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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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鸟西拉以每小时一千五百公里的高速迅速飞近滋尔达中心,飞燕1号和飞燕2号第一时间飞离基地,载着胜利队队员向目的地前进,连刚刚才被抢救过来,拐杖驻地的副队长都义不容辞地随队出征,誓死阻止怪兽的危险行动,力保国土安全无虞,而重伤在身的迪迦则独自从地面出发,驾驶夏洛克车接应空中的同伴。 两架疾飞的战机在头顶尖啸轰鸣,风声呼呼,胎噪剐蹭着耳膜,把所有思想和杂念都卷进高速的漩涡里搅碎。迪迦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不断加速,笔直地朝岛外冲去,除了盲目奔赴目标,什么也不去想,不去回忆,好像在不断往悬崖底坠落。 大古乖乖听他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安安静静一声不吭,但巡逻车疾驰一段路途后,他终是放心不下,忍不住再次开口。 “迪迦,你……没事吧?” 迪迦突然急拉手刹,漂移拐弯,然后直接把车速提到极限,好像想赶超天上的战机。 “一点事也没有。”他回答,眉宇间却写着暴躁。“我不是那么没用的。” 察觉到他情绪不稳,大古迟疑了一阵,温言道:“你保护了所有人呢。” 迪迦心头一紧,握方向盘的手突起了青筋,一身伤口的痛楚也被刺激。 大古当然不可能是想嘲讽他,可他仍从那句话里感到了莫大的讽刺含义。 是的,他决心成为守护人类的盾牌,也甘愿为了这苍生付出自己的性命,只要为人类拼来一个朗朗乾坤,即使死在这条路上他也能付诸一笑……可他以为,他为人类而战,哪怕死亡或者失败,甚至哪怕无人感念,至少也会有充分的尊严——或者,没错,虚荣点说,总会很有些英雄主义色彩。 而不是沦落到出卖身体的地步。 他简直是全宇宙最无能,最可悲,最下贱的一个光之战士。 更别说,就算他如此忍辱出卖自己的身体,雌伏在强敌身下任其玩弄取乐,人类的安全也依然没有什么保障,安危存亡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他不至于傻到指望基里艾洛德人对他发了誓就真会说到做到,不去伤害一个无辜民众,而目前敌我力量的差距,以及巨型生物战斗不可避免的严重破坏,显然也决定了,倘若他坚决不愿看到任何伤亡,那么一旦那个yin魔食髓知味,下次再来以此威胁他,除了妥协之外他还是毫无办法。 迪迦忽然很想直接开车撞向护栏,念及现在自己与大古乃是一体,才总算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感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大古慌忙道歉 :“对不起,迪迦,我只是——” “我没关系,真的。”迪迦揉了揉眉心,尽量让语气轻松。“我现在还忙着和你去拯救世界呢,哪有闲工夫在这演德伯家的苔丝。” 大古干笑了两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又静了下来。 迪迦努力控制着呼吸节奏,平稳驾驶,心里却一丝一丝抽痛,竟被自己所开的玩笑刺伤,止不住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 他超古代时就早已身经沙场,当然知道战斗中你死我活,不仁不义乃是常态,那天他既然失手成了败将俘虏,会受到敌人怎样的羞辱报复也都不奇怪,可是……怎么也犯不着这样,不取他的命,却要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地折磨他,纠缠他吧? 他到底为什么会陷入如此可耻的处境里?为什么又偏偏是他要碰上这种难以启齿的恶心事,甚至同时还要他担当色情漫画的主角,满足某些人无耻的幻想?他是战士,不是男妓!如果他们都有病,能不能至少别对着他发作?! 越想越烦躁,基里艾洛德人恶意的yin亵低语和那些关于他外貌身材的下流言论瞬息间窜过脑海,迪迦厌恶得浑身发寒,忽然拍拍手臂上的灰尘,好像有蛆虫爬满全身。 他受够这些瘟病了——哦,对了,色欲的产生,总归与色相离不开关系,那是不是只要色相不佳,就能清静无忧了? 于是,迪迦冲口问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滑稽的问题。 “大古,怎样才能变丑?” 大古直接傻眼了。 “啊?” 迪迦抓紧方向盘,脸色越发难看。“通常怎样会变丑,变难看?” 大古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认真思考,努力回答他的问题。 “女孩子都特别怕变胖什么的……吃得很胖就会变丑吧?” 迪迦连连摇头——要是他体型变得臃肿不美观,或许那yin魔还真不会再动不动抓他的腰、摸他的腿,可他又不是人类,他吸收光而非进食充能,有多余的能量也只会储存进胸口核心,不可能以脂肪堆积的方式体现于身材。 “还有呢?” “呃,还有,如果生活习惯不好,气色会变差,皮肤会长痘痘……也会很难看吧?” 迪迦一手摸了摸脸,无奈撇嘴。巨人的皮肤长不出多余分泌物,血管里也不会有代谢废物积累成色素沉着。 “不行,还有呢?” 大古苦恼地支吾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什么:“啊,对,最严重的一般就是直接毁容了,比如脸被割伤,被火烧,被开水烫,还有被硫酸泼了什么的。” 迪迦皱起眉,恼火地嘀咕出声:“没用!我脸上根本留不下那种永久性瘢痕。” 大古愣了一下,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是想干嘛?”大古紧张得结巴起来,“你可千万别想去自残啊!这简直就是……离谱嘛!好像这种事是你的错一样……根本就不是那样!你别觉得这样能解决问题,不行的!总之,总之——” 逐渐慌乱到语无伦次,也不知怎么流畅组织,大古急得简直差点哭出来:“我求求你了!你冷静点!别伤害自己!” 发现自己严重吓到了大古,迪迦只好赶紧回到现实,语气放柔。 “我知道,我知道,我随便瞎说而已。” 大古依然惊魂未定似的,惴惴不安地加重语气:“千万别伤害自己……!对了,比起跟自己过不去,你明明该去想办法对付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是,是。我明白,你放心。”迪迦和颜悦色地安抚,突然又绷紧双手,眼睛里喷出暴烈的怒火,射向远方的仇敌。“我当然不会搞错重点……我早晚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大古本欲立刻附和,但感到他此刻戾气过重,又迟疑了片刻。 “你也不用那么生气,我相信无论如何,最后胜利的,总会是光明。” “嗯。”迪迦随意应了一声,一边不断驾车接近滋尔达中心,一边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杀死基里艾洛德人。 无可否认,现在的他,就算强力型也匹敌不了基里艾洛德人的力量,断无可能在近身搏斗中取胜……他下回绝不能再因为愤怒和冲动就扑过去和对方rou搏,最终只会自取其辱。 但如果他能拉开距离,好好利用自己多年来开发掌握的光线技能,结果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一旦中了他的绝招,这个混蛋就算再强壮十倍,也得立刻粉身碎骨。 想象仇敌被挫骨扬灰的惨状令他畅快,然而很快他的心又是一沉——论速度和敏捷,基里艾洛德人同样在他之上,就是他切换空中型都没用,要拉开距离谈何容易?对方又怎会对他的危险招数没有防备,让他轻易得逞? 而且这最终还是得回到那个无解的圆环里去:只要他拒绝再委曲求全,惹恼基里艾洛德人,就不可能保证没有无辜伤亡损失。 他倒没狷介到坚持非得正面击败对方,可那个混蛋跟幽灵一样神出鬼没,除非主动现身,他连影子都摸不到,想趁其不备偷袭暗杀也是白日做梦。 那他还能怎么办? 真就只有乖乖躺下么? 想到这,所有恼恨,焦虑和挫败感一下子爆发出来,迪迦猛地往驾驶室壳子狠踢了一脚,巡逻车行进路线也忽然偏斜了两下,呈现蛇形。 “迪迦——小心,冷静点!”大古赶忙提醒。“快到滋尔达中心了,我们可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状况啊。” 迪迦重新稳住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回应大古,迪迦便发觉四周光线忽然一黯,剧烈的轰鸣声打破了他脑海封闭的壁垒,中止了他一切凌乱的思绪。 怪兽蔽日干云的巨大身影迅速划过上空,逼近滋尔达中心,两架战机紧随其后,连续发射攻击,全力阻止它靠近危险地域。 迪迦猛然瞳孔收缩,严肃的战意迅速升起,取代了千头万绪——他自己那点破事一秒都不必再想,眼下的危机比那要紧太多,稍有一个闪失,后果就是生灵涂炭。 