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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律真正去执行任务之后,白路斜的世界才算是清净了。

    虽说这人平时也雷打不动地去上班,身为向导却比普通人更像一个上班族,但那会儿白路斜总是知道,这人会回家来的。

    回他白路斜的家。

    由于最近没什么乐子,不如在家打游戏有趣,就弄得白路斜总像是给何律看家似的。

    现在这个家的所有权再次原原本本地回到白路斜自己的手上,他还不由萌生出一点“今天家长不在家”的错觉来。

    甩甩头觉得这种想法太过诡异。

    他白路斜怎么需要何律来管他呢,他可不会听任何人的。

    不过是家里的小东西去外面玩几天罢了,他就算对何律的能力再不屑,也是基于他自身的强大而言的。

    真正能让何律吃亏的恐怕很少。

    只是探索任务又不是歼灭或者清除的话,他总该是应该有能力保护住自己的。白路斜不太担心这一点。

    那个家伙多少有点心机深沉在里头的,要是真的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别说在他手下活不下去,就是在危机四伏的折叠区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除去向导天生就不如哨兵的战斗力不谈,白路斜觉得,何律能与他抗衡,哪怕他本就没多少全力以赴对付这个人,作为各方面远超向导的哨兵,加上白路斜自身不需要向导,向导对付哨兵的那套对他几乎无效,所谓向导在他面前同能用精神体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随便折腾几下都够他们好受的了。

    不然医疗所也不会看到他就如临大敌。

    何律倒是能抓住其中的关窍,洞悉他的行动,预判他的心理,每一次都精准打断他的攻击,又不会让他产生足够化为战斗欲望的敌意。

    他不喜欢费脑子想这些有的没的,对于思考别人在想什么也没意思。

    可何律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太好,好像真的能作为纯洁无瑕的无辜之人,依靠一腔热忱感化恶兽什么的……跟说给小孩子听的童话似的。而且那个倒霉的“恶兽”现在好像是他自己。

    白路斜总归是不情愿成为那么无趣剧本中会被“洗白”的反派的。

    索性他们的“英雄”也没有那么无私伟岸。

    这让他稍微有了些从他的身上寻找“同类”气息的兴趣来。

    他们总归是一样的人的。

    独断专行,唯利是图。

    没有人会讨厌自己。

    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自己”。

    白路斜同样是不讨厌何律的。

    只是对方太过擅长利用他们身上共有的特性来猜测他的行为,好像真的能够看透他的一切,让他的所有无处遁形似的。

    偏偏白路斜对于向导一无所知,关于何律更是无从获悉。

    这让他很容易在有关何律的事情上产生挫败感,拿他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白路斜不喜欢输,喜欢赢。

    于是挑战这样看似不可能的内容成为了非常有意思的乐趣。

    为了最终那真正能够让他愉快的结果,过程中的不快他也多少可以忍受那么一点了。

    哪怕他本身对上何律的时候,容忍度总会莫名提高很多。

    但凡他对别人也多那么一点耐心,都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名声。

    不过白路斜自己不在乎也不在意就是了,其他人的看法对他而言从不重要。

    如同何律也不在乎他的看法一样,何律总会强硬地让事情变成他想要的样子的。

    从这方面看,这人可比他要任性多了。

    竟然还没有被教训,只能说还是太会装了。

    除了白路斜恐怕没几个人能看透他那与他不相上下的控制欲。

    那竟然还算是只被他一人珍藏的“珍宝”了。

    要是真的只会在他一个人面前这样,好像也不错。

    白路斜意兴阑珊地将手柄扔到一旁。太轻易通关的游戏对他而言没有吸引力,他很难在一件事上投入太多的关注度,毕竟无论是什么对他而言都没有难度。

    视线扫向桌上摆放的果盘。

    被切成块的水果连皮也剃得一干二净,量显然也是算好他能感兴趣吃上几口的程度,不多不少也不浪费。说不定连怎么挑选何律都能写一份详细的攻略。

    白路斜眼底带上些许笑意,拎起一块放进嘴里。

    甜的。

    可惜了,少了一个冲何律无理取闹的由头。虽说他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都是想做就做的就是了。

    家里安静空旷,和他之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何律只像一个普通的过客,短暂停留之后又离开。

    不过同之前等人下班的情况一样,白路斜心想,他还会回来的。单纯的“回家”也好,为了他那以他为目标的“任务”也好。在他认为完成之前,何律都是不会离开他的。

    是属于他的向导。

    白路斜尤觉不够,渴望占有更多。

    他不会不习惯没有何律的生活,毕竟他早已适应一个人,或者说,要接纳另一个人的存在才是他需要“适应”的情况。作为哨兵,白路斜没有给自己创造弱点的毛病,自然不会惯着这种叫自己难受的事情。

    可,是何律主动接近的他,由对方主动提出的绑定关系,那么,总该给他一点独一无二的作为等价交换才算公平吧。

    白路斜对于成为谁的哨兵这件事没兴趣,普通人总喜欢把他们当成向导的狗,白路斜却不想成为谁的附庸。

    何律当他的狗他倒是可以考虑。

    这样的话,保护自己的狗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白路斜总归是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的。

    足够简单的从属关系可比所谓的爱情看得见摸得着多了,他可以不用何律的喜欢,他也不必付出什么,维持这样特殊的关系,终此一生似乎也不错。

    他能期待何律的爱吗?

    那个人恐怕连这样特殊的感情都不能理解吧。

    白路斜无法从何律的身上感受到真实的情绪,那种发自真心的喜欢或者讨厌。

    他仿佛永远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看向所有人,又看不到任何人,属于所有人,又不属于任何人。

    白路斜不会同那些人一样,他要做就做最特殊的那个,既不会成为“所有人”,也不会是“任何人”。

    算计这段关系的岂止何律一个人,他何尝不是在试图让何律为他改变,去适应他,了解他,自愿让他成为独一无二,作为只属于他的什么留下。

    白路斜只在乎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过程与手段都无关紧要。

    最后变成什么样,总归是在他的把控之中的。

    唯一不可控的,只有“何律”这个人。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动脑子的事情。

    白路斜心中叹气。

    能够用实力解决的问题好多了。

    其实他也可以这样强硬地要求何律为他做些什么,按照那个人的性子,大抵是会同意的。

    可是那样就会变得无聊了。

    正如他对何律说的,“不需要讨好他”,实际却会享受对方自发的照顾行为。

    他不希望何律失去对他的吸引力,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游戏。

    要就要何律同他全力以赴的博弈,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最终改变的人,会是何律,还是他,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