”

    被老板娘一口一个你老公带顺了，白薇顿了顿，继续道：“前段时间出了车祸，需要养一养。”

    老板娘关心道：“哦哟，没大事吧？我们这好住的，虽然人少，但是医院，超市都有，快递也通，节假日后面的山上也有人来爬山。”

    白薇道：“快好了，老板娘，我看里叫檀镇？这名字真好听。”

    “以前我们这里做手工檀香的，现在做的少了。”她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山，神秘兮兮道：“你们看那里，那里有座寺庙，非常灵，只是现在不对外开放了。”

    二人顺着她的手望向山巅，确实能看到一座庙宇的轮廓。

    虞司权看着那座庙，若有所思。

    老板娘以为他感兴趣，道：“不过我们本地人和山上师傅熟悉，可以进去，你们想去的话，等师傅下山来买东西，让他认一认人，就能放你们进去看看啦。”

    白薇倒是没有太在意，听老板娘这么说，她客气道：“好，谢谢。”

    二人最后选了套价格合适的三居室，小镇的优点就是房租便宜，且套内面积大。

    基本家具都有，倒是省得再买，白薇又和老板娘打听附近哪里可以找工作，老板娘介绍她去湖边看看，说那边有几家手工制作厂房。

    她又问了医院在什么位置，三人商定，就等房东回来签合同。

    回去的路上，虞司权有些担心道：“你要出去上班？”

    白薇道：“不知道要住多久，也不知道以后要不要换地方，而且总有各种开销，开源节流吧。”

    虞司权在一旁看着她，感受到他的目光，白薇疑惑道：“怎么了？”

    “你要养我了？”

    白薇看着他的手臂：“你好了也得出去干活。”

    虞司权道：“那是自然。”

    他又问道：“你这么周到用心，看来以前是我的错。”

    听他这么说，白薇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道：“对啊，你总是说我，还打我。”

    虞司权停下脚步，有些严肃道：“不可能。”

    白薇仰头看他，难道想赖账不成？却听虞司权道：“暴力不是能原谅的事。”

    原来是误会了，但白薇又不能解释这事，只好含糊道：“也没那么严重…”

    她话音未落，虞司权又道：“除非…”

    除非什么？看他努力思考的样子，白薇突然有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