绿色激光炮不断自战机前端射出,飞翔的巨鸟很快便承受不住密集的火力,发出凄厉的哀鸣,如死亡的小行星般从空中陨落,轰然震荡了大地。 然而,胜利队阻止灾难的决心有多强,怪兽对目标的执着就有多坚决。 西拉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因无力再飞行,便用一双在陆地上无比笨拙的腿足,一步步摇摇摆摆地向前,一次次被弹药击中倒下,再一次次从硝烟弥漫中爬起,口中的啼鸣声越发凄厉尖锐,不顾死活,不计一切地靠近滋尔达中心。 迪迦看得心惊rou跳——如果怪兽破坏了中心,那后果比原子弹爆炸可不知严重多少倍。 于是,他立刻停好巡逻车,拿上胜利步枪,强忍下满身锥心刺骨的伤痛,与天上的队友配合夹击,从怪兽身侧开枪射击,而每扣动一次扳机,他便要耐受一阵如枪弹般袭来的痛楚,疼得几乎拿不稳步枪。 迪迦龇牙按压住胸前的伤口,暗道不好。他本想赶紧找机会变回奥特曼,可他受伤后的状态本来就有够糟糕,刚刚又被那该死的基里艾洛德人害得一顿折腾,平白加重伤势,耗费了更多能量,若不保持人形静养恢复,只怕他和大古都得是体无完肤,五脏俱损……他现在根本不适宜变身战斗。 胜利队铺天盖地的围攻下,烟尘弥漫,火光在怪兽残败的体表不断炸裂,增添新的血痕裂纹。西拉再度不堪重负,像棵被砍翻的大树一般往地面倒去,可它那双碧色莹亮的眼睛仍执着望向滋尔达中心,口中亦立即喷吐出炙热的光线,自山坡顶横扫而下,直接炸开了保管室的大门。 迪迦吓得魂飞魄散,正举枪准备再次射击,余光便突然瞥见了更令人惊慌的一幕——根津正亲博士脸色灰白,气喘吁吁,捂着自己羸弱阵痛的心口,一步一个踉跄,磕磕绊绊地奔往保管室的方向,俨然打算以身涉险,亲自运送转移滋尔达气体。 迪迦慌忙透过通讯器向宗方副队长报告紧急状况,然而一时片刻间,谁也没办法妥善处理,而怪兽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前进着,越发迫近致命威胁,于是,当下再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迪迦立刻从巡逻车边跑开,躲到一边的树林里,直接准备变身。 刹那间,天地间乍现一道璀璨夺目的灵光,接着,光之巨人高大的身影渐渐从这繁星烈日般的光芒中显形,恰好拦在西拉面前,阻了它的去路。 迪迦凝神定气,默默与怪兽对峙,在心中作准备分析。 他目前遍体鳞伤,动如针扎,但西拉看起来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它千疮百孔的翅膀像把撑不开的破伞,原本炫彩的羽毛焦萎枯瘪,仿佛被刀山火海蹂躏了一遍,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好——唯有它那双碧色眼睛,朗朗湛蓝,亮得惊人,没有一丝杂质,像一团来自深海的蓝色烈火,燃烧着所有精力和执念,不时射出愤怒的电光火花。 迪迦正要上前发动攻击,可却低估了自己的伤势,还没来得及和怪兽对垒拼搏,便突然吃痛,俯身捂住胸腹,苦不堪言,高挑的身形也显得脆弱单薄,弱不禁风。 下一秒,怪兽立刻向他喷吐光线攻击,恰好击中他的伤处,他马上被打翻在地,急剧的疼痛如水波连环扩散,令他身体瑟缩扭动,发出痛苦的呻吟。 怪兽倒是无意于落井下石,一扫清拦路障碍,便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滋尔达中心。迪迦猛抬起头,一惊之下,慌忙从地面一跃而起,不管不顾地狂冲过去拽住西拉,咬牙忍痛,与之纠缠搏斗,憋出所有的力气将它的身体远远投摔出去。 大地一阵轰隆。新的血涂着新的裂纹,西拉再次爬起,张嘴向迪迦吐火攻击,却被几个利落的翻滚全部避开,而它喉咙猛然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涩生疼,吐到一半的光线突然熄灭,竟是油尽灯枯,无力再发射。 见状,迪迦立即抓住机会,奔上前蓄力抬腿狠狠踢中怪兽柔软的腹部,迫使其连连后退,然后又迅速以一记凌厉的鞭腿抽中它的脑袋,再次把它打倒在地,几乎再起不能。 攻击奏效,迪迦稍稍安心,可还没喘气的机会,胸前便是一阵剧烈的绞痛,马上弓起身,单膝跪倒,捧心而颦,久久无法站立。 不妙,不妙,太不妙了。他心想。叫那该死的混蛋说中了,他现在真的连只变异鹦鹉都难以对付了…… 下一秒,感到怪兽的脚步逐步靠近,他更是头疼。 西拉也不知是皮rou厚实,还是根本没有痛觉,被那样穷追猛打都浑不在意似的,竟那么快又爬了起来,同时,巨大的尖锐利爪急速发动袭击,迪迦才刚一抬头,那挥舞的利爪便已连番来回,凶狠地划过他的躯体,给他雪上加霜。 