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鬼 闹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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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早觉得家里有点不对劲。 房间里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听到脚步声和像是低声说话的动静,有时随手放的东西一回头却发现改变了位置。 如果不是为了克服……医生说那叫什么来着……对,逆行性遗忘,她从医院回家后认真把房子查看过一遍,她几乎要怀疑她是忘了自己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室友。 没有,家里很空。既没有人,也没有主动串门的小动物光临。 那就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再加上睡眠不好,导致现实感稀薄,记性变差,还出现了轻微的幻听? 嗯,能解释得通。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诡异的事情。 她已经连续好几晚被鬼压床了。 睡梦中意识突然清醒,拼命挣扎也无法动弹,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鬼压床倒也没什么稀奇,但她这连续几晚的鬼压床几乎都是跟在同一个梦境之后。梦不太真切,也没有具体的故事和场景。只隐约感觉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挨着她的身体,男人很安静,偶尔说几句话,也听不清楚内容,模糊的语句里似是夹杂着无限的哀痛,几乎像是在哭泣。 这些再加上前面的不对劲,怎么想都有点像是……闹鬼的意思。 蒲早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她忽然想起出院那天,她在路边停下买东西,在超市门口摆摊算命的一个阿婆在同时出来的几个人里单盯着她,喊她过去卜上一卦。她一向不信这些,摆摆手拒绝了。现在想来,莫非那阿婆真有天眼,看出了她即将被鬼缠身…… 啊,怎么可能。唯物主义者的世界里哪有神神鬼鬼。 不可能,不可能。 蒲早看着电脑上的空白文档,托着胀痛发晕的脑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 医生说因为外力撞击导致的逆行性遗忘大部分都能自动康复。没想到最先康复的是记起了有作业要写。 蒲早叹了口气。 大龄青年上学不容易,小三十的人了,重新回到学校,应付作业和考试,本来就脑力不足。又碰巧倒霉受了伤,身体不适,神经衰弱,疑神疑鬼也正常。 没什么食欲,热了杯牛奶算是解决了晚饭。 去洗澡。蒲早把发圈拆下来放在桌上。她刚要转身,又停了下来,从笔筒里拿了只记号笔,在发圈边缘处的桌面上点了个小小的黑点。 从浴室出来。蒲早披着浴衣走去桌边查看。 黑点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发圈不见了。 蒲早后背一凉。 她迅速系好浴衣的带子,弓身看桌子下面。 窗子开着,可能有风把发圈吹到地上去了。 没有。 蒲早站起身,瞥到桌面一角的小收纳盒。 她拿起收纳盒里最上面那只黑色的发圈。发圈卷曲着,上面沾着一根断掉的头发。 分明就是她刚才放在桌上的那个。 真的闹鬼了? 不不,有坏人潜入才是更合理的猜测。 蒲早环顾四周,她急步走到墙边,拿起架子上的红酒瓶,悄悄走到卧室门口。 有史以来的鬼故事里,鬼缠上人要么是为了吸阳气要么是讨口吃喝,说起来都是为了生存;害人的话,也多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复仇。不像人,愤怒、怨恨、嫉妒、贪婪……甚至毫无来由的恶意都能成为行凶的理由。相比起来,还是人更可怕一些。 蒲早后背贴着墙壁,小心地按开门把手,然后猛地一脚把门踢开。她退回墙边,侧耳听了下,里面没有动静。 她向左边挪了两步。敞开的卧室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像有人进去过的样子,门后面的地板上也没有阴影。 蒲早快步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猎刀。 她拔下刀鞘,手握刀柄,再次挨个检查房间。 没有人。门窗也未有损坏的痕迹。 仅凭桌子上的一个黑点和自己跳到收纳盒里的发圈报警,警察会怎么说? 要是再加上之前的那些诡异之处呢? 警察如果够热心,可能会建议她去医院精神科挂个号。 蒲早把刀鞘合上。 要不明天去趟复兴路的那个超市,看看那个算命的阿婆还在不在那里摆摊? 那今晚是待在家还是干脆去酒店住一晚? 蒲早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她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表,又隔着窗子看了看光线昏暗的外面。 当初肯定是图便宜,买的房子离市区较远,周边非常僻静。她前几天查了下,到最近的闹市区开车的话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自己脚踝还没全好,开车不安全。叫车的话,肯定要等蛮久,这个点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到。 蒲早放弃了出门的打算。 就算真是闹鬼。这鬼闹了这么几天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活人还能被鬼吓死不成? 蒲早把门反锁好,换上睡衣,躺到床上。 