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进爹爹怀里

    橙红夕阳，渐被暮色侵吞，整片天幕成深藏蓝，上头悬缀繁星、半圆皎月。

    老三林清扬捡来干树枝，在河边点起篝火。

    几年没出府，林清娆难得亲近幕天席地山水，又以为将能出山，欣悦兴奋极了。

    她坐河岸石板上，用脚拍着水玩儿。纤白足盘、小腿时而钻进铺着繁星熠烁、皎月清晖，以及新燃跳窜火舌倒影波光漾漾水面，时而钻出来摇晃；

    天上万千星辰、河面点点波光，似都粘附向她沐着水珠玉足，吸引周遭生灵灼灼窥看。

    她大概兴奋得忘了，娘亲教过她，女子足，如身子私密，不示人。

    她也断然不知，腿足如此起起伏伏、摇摇晃晃，像及欢好时分情状。

    林天华极缓地收回眸光，极快的又抬眼瞟看过去。

    自踏进乡俗背德的雪灵乡，他总盼日子过得慢些，她长得慢些。

    她及笄成年这道关卡，仿如悬在他额前一把利剑！

    他甚至规避知晓，她长成如何。

    五年弹指，这一天还是到来。她转身与林清敏说话时，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曲线玲珑侧影。

    眼神余光望见三、四长老带着乡里壮丁，举着火把沿河岸追过来时，林天华上马，扯紧缰绳掉头先回了府。

    这就是林清非与张大振达成的交易：他们对张家翁媳偷情缄口，张大振让长老们气势汹汹追回林家兄妹。

    给林家三兄弟带妹出逃一个下戏台阶。

    林天华没回厢房，他负手站院里柳树下，星月如河边一般熠烁皎亮，透过枝桠，铺洒一地支离稀碎光影；

    没有儿女说笑、篝火吡驳，院里静谧得透着蚀骨死寂；

    离天亮甚近，还剩一天一夜时辰，这里将上演父兄同yin林清娆开苞礼。

    林天华眉头紧蹙得不能再紧，像想将这件事从脑中蹙夹出去。

    刚才在河边，林清非几次望向他这边，边若无其事继续逗meimei说话。

    林清非看死，他既没法过去揭穿他们，牵林清娆回府，更没能带林清娆往真正出乡山道逃离，解开这个死局；

    就算他们唱完戏回家，他也无法像个清正严父，鸡飞狗跳动家法；

    他甚至如张大振所说，失去找死以保全名声先机。

    这场仗，他不是输给乡俗，而是输给三个儿子，输得个彻底。

    即将成功，林清扬兴致高昂，捡枯枝为剑，潇洒腾挪，像只开屏孔雀取悦meimei；

    仪表堂堂三兄弟都像开屏孔雀！

    尽管林清娆不厚此薄彼，轮番清脆脆喊这个哥哥、那个哥哥，请教河边远山奇异景像、出山后编排，他们还是争相细致解答，边给meimei递各种吃食，仿若天字一号好哥哥！

    林清敏似也瞟了眼过来，他们并不怕、且大概希望他过去，他们会顺势下跪唱戏：爹爹，你不能如此害了阿娆啊……

    林清敏体贴极，脱下长袍给meimei披上，顺势一直揽着meimei；

    见他没过去，林清非也蹲站河水里，为meimei濯足，指腹在meimei玉白小腿细踝往复留连，手指甚至钻至meimei膝窝，随夜风飘荡过来的咯咯笑中掺夹起变调碎吟、痒喘……

    三个儿子皆他亲自开蒙，早前在京城，再忙也没少过问功课，到这边，更是文武皆悉心亲授，尤其对长子林清非。

    差点擢升太子少保，他怎么教养出这般儿子？！

    他怎对得起女儿。

    灰薄云团遮住清月，将他神色染得灰黯苍茫。

    风吹过，光影沙沙摇曵声中，娇娇女儿咯咯咯欢悦笑声耳边回响；不管他多么希望，甚至愿意折寿换她无忧无虑欢悦下去，她出山、河边星月波光璀璨美伦美焕梦境，兄长宠溺体贴幻像，都将破碎……

    皎月钻出云团，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迎光的脸苍白悲伤；

    月白衣袂袍摆自顾卷着风猎猎拍打他，他周身笼罩如星月、柳枝细叶、夜风交错下一地稀落光影般支离破碎感；

    林清娆和哥哥们被乡人逼迫沮丧绝望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付情景。

    月下，从没示人的破碎、挫败、脆弱、苍茫伤感，随着他缓缓转身，深邃复杂眸光温柔又慈悯看向她，蕴染至最浓冽；

    她从没见他这模样，打小印像中被厚重威严朝服包裹、及长被各式教条隔开的严父硬壳与距离，倏地如冰裂；

    她的沮丧、屈辱，与他的无奈悲伤，感同身受般重叠，它们甚至挑起柔弱少女自身浓重沮丧绝望之余，几分怜爱；

    她小碎步跌撞扑向他，“爹爹！”

    娇小身驱带着馨香扑怀，林天华身子僵硬；

    “阿娆莫哭。”声音却是低沉柔暖的。

    越劝越委屈，她钻在他怀里，嘤嘤哭诉：“爹爹是不知道，本已快出山，那些乡人好生过份。”

    他：……

    不舍得打破她的美好幻境。

    她轻泣呼他：“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