又受重创,迪迦无力地伏倒在地,心中叫苦连天。这下他很肯定有几根骨头裂了,内脏也很可能有破损出血。尖利的痛感像一波海啸,盖过了之前浪涌似的撕心裂肺的痛,压弯了他的背脊。他低声痛呼着,几番艰苦挣扎,仍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 西拉对迪迦不多做理会,看他无法再行阻拦,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心无旁骛,顽固偏执,眼中除了它的目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在意。 然而,怪兽那具破败的残躯,仅是被一股意志力强行驱动向前,此刻俨然已逼近崩溃的极限。 它的步履越发沉重艰难,宛如每步都踩在刀尖上,气息也逐渐虚弱紊乱,不断发出哀戚的鸣叫,像个坏掉的风箱,甚至开始咯血,染红了尖尖的鸟喙,最终,在滋尔达中心前,它不堪重负,沉沉坠地。 迪迦挣扎着努力抬起头,不由对此心惊困惑——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让它强撑着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也要走到这一步?是刻骨的怨恨,是为小主人报仇的决意? 而与此同时,根津正亲博士已然奔入了保管室,翻出了那箱封存的滋尔达气体,抱着它蹒跚跑出损毁的大门口,然后把箱子放在地上稍作喘息,结果,与倒在地上的西拉四目相对。 憔悴枯槁的老人注视着怪兽那双一如往昔的碧蓝眼眸,正为这恍如隔世的重逢而失神,西拉便突然抬起头,高声哀啼,染血的鸟喙张开,口中凝聚起金黄的光焰。 根津惊慌不已,本能地抬手护住了头。 然而,西拉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从它口中吐出的那些金黄暖光,逐渐汇聚成一条光的瀑布,洒落在地面,照亮了老人苍白灰败的面容,如划破黑夜的黎明晨曦一般温柔祥和。 根津瞠目结舌,在这光芒中怔怔出神,倏然间醒悟了过来,心中巨震。 “西拉,你……?” 老人转头望向那个毁掉他一生所爱的箱子。“要把它带走吗?你是,为了销毁滋尔达气体吗?” 西拉持续吐出金光,以人类无法理解的婉转鸣叫作出回答。 根津笑了,怀着深深的感激与如释重负的宽慰。然后,他咳嗽了两声,拖着病入膏肓的衰老躯体,把箱子搬起,放入那道金光之中,于是,西拉立即将滋尔达气体吸纳吞入了腹内。 “谢谢你,西拉……” 终于偿还半生冤孽,了却一世心愿,老人眼中泪光闪动,悲喜交加,然后,他衰弱的病体似是不堪耐受这情感洪流的冲刷,又似是已对人间了无牵挂,捂着心口缓缓倒地,最后一口生息也消逝风中。 西拉尖声哀鸣,宛如杜鹃啼血,悲戚的音调连死神都不忍听闻,它滴落的鲜血则渗入了脚下的土壤的缝隙,给整个大地留下悲伤的记忆。 迪迦虚弱地跪在地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愕然眩晕,震撼惊心。 西拉从头到尾都无意于伤害他人,复仇破坏,只想吞下滋尔达气体,只想挽救根津博士的性命。 怪兽庞大可怖的残躯下,它始终还是麻美养的那只吱吱啾啾的乖巧小鹦鹉,脑瓜子不大,眼睛深蓝莹亮,单纯到根本不懂什么怨恨和报复,只懂得小主人用生命教会它的深爱和保护。 ……他都干了些什么? 望着西拉身上的斑斑伤痕,内疚与悔恨猛然袭上心头,淹没胸口,令他窒息忧闷。他庆幸自己今天身受重伤,否则西拉怕是根本没法坚持走到滋尔达中心,同时又懊恼自己伤得还不够厉害,不然西拉也不至于被打到这半死不活的地步。 然后,西拉在悲啼中开始扇动它残破不堪的翅膀,妄图再次起飞,飞往遥远的天际,然而它的样子危如累卵,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再次栽倒,而且恐怕这回再也不能爬起来了。 迪迦赶忙上前,搀扶抱起西拉摇摇欲坠的身躯,皎月似的清冷面容透出无限悲悯哀伤,手头的动作温柔谨慎,满怀怜惜。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这样轻轻抱住西拉,仿佛在拥抱抚爱它颤抖的灵魂,安慰它此刻孤独破碎的心,容纳接收它一生所有的苦痛。 在场胜利队成员无不深深为之动容,眼睛泛起雾气。回神后,宗方副队长立即向所有队员下令,准备牵吊绳,满足西拉最后的心愿。 很快,两架战机吊起了奄奄一息的西拉,将它带离地球,去往宇宙远方,迪迦则以仅剩的力量飞在它跟前,将自身的光一点点传递给它,同时为它指引方向。 