她留着床头的台灯没有关,拉着毯子蒙住头,尽量放空脑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蒲早忽然觉得浑身冰冷,胸口一阵发闷。脚无意识地踢了几下,气喘吁吁地醒了过来。 原来是踢被子了。 蒲早舒了口气。她起身拿起手机,确定屏幕仍停留在拨打过110的通话记录界面。她下床穿上拖鞋,拿着手机去往卫生间。 刚走出几步,外面传来几声脚步声。 蒲早心脏倏地提了起来。 果然是有人。或鬼。不,还是人的可能性更大。 蒲早回身拿起猎刀,锋利的刀刃反着冷冽的光。 只要她能抓住机会,刀刃会像滑入牛油般破开那人的肚腹。 蒲早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 角度所限,从卧室探出头看到的是餐桌以及那一面的阳台,沙发这一边只能看到电视和茶几的一半。 脚步声没再响起。 茶几上…… 蒲早眯起眼睛。 那……那是…… 用金箔纸折的元宝? 蒲早浑身发毛,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着一只手进入她的视野。那只手拿着一只折好的金元宝向右微伸,把手中的元宝和和之前折好的放在了一起。 蒲早僵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转身靠在墙上,按着胸口长长吐了口气。 她努力平复呼吸,大脑紧急运作。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蒲早鼓起勇气,一手握刀,一手紧抓着门把手,慢慢把门推开。 她避开拐角周身警惕地走进客厅。 什么都没有。 沙发上没有人坐着,刚才放在茶几上的纸元宝也没了踪影。 蒲早愣住。 “有人吗?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不想被抓的话,现在立刻离开我家。”蒲早环视着四周说完后等了一会儿。 没有回应。 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还是……现在的自己其实是在梦游? 蒲早掐了把手臂,走到茶几前四处看了下。越看,那个不可能的猜测在脑子里闹腾得越厉害。 难道真的闹鬼了? 不然怎么解释眼下这一切?如果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再疯的疯子也不会大半夜偷偷潜入别人家就为了坐在人家客厅里叠元宝吧。 她转身跑进卧室,反锁上门。拿起手机边搜索“房子闹鬼怎么办”边往卫生间走。 憋了半天,又被吓了一下,更想上厕所了。 找风水大师帮忙调理,供养关公圣像,放辟邪法器,门上挂镜子,房子里挂钟馗收妖图,在房子角落里放盐或朱砂拌糯米…… 搜索结果里的应对方法五花八门多种多样。迷信一旦白底黑字冠冕堂皇地上了网,莫名其妙就感觉科学了起来。荒谬感让蒲早心里的恐惧减退了许多。 又刷到一条。 是一个帖子下面的回复:我小时候经常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可能天生胆子比较大,见到了也不觉得害怕,家里老人因此还怀疑过我是童子。后来长大了慢慢就看不到了。我的经验是:心态放宽,其实鬼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他不来害你、不扰乱你的生活,不小心撞见了假装没看到走开就行了。人鬼殊途,各走各道,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当然,做过亏心事怕鬼上门的不在此列。 蒲早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要不明天先找物业问问,打听下有没有什么风水大师给帮忙看看。没有的话暂时就先按那位差点被误认为童子的网友说的:假装没看到,互不打扰。 都说小孩容易撞见鬼是因为体弱。那自己可能就是因为近期身体和精神方面都太弱了才会这样。等身体好转,精神也养足些,应该就没事了。 打定了主意,蒲早压下胡思乱想,上床继续睡觉。 恐惧感虽然消退不少,但一闭上眼睛,那只拿着纸元宝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了好几次。 客厅里没有开灯,离得又远,看不太清。但感觉那只手手指挺长,骨节分明、肤色也偏白,确实像是传说中鬼的……爪子。那人,或鬼,手腕上面好像是一截卷起的衬衫袖口,白色的…… 蒲早翻了个身,把眼前的手和自己的胡思乱想一并赶走,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翻来覆去大半天,总算是又睡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再次醒来时,蒲早简直想哭。如果她能做得到的话。 她又被鬼压床了。 灵魂像是从身体中被提了出去,悬在半空中无法进入自己。身体却未因此失去感觉,钝重的压迫感带来的疼痛和窒息把她死死钉在了床上,她全身僵直,无力尖叫也无法挣扎。耳边嗡嗡嚓嚓响个不停,像是在耳鸣,眼前不停闪现着乱七八糟的非现实场景。 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正在被殴打、凌虐,在经历一场死亡。 蒲早拼尽全力挣扎,她努力尝试咬自己的舌尖、伸展手指和脚趾,驱使着全身每一处用力。 终于,她的右脚猛地向下一蹬,身体如坠落万丈悬崖。她手指蜷缩,舌尖的痛楚也传到了大脑。 蒲早急促地喘着气,活动着仍有些麻痹的手指。 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猛然间又提了上来。 她……她……她好像摸到了一颗人头。 蒲早撑起身体向下看。 宽大的双人床上,就挨着她睡觉的位置,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睡得比较靠下,头偎着她的胳膊,右手搭在她的身上。 “啊!”蒲早尖叫。 男人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