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痛，在願望消失的盡頭

    一雙閃著淚光的眼睛   要多努力才能把雨看成星星

    握住我手   但別給我同情   執著的人要從倔強   尋找勇氣

    好像很近   瞬間又遠離   很難實現才叫夢想……

    慶幸   在不勇敢的紀念日裡   你曾經   給我多重要的鼓勵

    上文節錄自《范瑋琪   一顆心的距離      作詞：姚若龍》

    這一路上，傅宇瑩沒有心情回味今晚所感受的一切，紊亂的腦中全被meimei痛苦的模樣給佔據了。

    雖然護士沒多說，但她知道，一但癲癇發作，那全身性的痙攣讓meimei會有短暫的意識混亂、會嘔吐、會睏倦、會咬傷自己，甚至可能會有大小便失禁的情形。

    她希望meimei在經歷這些折磨時，是她這個最親、且唯一的親人在身邊陪著她。

    卓列煒太明白她此刻的感受，他以安全為考量地加快車速，很快將傅宇瑩送回醫院。

    停妥車，跟著她一起走進醫院大樓時，一直不自覺觀察著她的卓列煒發現，她從接到電話後，就是一直處在情緒緊繃的狀態。

    她全身僵硬、一雙握得死死的拳頭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她的恐懼、她的害怕、她的無助，全都真實地反應在這一副彷彿無法承受更多的纖弱嬌軀裡。

    卓列煒邁開長腿，倏地一個大步轉到她身前，擋住她的路。

    傅宇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渾然未覺卓列煒就這麼杵在她面前，突地一臉撞進他的懷裡。

    她回過神，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溫暖的體溫，臉色微微一窘地往後大退了一步，道歉。「對不──」

    她的話才到嘴邊，便感覺卓列煒伸長手臂，用幾近蠻橫的力道將她重新攬進懷裡。

    他身上的味道、他的體溫一下子衝進鼻息，讓她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卓……卓先生……」

    無視她驚慌失措的反應，卓列煒不動如山，堅定不已地將她攬得更緊，大大的手輕拍她僵硬的肩背。「放鬆，宇恬看到妳這樣會擔心的。」

    感覺他的大手輕輕地、溫柔地落在肩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繃得有多緊，也才知道，他抱她的用意。

    瞬間，眼眶、胸口因為他的溫柔，湧上一股熱燙的暖意，在心靈最脆弱的時刻，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讓她不自覺跟著他的節奏，緩緩地放鬆。

    感覺她放鬆下來，卓列煒才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皺著眉說：「沒考慮到妳還會回醫院，不應該讓妳穿露出這麼大片肩膀的洋裝……」

    男人是非常感官的生物，嘴上話雖如此，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她身上的膚觸很迷人，滑滑嫩嫩的，讓人有一種捨不得移開手的錯覺。

    但卓列煒沒放縱心思悸盪，收回手後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裡面有空調，如果害妳感冒，我可罪過了。」