浩渺无际的太空中,繁星似无数的银币铺满黑暗,西拉已到生命尽头,但它湛蓝色的眼睛依然亮着,像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同一时间,一道光体从根津博士的遗体飞出,找到了飘零真空的西拉,与之会和交融。然后,汇聚的光芒从它体内深处开始辉耀流转,绚烂盛放,排挤掉了所有痛苦破落的阴影。 它如破茧的彩蝶,涅槃的凤凰,身姿奇迹般地蜕变演化,长出艳丽的金色羽毛,华美的羽冠,长长的尾翎,在纷繁的星光中熠熠生辉。紧接着,一缕少女芳魂,在它华丽的鸟冠间现身,带着永恒而纯真的明媚笑容,与它共同奔赴未知的旅途。 迪迦缓缓回眸,温柔地注视身后的金鸟,两只明灯似的眼睛,穿越黑夜的门槛,净化凡俗,光耀世间。 他优美的容貌似月色皎皎洋溢,肌体如曙光珠色煜煜,在圣水瓶里熠烁,神圣,肃穆而纯洁,引导万物向往光明,靠近星辰。 他温和仁爱的眼光,将八方寰宇中的一切都衬得宁静恬淡,使极夜明亮,使苦变成蜜。 他的美丽荣光泛溢六合八荒,仿佛筑起了永恒的桥梁,泯灭寒冬,带来春天的温馨和安详,带来天庭的和平与祥瑞。 接着,迪迦再度望向远方,身上逐渐泛起圣洁柔和的金辉,像迦波昙花乍开,慢慢地在太空中扩散,飞行的轨迹开拓出一道光路,劈开深黑的宇宙,把漂泊的灵魂引向神圣的生与死汇合处,引向冥冥未知的殿堂。 这绝美的神迹,震撼了每一个旁观者的心。 胜利队队员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凡人rou眼有缘得见的一幕,像落入了迷离幻境一般恍惚。 西拉和它的主人在新生中自由了,而迪迦……他像是能分开红海,引导所有人走向天堂的宫禁,驱逐所有的苦难。在他面前,谁都不再沉没于世俗六欲的污泥,只有崇高的情cao辉耀,一切平庸恶劣的欲念都被他神性的美丽所打消。 ——不过,面对这份惊心动魄的美,也并非谁都会因为感动而趋于光明,向往崇高。 高贵无瑕的极致美,更不免催生刺激罪恶,令黑暗的欲望蠢蠢欲动。 迪迦的身影消失于茫茫无垠,暗中观察他的目光也随之收回,伴着一声恶意的低笑。 …… 由于可说和不可说的理由,不幸伤上加伤,迪迦在TPC医务局重新又接受了一轮包扎治疗,才终于在夜幕中乘车回家,从一整天的跌宕起伏中觅得喘息的机会。 出租车照例停在离他住宅一公里外的街道口,迪迦下车踏出的第一步,便触动了内伤,按着腹侧,疼得叫出声来。 “还好吧?”大古连忙问。“好像比白天还严重不少啊。” “没事,会好的。”迪迦摇摇头,慢腾腾走在夜晚幽静的小道上,逐渐适应每步针刺似的疼痛。“不过,这几天最好都不要有战斗。现在我能量也不够,想给自己疗伤都不行,而要是在痊愈之前又变身的话,问题会更麻烦……啊,真抱歉呢,没照顾好你的身体。” “别老在意这个啦,我一点没关系。你就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吧,肯定不会那么快有战斗的,除非——”大古突然犹疑结巴了一下,好像生怕触及某个雷区。“嗯,说起来,今天……你真的辛苦了呢。” 迪迦这回倒很平静,淡淡地一笑,说:“没什么,至少最后,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古也笑了,甚是欣慰的样子。 “是呢。”大古感慨起来,“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有能做的事……我觉得很感动,很温暖,对自己该做什么,也更明白了。” “我也一样。”迪迦轻声说,默默抬头望向浩瀚深邃的夜空。也不知西拉和它的小主人现在飞到那儿去了。 静夜中,草虫微吟,远处的院落里传来几声狗吠和随之而来的喝止,四周的民居都笼罩在半明半暗里,迪迦渐渐恍然。 “大古,问你个问题。”迪迦忽然心血来潮。 “什么?呃,你……千万别再问些奇怪的事啊。” 迪迦哑然失笑,说:“我想问你,为什么选择了现在的这条路,不算奇怪吧?” 大古怔了怔,思考了一会儿,为难地说:“是不奇怪,但我不知道怎么说啊……你是指什么?” “比如正义。”迪迦说,“为什么选择正义呢?仅仅因为你从小受到的道德教化,告诉你应该这么做?” 大古更答不上来了。“啊……这还不够吗?” “不够啊。”迪迦耸耸肩,简直有些刁难他的意思。“从功利主义角度,一般道德价值体系里的正义,只是种维持群体利益所必须的工具,而我完全有能力超脱群体之外——现在你有我的力量,也一样是这回事,所以为什么必须选择正义呢?除了出于感性,感情之外?” 大古好像被他直接说晕了,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说不出话。