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晨光熹微，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了一点光来，浅眠的张起灵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帐篷门口的缝隙，从中他看见黑瞎子侧着身体，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正蹲在有余温的火堆旁。 “瞎。”张起灵眨了眨眼睛，抚去残留的倦意，留神观察他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微醺的光斑落在一身黑的黑瞎子脸上，将他的五官添了点正经，少了那么些轻佻感，只不过当他一开口，那股子味儿又跑了出来。 “哑巴张，今个儿黑爷我给你露两手，这卦不准，打半折，要是真算准了方向，那你就欠我十块金。” 他掂了掂手上的龟壳，嘴角一勾，薄唇吐出市侩话。 不等张起灵的回覆，又或者是没指望过他的回覆，黑瞎子干脆的晃了晃手中的龟壳，哐当一声，三枚硬币从龟壳里掉落。 两正一反。 黑瞎子呵了一声道：“老天爷注定要你给我十块金。” 什么话都没说的张起灵就这样背上了一笔债。 张起灵冷淡的瞥了一眼，默默的坐在帐篷前，盘着腿的拿着细布，擦拭他的黑金古刀。 行吧。 债多了不愁。 黑瞎子尽量讹，给出一毛钱，就算是自己输了。 这年头儿欠债的才是老大。 合伙干活儿了三趟，张起灵就已经欠了黑瞎子千块金子了，而他还真的一毛钱都没给过。 那些借条根本就是笑话。 也不知道这黑瞎子会不会做生意，那有让人这么赖帐的。 今天又是张起灵暗自担心黑瞎子会赔本做生意的一天。 “真是我欠你啊，这个大少爷。”黑瞎子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也是不停。 “谁惯的你？出门不带东西，就那么一把刀？你是东北哑刀王啊？一起床就只顾着你那把破刀，东西不用收？出钱的是大爷，问题是我寻思，你这还没给钱吶？！” 黑瞎子动作俐落的把帐篷收叠起来，餐盒也给洗了，还把昨晚的火堆也给踩熄，保险起见他还在上头浇了点水。 外出小能手就是这么的能干。 “行了，把你的盖给盖上，别透了风，吃了灰，咱出发了，瞧着没？那边就是东南方，你可别走歪了，这个北方人。” 张起灵背着黑金古刀，默默的跟在黑瞎子后头，内心吐槽道：“我是北方人，难道你不是？” 黑瞎子猛然一回头：“哑巴张，你是不是在骂我？大老远地我就闻着味了。” 寻宝鼠的鼻子都没你这么灵！ 张起灵拉低帽沿，继续保持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这阎王墓里有啥好东西，老头儿只给了咱们一张糊得快烂掉的地图，那上头的字??要不是我眼睛够好，戴放大镜都看不清楚字，我可真怕这趟连个板子都摸不着。” “哎唷，还好我够机灵，懂得先付款再干活儿，到时啥也没找到，我这钱一拿，人一溜～嘿??” 黑瞎子走在前头，一路上嘴巴不停的说着，想到啥唠叨，就算是没有人回应，他也能自己说一场相声出来。 而张起灵的脚步声就像是给他的掌声般，激励他继续唠叨下去。 “阎王墓里找鬼蛛，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听过这玩意儿，欸，你知道不？来说点？” 黑瞎子回头一瞥，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了忘了你失忆，算了，就当作我啥也没问。” 黑瞎子看张起灵这一脸呆板又空茫的表情，弹了一下舌，哼笑几声道：“我可真是个好人，敬老怜弱，赚钱还不忘带着你这个失忆老人，有好活也带着你一起发财，到哪里找我这么一个好兄弟？” “嗯。” “呦～！医学奇迹呢，这是？哑巴说话了？！”黑瞎子夸张的抬高了声音，停下脚步绕着张起灵转。 张起灵嘴唇拉直成一条线，盯着黑瞎子不放。 面对张起灵所表现出来的小情绪，黑瞎子轻声笑了笑，眼角上潋出了笑纹，收掉虚浮多余的表情，语气让人玩味，彷佛暗藏着什么。 “我这是又养熟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张起灵的眼眸起了些微小的波澜，一瞬间反应不过来黑瞎子这句话的意思，怔愣地看着黑瞎子。 什么叫作“又”？ 他眼神游移不定的在黑瞎子身上上下打转，寻找自己记忆中的熟悉点。 两人对视无言，黑瞎子一看张起灵茫然的目光，就知道他又在找记忆了。 黑瞎子喉头一紧，咽下一口唾沫，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也不是第一次期待后又失望，可每次总会不自觉的期盼有奇迹出现。 紧张的情绪藏在墨镜底下，黑瞎子看着张起灵的眼神从空茫到了专注，随后又变成了一片冰冷的失望。 黑瞎子的心里也是不可说的失望。 可是看着张起灵那张俊秀脸蛋上的破碎感，黑瞎子压住了自己的失望之情，漫不经心地说道：“想啥呢？没想起来就表示咱俩交情一般，多大点事儿呢？值得你这么用力的去想，有病啊你？犯不着呀兄弟？” 张起灵低下头，闷声的道：“会有想起来的时候。” 黑瞎子笑着转头道：“那我等你想起来。” 当他头一转过来，背对着张起灵时，脸上轻佻的笑容不见了，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 这句话，这场景，已经是第二次循环了。 他还不知道要和张起灵重复多少次这种对话？ 黑瞎子自嘲的一笑。 还好自己时间多，可以和张起灵比命长，不用怕到死了，他都记不得自己是谁，只要算准了时间，把失忆的他给领回家，再一次的养熟了便是。 目前只经历过两次失忆，心态还很乐观，还没感到倦怠的黑瞎子如是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