    傅宇瑩不知怎麼回答，仰著臉怔怔看著他，心想，以前她真的錯怪他了，其實他是一個貼心的男人。

    「卓先生，謝謝你今晚為我和宇恬所做的一切。」

    在這個最接近魔鬼的日子裡，她脆弱得無法勇敢；因為有他適時給予的溫暖，她才有勇氣堅定的繼續為meimei勇敢下去。

    她真誠的感謝反倒讓卓列煒有些不習慣，他有多久沒有接受過這麼單純的感謝。

    商場上的利益算計，身邊女人的爭寵心機，讓他一顆心愈發堅硬，他沉默了片刻，揚聲道：「先進去看恬恬妹吧！」

    她頷首，用力深呼吸平定內心的紊亂情緒，重新邁開腳步向前。

    ★   ★   ★

    傅宇瑩踩著沉重的腳步進了病房，看到meimei側著身子、背對著病房門口躺著；病床邊留有一盞小燈的暈黃燈光，將她的身體輪廓勾勒出過份纖瘦的線條。

    那瞬間，強烈的心疼讓她的心重重一揪。

    癲癇發作後，想必meimei睏倦不已，她怕吵醒meimei，放輕腳步來到病床邊，卻還是驚動了床上的人兒。

    傅宇恬看到姊姊，扯動蒼白的唇瓣，氣若游絲地開口：「姊……我在做夢嗎？」

    傅宇瑩喉頭一哽，強忍著淚水，溫柔至極地撥開她額前散亂的髮絲，摸摸她冰冷的小臉說：「小傻瓜，不是夢。」

    她的眼皮很重，身體很累，但看著姊姊不同於以往的美麗，她幸福地笑瞇了眼，「姊，妳今天好美。衣服是煒哥哥送妳的嗎？」

    「嗯，對呀！」

    她伸手去摸洋裝的布料，布料涼軟滑膩，好得不得了的觸感，讓人不難想像它的價錢對現在的她們來說，有多遙不可及；但姊姊穿上了，而且很好看。

    傅宇恬由衷細喃。「煒哥哥的眼光真好，洋裝的顏色好漂亮……姊姊穿了真好看。」

    聽著meimei的話，傅宇瑩心酸澀地難受，差一點就要忍不住掉下眼淚了。

    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嘴角揚起完美的笑弧。「恬恬，謝謝妳給姊姊這麼棒的生日禮物。」

    「那煒哥哥是王子嗎？」

    她點了點頭。「嗯，最棒的王子。」

    聞言，傅宇恬放心地鬆了口氣。「那就好……大家都說煒哥哥是花心大情聖，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他不是……」

    見meimei都已經累得連眼皮都撐不住，卻硬要強撐著和她說話，她柔聲安撫。「好了，妳累了，睡吧！養好精神明天再聊。」

    想到明天，傅宇恬不自覺害怕了起來，她伸手抓著姊姊的手，顫聲說：「姊……陪我。」

    傅宇瑩知道meimei怕的是什麼，癲癇後，晨起的頭痛與嘔吐會是另一場煎熬與折磨。

    強忍著五味雜陳的憂傷情緒，傅宇瑩緊握meimei的手，「嗯，我陪妳。」

    看著meimei閉上眼，沒多久便沉沉地睡去，卻因為恐懼，連睡著也緊蹙著秀眉，傅宇瑩強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驀地，一雙大手落在她的肩上，她回過頭，對上卓列煒憂心沉重的目光。

    那眼神，讓她有種想要投入他的懷抱，索討暫時的溫暖的衝動，但理智還是戰勝了內心的想法。

    她擠出聲音細聲問：「卓先生，你……怎麼還沒走？」

    疑問才問出口，她卻驀地想到，她身上還披著他的西裝外套，他應該是在等拿他的衣服吧！

    「對不起……」

    她急忙拿下外套想還他，卻被他輕聲制止。「披著吧！顧醫生找妳。」

    聞言，她的心一凜，小心翼翼地鬆開meimei的手幫她掖好被子，跟著卓列煒來到顧延非的辦公室。

    一看到顧延非凝著她的沉重神情，傅宇瑩心頭有不祥的預感，她忐忑地開口：「顧醫生……」

    顧延非看著她難掩焦急且夾雜著憂傷的臉色，琢磨了一會兒才說：「恬恬的病情狀況愈來愈差，我估計……她只剩三到六個月的時間。」

    他的話讓傅宇瑩瞬間崩潰地站不穩腳地軟了腿，如果不是卓列煒站在她身後，適時扶住她，她早跌倒了。

    心思混亂不堪，她寧定心神，擠出聲音問：「沒……沒有其它辦法可以……」話到嘴邊，她卻驀地打住了。

    如果meimei的病無法痊癒，強行用藥物去延長她的生命，只是會讓她受更多折磨與痛苦。

    她怎麼捨得？

    顧延非身為醫生，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場景，在這凝重的一刻，卻也禁不住紅了眼眶。