迪迦慢步穿过一条小巷,好笑地摇摇头,正想着放过这傻小子算了,大古便认真给出了回答。 “首先是因为我知道,任何情况下,类似于践踏尊严,伤害他人,欺凌弱小,摧残生命和自由这样的事,都是不可原谅的。我不聪明,讲不出深奥的道理,但对我来说,正义不是句轻飘飘的口号,也不是由某个权威擅自制定的标准,而是种……沉甸甸的东西,只要亲身经历过,就一定会感受到它的分量。” 迪迦微微一笑,体会到一股暖流注入心中。他想,大古或许从不是最聪明,最强悍的那个人,却恰似一抹和煦明光,平时不显锋芒,润物细无声,可即便在最深沉的绝境中也会熠熠生辉,坚韧不熄,单纯执著而不可动摇。 “你就是正义的完美化身。”迪迦真心赞扬,“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你。” 大古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又顺口问:“那,你呢?为什么选了这条路?是因为你天生就是光,所以理所当然这样做?” “我吗?不是呢。”迪迦苦笑道,陷入了渺茫的回忆中。“活得越长,想得就越多……有人会想象有个至高无上的宇宙主宰,早就规定了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乃至制定好了因果报应原则,总之有标准可以照抄……但我知道,宇宙不存在这种上帝,该怎么样才对,就得自己好好去想了。” 大古懵懵懂懂,追问道:“那么,你到底为什么选择光呢?” 迪迦轻快地回答:“首先是因为感觉很好啊。” 大古愣了一下,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黑暗的东西,带来的感觉肯定很差劲吧?” “当然。”迪迦说,眼睛变得幽深莫测,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轨道,抵达遥远的彼端尽头。“放纵自己,蔑视正义,亲近黑暗,滥用力量,你确实可以得到很多……无穷的权力,不可挑战的威严……唯独永远得不到充分的满足,心里的空洞倒会越来越大。看起来再强大,宇宙的自然规律也对你一视同仁,你不可能高谁一等。你会发现,你得到的一切都很无聊,时间一长,什么都毫无意义,什么都惹人厌烦。” 紧接着,他脸上浮起梦幻般的笑容,说:“那些向光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未必完美,但具备无限可能,会生长,会发展,而非只会被消耗掉意义,即便在漫长无尽的岁月里,也会不断产生吸引人的变化,一点点升腾,往更好的方向去——至于这条路最后的终点在那,谁都还不知道。而且,似乎也只有爱和希望,能创造永恒不变,与时间同长的奇迹。” 大古若有所思,努力消化着他的话语,喃喃说:“是这样的啊……没什么是完美的,黑暗也永远不会消失,但只要抓住光明,我们总能变得比原来更好,而且至少能留下点有永远价值的东西,对吧?” 迪迦微笑着应道:“我想是的呢。” 月挂中天,整个居民区变得更安静了,房屋排布也开始稀疏,四周阒然无声,唯有夜风轻吟,脚下溪流淙淙。一个骑脚踏车回家的年轻姑娘从他身边快速经过,然后拐弯上了连接两条街道的石桥。 迪迦捂了捂隐痛的肋腹,稍稍加快了脚步,接着,忽然因远处不寻常的动静而顿住,不由眯起眼睛,朝声源望去。 刚刚那个骑车的女孩突然遭到了三个少年人的阻拦,被迫给拽下了脚踏车,和他们在桥上纠缠争执起来。女孩气急又惊惶,那几个少年则嬉皮笑脸地围着她,俨然不怀好意。 迪迦见势不妙,皱起眉,一边悄然向他们走近,一边仔细观察情况。 “跟我们一起去玩嘛。”带头的少年说。“我有辆摩托车哦,载你去兜风。” “我要回家了。”女孩摆手又摇头,用了警告的语气。“我一直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会报警的。” 另一个少年拉住她的手臂。“那就打电话跟他们说,你和同学出去玩了。” 女孩慌忙推开他。“不要!” “小心点哦,我们敢杀人的。”第三个少年对她做恐吓的鬼脸。 此时,大古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急急发出催促。 “快去帮帮她吧!变身也没关系。” 迪迦眉头紧锁,隐含愠色,小心按着疼痛加剧的伤口,加速向他们靠近。“放心,几个不良少年而已,还犯不着小题大做。” 这会儿,女孩已然吓得面无人色,而领头的少年突然扯下她头上的发卡,随手把玩——那只发卡印着迪迦奥特曼的卡通形象。 “哟,是迪迦奥特曼啊,好可爱哦。” 不想这下,女孩竟突然被激怒,瞪大眼睛,火气冲冲地扑过去抢夺自己的发卡。“还给我!” 少年举高双手,左躲右闪地耍弄她,怎么也不让她拿到发卡,并和同伴们一起大声发出嘲笑。 “你喜欢迪迦啊?他可救不了你呢,他正忙着给外星人koujiao呢!” “对啊,我看过迪迦的性爱录像哟,他的腰细得好像随时会被cao断一样,屁股扭得可风sao啦!” “我也看过,他应该去做GV明星嘛!或者假如他能缩小的话,到风俗店去工作也不错,我肯定第一个光顾!” 迪迦猛地眼皮一跳,两手发麻,然后,危险的怒火不可抑制地从胸中上升,和疼痛的刺激共同作用于肾上腺,汇聚成暴戾的冲动灌满四肢,巴不得立即送他们上西天。 而那女孩看起来竟比他还要生气的样子,一下子脸色发青,嘴巴歪斜,露出了牙齿,好像想咬人一样。 “闭嘴——!不准侮辱迪迦!”她像只发疯的母鸡一样对那几个少年乱踢乱打,结果马上被合力按到了桥梁护栏上。 “迪迦就是个超级男婊子。”领头少年提高音量。“你能拿我怎么样?他可不在这。” 另一个少年更起劲,抓着女孩的头发,嬉笑说:“他就是在这,我也照样插他腚眼。” 第三个少年存心叫嚷道:“那不行,到时候我要先来,奥特曼可不是那么容易能玩到的。” 女孩勃然大怒,然而手脚被按住难以动弹,便只得往她面前那张嚣张的笑脸狂吐了口唾沫。领头少年抹了把脸,气得立刻抬手抽了她一耳光,而女孩则趁着这三人还没回神,赶紧使劲儿挣脱了他们,妄图逃跑,却被立刻揪着头发抓了回来,死死按在护栏上。 她拼命反抗,结果,在激烈的争执纠缠下,她半边身子被推得向后仰倒,尖叫着跌出了桥梁护栏,头朝下往突出溪流表面的尖石下坠。 迪迦一惊,条件反射地迅速变身,化为一道流星般的闪耀银芒,飞身救人。 在坠落前的一刻,他及时张臂接住了那女孩,横抱着她飞上桥梁。 寂静陡然降临。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树叶也停止颤动。 夜色昏暗朦胧,天上一弯细月倾下圣洁之光,洒在光之巨人的身上,如给他披上了淡银色的纱衣。然后,他自身的柔辉似在沉寂中慢慢变成了光焰,亮锃锃的双眼和胸前的计时器宝石寒光慑人,让旁观者的心感到烧灼,感到晕头炫目。 将那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女孩轻轻放下,迪迦转过头,默然望向那三个不良少年。他的脸冷漠肃然,好像在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他们傻傻地张大嘴,呆呆无言。 良久,为首的少年吞了吞口水,嘀咕道:“假的吧……?” “肯定是假的吧。”另一个人惴惴不安地说。“迪迦怎么会那么小?” 迪迦发出一声冷笑,凛然直击人心。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胆气,其中一个少年突然怪叫起来,从兜里掏出把美工刀,朝迪迦刺了过去。 迪迦漫不经心地抬起手,直接握住锋利的刀片。他身体没有一丝晃动,面色淡漠冷冽,如神像般岿然凝立。少年很快在惊愕中松开了手,恐慌地倒退三步。 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还不信邪,死不接收奥特曼显灵的事实,试图从身后偷袭。迪迦头也懒得回一下,随手向后掷出了那把美工刀。 刀子像箭一样被钉在了小树上,那少年摸了摸被刀锋划出血的半边脸皮,瞬间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倒在地,然后马上连滚带爬地往反方向逃跑,其余两人生怕被落下一般,也立即紧随其后。 周围再次静了下来,溪流哗哗漱石而过,发出鸣佩击玉似的轻响。迪迦无奈地按压了一下左肩,感觉身上裂开的骨头和空虚的能量核都在抗议他轻易变身,刚想立刻化光离开,恢复人类形态,被他救下的女孩儿便怯生生地叫住了他。 “迪迦……?”她的声音磕巴发颤。“真的是你吗?” 他顿住,暂且忍下了身体的不适,回首望向那女孩,对她温和地点了点头。 女孩呆呆注视着迪迦,感到魂魄随着身子一起颤抖。 他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超凡脱俗,容颜似高天孤月般冷清美好,光泽温润而不刺人,高挑修长的神灵之躯若山巅云起般巍峨,各个部位的线条结构,还有身上银紫红的色彩交织都那样和谐。 她好不容易又从声带里挤出句子:“你,能说话吗?” 迪迦轻笑了一下,说:“当然。” 女孩似乎更紧张,更激动了,颤声道:“那个,我叫毣苒……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你是……你是世上最好的。” 迪迦回以淡淡的微笑:“谢谢。” “我才该谢谢你救了我呢。”她双手绞在一起,忽然大幅度俯身向他鞠躬。“刚刚那几个小子,是隔壁学校里很出名的恶霸,今天倒霉让我碰到了……如果你不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对,要不是你,我都已经摔死了吧。” “举手之劳。”隐痛转移到腹部作祟,越渐尖锐,迪迦尽量不动声色,耐心和她说话。“不过,这个世界阴影不少,而我的手总有伸不到的地方,努力保护好自己吧,尤其你是女孩。” “我知道了。”女孩连连点头应道,眼神飘忽着,有些扭捏起来。“还有,那个……我想告诉你,你是我的英雄——还是我的梦想,我的太阳和星星。” 迪迦笑笑,微低下头,指尖放出念力,将地上闪光的小物什挪移到手中。 “是吗?希望我真能给你最好的影响。”他柔声道,把那只发卡轻柔地戴到她头上。“美好、柔婉的女孩。” 姑娘一下子脸都红了,摸了摸脑袋上的发卡。“你说什么……?” “你的名字。”迪迦淡笑说,“挺生僻的两个汉字,不过我应该没记错意思吧?” 她讶异地眨了眨眼,受宠若惊一般,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迪迦悄悄揉了下胸腹部,感到计时器快要闪红灯了,容不得再强撑下去,便马上与这萍水相逢的姑娘告别。 “我该走了。”他说,“再见,毣苒。” 她抿起嘴,仰头凝望着他,显得依依不舍,却无法挽留。“再见,迪迦。” 于是下一秒,迪迦身上光芒大盛,化作一道耀眼的银光,从她眼前窜飞出去,迅速消失在了视线里。 离住宅还有几百米远,变回人形的迪迦本想尽快回家休息,可才走快了两步,就突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堪堪靠住了身旁的围墙。 凉风吹拂而过,竟跟刀刮似的令他打颤。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住胸口,急剧地喘着气,嘴唇发白,虚汗如豆,失血过多那样发冷,肢体疲软得凝聚不起一点力气。 “你还好吧?”大古慌忙问。 “对不起,大古。”他轻叹说。“我就快把你弄进急救室了。” “别再道歉了,那种情况有什么办法啊?也是我叫你变身的。”大古歉然道。“毕竟,正义的战士,不可能做见死不救的事啊。” 他疲惫地笑笑:“是呢,没办法。” “会好的吧?”大古不放心地问,“你可不能倒下啊。” “会好的。”迪迦尝试靠墙站稳。“好好睡一觉,再晒晒太阳,就会好很多了。” “是这样就好。”大古松了口气,然后犹豫踌躇了一会儿,小心吞吐出句子。“还有,刚刚……你没有太生气吧?” 他语焉不详,但迪迦马上就明白,他是指刚才那几个小流氓出言不逊说的话。 “说一点也不生气是骗你。”迪迦无奈地笑道,“但我知道有些人,大脑和排泄器官是倒过来长的,我和他们计较,就是在犯傻。” “对,没错。”大古忙不迭地附和。“别理那些奇形怪状,那三个家伙早晚也该进少年感化院了……还有,该过去的事,也会过去的。” 迪迦喘了口气,平复呼吸,重新走在街道上。“没事了,回家睡觉。” 按理说伤口不能碰水,但白天在基地的屈辱遭遇实在令他难受,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一身脏污的感觉,于是一回到家,便直奔浴室,拆下了绷带,忍着皮肤火烧火燎的刺痛,沐浴乳擦边浑身每一个角落,仔细清洗干净。 望着上半身斑驳渗血的皮肤,迪迦忍不住又道了句抱歉。 “对不起。”迪迦龇牙重新给自己上药,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我可能有洁癖。” “没关系啦,习惯了。”大古叹了口气。“不过今天洗过澡,明天就不要洗了吧,小心伤口感染啊。” “嗯,明天不洗了。”迪迦不好意思地说,披上衣服,小心着内伤,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上二楼,拐进卧室。 他本想立刻上床睡觉,然而,最近一到寂静的深夜,他便总会有些心绪不宁,好像积极的感情都已随着白昼一起沉没,焦虑、忧愁、苦闷则争先恐后地抬头。 于是,迪迦叹息一声,下床开灯,走到悬挂书柜前,挑选书籍阅读,以求沉心静气,帮助入眠。 随意抽了本《奥义书》,打开翻了两页,不甚解味,迪迦耸耸肩,打算好好读一读,然后忽然触电一般僵住。 窗无缘无故地开了,凉风灌进了房间,迪迦打了个寒噤。 接着,他猛地浑身紧绷,将手中的书本狠狠掷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